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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对话我忘了大半。记忆中清晰的,是瑶叹息着说出关于废墟的那句精辟的话。而我对瑶说,你是干净的。至少我这么觉得。说的时候我是诚恳的,直视她的双眼。她微弱地颤抖一下,盯了我半晌,眼神让我想起濒临死亡的马。随即,她突如其来地支起身吻我。我一时间失去重心,和她一起倒在床上。那个吻让我有片刻的迷乱,然而更多的,是无力的悲哀,从我的心底涌上来,涌上来,几乎淹没我所有的自持。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深重的悲哀。究竟是为柯,为瑶,还是为我自己?
隔一日,我又去看瑶。这一次并没有人强邀我去。我仍是给柯做好午饭,嘱她记得吃。柯和我一起走到路口,然后分往两个不同的方向。我们在夏末的僻静街角说再见,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柯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看着我说,bye,然后转身。我站在原地看她转身走了几步,正准备也转身离开,柯却在这时转过身来。见我还站在原地,她略微惊讶和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Bye。记得吃午饭。我重复说。
嗯。柯抿一下唇,说,早点回家。
我没有表情地点点头。直到看着柯转身走远,我才回过神来——
她用了家这个字眼。
此番探望瑶的过程很平静。我给她做了饭菜,看她吃完,两人聊了会儿天。她回房休息的午后,我独自坐在客厅里翻看她家中的大量画集。接近五点时,我起身告辞。瑶也没有挽留。
在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时,我下了出租车,在街上下班的人流中徒步走回去。一如既往,我再次通过置身于人群中这一形式得以确认自己的存在,尽管每个从我身旁走过的人都面无表情,只是匆匆走自己的路。我活在这个城市里,这里有我所爱的人。一想到此,我的心底泛起一丝温熙之意。我还记得遇到柯以前的日子,那些大段的空白,既非幸福,又非不幸,只是孑然一身继续着生活,没有人值得我牵挂和留恋。仔细想来,那样的日子,其实与行尸走肉无异。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何其感谢上天,让我遇到柯。即便,她心底牵绊至深的那个人不是我。
回家的途中照例要经过十字路口。可以等红灯或者走天桥。我不喜欢等待,所以宁可爬楼梯。走到天桥顶端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曼因。
穿着白色衣服和灰色长裤的女孩的纤细背影,趴在天桥的栏杆旁凝神眺望着什么。我的心倏然紧缩,理智告诉我,那绝不可能是曼因,她此刻正在英国过着她想要的安定生活。而另一种莫名的渴望驱使我走近去,辨认那女孩的侧脸。
曼因曾经对我说,她想我的时候,无助的时候,寂寞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去天桥上吹风,看桥下的行人和车流。她说,这样有种活着的感觉,而且所有的烦忧似乎都会消散在风里,不可思议。
那时我听了十分心疼,我说,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走天桥。不管你到哪里,有我陪着。
相爱的时候,总是有诸多承诺,尽管未必能兑现。但那份疼惜是真切的。即便如今,也不会因新出现的人改变或者消失。我看着那个女孩寂寥的背影,心底又生出那时感受过的怜惜的疼痛,微弱而清晰的。
我走近去,终于发现那女孩并不是曼因。她的脸一点儿也不相似。女孩听到我的脚步声,回过脸来,漠然看我一眼,又继续看着桥下远处。我不知道她是否也有一个恋人在远方,所以才要到天桥顶上来驱散思念或是孤单。这个陌生的女孩,她是否也从这一行为中获得“活着的感觉”呢?我永远也不会得到答案。
而在异国他乡的曼因,是否还会在某个寂寥的时候去某处吹着风看路过的行人?这个念头一旦浮现,我就感觉到汹涌欲来的惆怅。于是我停止思考,走过女孩,继续走我的路。
家就在眼前。我想起柯清涩的笑容。她说,早点回家。
打开家门的时候,并未如预期般看到柯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我做了简单的晚饭,歪在沙发里边听歌边等她回来,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看一下钟,时针已然靠近八点。柯从来不曾这么晚回来,平日里她总是在六点以前就到家。这实在有点反常。
终于还是等得有些不耐。我决定出去找柯,拿上钥匙和钱包准备出门,转念又停下身来写了张便条,放在茶几上,告诉柯我出门去找她,饭菜在厨房里。随即,我离开家,走入到夏末略带晚凉的空气之中。我回家途中街道上所充斥的匆忙气氛这时已荡然无存,仅余一份恬然的宁静。淮海路这一端本来就比较安静,在水银灯下走过的行人寥寥无几。我独自站在路口,等了数分钟才等到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前往柯的工作室。
柯并不在工作室里。我打开工作室沉重的铁门,开了灯,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在这之前,我从未在夜间于此地停留过。荧光灯明亮得接近刺眼的光线,使得空旷的房间显得愈加空荡荡,且漾出一种类似被遗弃的气息来。我脱了鞋走到柯的工作台前打量那上面的彩绘双耳大肚瓶,看了足足有五六分钟,再次确定自己完全看不出门道来。反正似乎还没有完工的样子。我大概知道,这样一个胚土之物在市场上的售价是四十到五十万,对此我完全无法理解,如此脆弱又缺乏美感的东西,居然比很多优秀的画作还要昂贵。但,说到底,事物的价值,其实并不是由标价来决定的。而作为伪画制造者的我,发任何感慨牢骚都显得毫无立场可言——我做的那些惟妙惟肖的垃圾不也贵得惊人吗。
总之,柯不在这里,也没有直接回家。那么想象得到的只有一个可能。
她一定是在瑶那里。
前往瑶的家的路上,我不断问自己,有什么理由一天之内第二次出现在她的家中。如果说这是为了柯,未免有些小题大作。柯和瑶本就关系非比寻常,偶尔去探视也无可厚非。而如果说是去看瑶,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不过是一个幌子。
我把心一横,决定不想这么多,当务之急是找到柯再说。我只是想看到她,确定她平安无事。不知为何,柯没有回家使得我心神不宁。尽管,也许这一切思虑都是多余。
抵达瑶的家时已过了十点。按响门铃后不久,我看到瑶将门打开。看见我,她似乎并无半点惊讶。
柯在里面。她睡着了。瑶平静地说。
我不由得凝视一眼她因生病而略显苍白的面容。瑶的眼神平和依旧,带有经历过许多事物的女性才有的深彻的微光。这种自若在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曾经深深打动过我,现今也依旧让我心折。我冲她点一下头,走进屋去。
我并没有立即看到柯。很快我反应过来,和我第一次来这里时相同,柯坐在背对玄关的沙发里睡着。我走过去,如预料般看到她小小的身体靠在沙发里,双眼紧闭,双眉微蹙,这让我的心底涌起骤然的疼惜,我已经许久不曾见柯这般入睡了。
她今天工作太累了,说很困,支持不下去,才来我这里休息。瑶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依旧是安然而听不出情绪的。我没有说话,俯下身尽可能轻地将柯横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这个动作使得柯骤然惊醒,半迷糊地睁开眼,同时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恐惧。我没有忽略这个表情,把手放在她手里,说,睡吧,是我。
她维持着略显迷茫的眼神看了我十余秒,终于认出我来,于是安心地闭上眼睛继续睡,手兀自拉着我不放。我继续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在沙发旁的地板坐下来,将身体靠在沙发一端的扶手上。
这时我才觉得一颗心落下来,踏踏实实地在胸腔里跳动。我抬眼看瑶,她站在沙发另一端,身上是深紫色睡袍,抱着手看着我们。如果让我找一些话来形容此刻的瑶,那就是,风姿绰约,冷若冰霜。终于,她挑起嘴角笑了一下。我总觉得那笑容有些许凄冷,当然,或许纯粹是我的错觉也未可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瑶开口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等她睡饱了我们就走。
瑶没有回答,高深莫测地盯着我看。我垂下眼睛,不想对着她不自觉扬起的下颌,那姿态里多少有些竭力自持的意味。她在沙发彼端,我和柯在沙发此端,我们双手交握,她孑然一身。这情景怎么看也让人恻然。
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们走的时候不用告诉我,那时候我可能已经睡了。瑶说完这几句话,转身翩然走向自己的卧室。丝质紫色睡袍拂起优美的弧度,随即传来不算太响的关门声。于是整个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柯两个人。
握着柯的手等她醒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下午离开时瑶穿的是另一件睡袍。但这个细节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决定不就此胡思乱想,只是专心等柯睡醒。
☆、十四、 相拥于怀
月亮潮汐 十四、 相拥于怀
柯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客厅亮着一盏顶灯,落地长窗外是青灰色的夜。她茫然地睁眼四顾,与我交握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力道,我用力回握住她的手,她这才定下神来,低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很久了。我说着,一手支地站起身来,忽然发觉因为长时间盘坐在地上,双膝都已经彻底麻木。
瑶呢?柯又问。
她在里面睡了。我淡然说,你要继续在这里睡,还是回去?
我要回家。柯看一眼窗外,说。
于是我们便回家。坐在出租车里,柯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转向窗外,兀自看着灯影如流水般曳过。我注视了一会儿她纤细的颈和在领口逸出的半截锁骨,或许是光线的缘故,柯显得异常单薄,仿佛一不当心就会戛然碎裂开来,如同一件已经有致命裂纹的瓷器。
直到走进家门,我们都没有再交谈过。
和往日一样,柯先洗澡。等我洗完澡擦完浴室地板出来,发现她躺在里面房间的床上,双手交叉在脑后,两眼看着天花板。我走过去轻轻移上床,低声问她,怎么不睡?不等她回答,我自顾躺下。这一天我实在很累了。厨房里的那些菜还没有动过,我也懒得放冰箱,决定任由它们坏掉。Tomorrowisanotherday。我学着斯佳丽的腔调在心里喃喃自语,狠狠闭上双眼。
然而这一天仍未完结。简直就像是为了再次让我痛悟凡事不可能如预期般发展。未等我反应过来,柯突然转身抱住了我,她的呼吸荡漾在我的颈窝处,是一种温热的奇痒。
我没有动弹。她也没有。我们维持着亲密而僵硬的姿势,化石一般。大约过了半分钟,或者更久,我忍不住开口说话。
抱歉,我不喜欢做替代品。我说。
柯发出一声叹息,或者是啜泣,也有可能是介于两者之间。她更紧地用手环住我的肩,仿佛想把我嵌入她身体之中。
你不是替代品。柯低声说,我想我大概是疯了。
我们都疯了。我迅速地说。
她的体温灼人,而她显然不自知。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柯的身体仍在继续升温,那是一种融化所有的滚烫柔软。我试图转过身拥住她,柯却敏捷地跳到我身上,压将下来。她在笑,我发现。
柯的笑容炫目而诡异,也许是因为她很少笑。而此刻她在笑,眼神闪亮,深深浅浅让人忘了归路。我忍不住将一只手环到她颈后,将她的头拉近。她的唇那样美。
比柯的唇先触及我的,是她的长发。发丝拂过我的面颊,细细簌簌地痒,我微震,整个人在那个瞬间忽然失却所有力气,只是呆呆注视着柯,她散乱着长长卷发,朝我缓缓俯下身来。浅黛色的空气里长发的柯的剪影,以及她眼底闪烁的光华,这景象在我脑海里闪成永恒的快照,比那个吻本身更让我感觉到漂浮的压力。这种压力如同看不见的粒子浮动于空气之中,在我的身体深处悠然上升,使得我的皮肤也如柯一样开始发出奇异的热度。我想那就是所谓欲望。
柯的手指轻盈敏捷,我很快便裸露于空气之中。她扬起上半身,再度俯下身来,如小兽般一点点吻我并轻咬我。我忍不住轻声呻吟。柯的舌尖准确地撩拨着我身体深处的那根弦,一下又一下。我能感觉到弦在一点点绷紧,紧到随时可能铮然作响。
我支起身,用一只手褪去柯的衣服,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掳取她的光滑和纤细。柯的呼吸急促起来,我沿着她的侧腹斜斜吻上去,一点点逼近最丰腴之处,然后吮吸。这感觉如此美好,我忍不住紧紧拥住柯的腰。我的吻传出我的渴,那渴望来自久远以前,始于内心深处,那是亘古不变的欲望,女人之间的渴望,在有月亮和没有月亮的从古至今的夜晚燃烧升腾。光滑寻找光滑,柔软依靠柔软,身体深处的感觉之弦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