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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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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在草芦外分手告别了。草芦门口种着一棵樱花树,正是暮春时节,一夜之间竟然开了一树雪白的樱花。当微风吹过,花瓣便如柳絮一般纷纷落下,美丽至极。恐怕这花树也是通灵的,知道我们要走了,便将最美丽留在这一刻。
  天地会的人沿着山路渐渐越行越远,直到看不见小桃一步三回头的身影,颜予文拍拍我的肩,说:“咱们也走吧,这里到京城恐怕也挺远的。”
  我于是转身,跟着他,向着反方向下山而去。
  “颜予文,你会不会因为没有和他们一起转移而不高兴?”不知不觉中,我也把他当作了另外一个人,重新认识。
  他边走边说:“不会,雪冰的死其实我也有责任,如果我能早些过来……”
  “不能怪你,她是为了我。”我默默说道。
  这时候颜予文又用开朗的语气说道:“是啊!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太危险了,当然需要我天地会京城舵主来护送了!”
  我看着他喜洋洋,自高自大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情景,是多么的美好。心情顿时开朗起来,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也一定要快乐地走好。
  这进城的路果然够远,等我们到了城门口,竟然已经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走了那么远的路,我觉得又饿又累,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咱们找家客栈投宿吧,顺便吃点东西,中午你连馒头都没吃。”颜予文回头问我。
  “可是我没有钱,不如先去翡翠家吧,”我好半天才憋出这句话来,却看到他在一边偷笑,气极锤他,“笑什么啊!”
  他一本正经地说:“你以为习大哥会不给我经费吗?这几日我们暂时住客栈,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说。”
  原来如此啊,这下子我可不客气了啊!于是我们就近找了家客栈先落脚,翡翠家在城门另一头,过去还有些距离,商量之后决定明天再去,先叫些小炒菜肴,喂饱肚子再说。

  第三十五章 风波误

  这间客栈在京城来说算是一般的,装修布置普通,菜肴倒是家常可口,房间也够宽敞舒适。更好的是,周围便是闹市,吃了饭我和颜予文决定出去逛逛,美其名曰熟悉环境,还可以添置些日常用品,找一下有没有适合买下的房产。实际上我却一路吃吃喝喝,东看西看,想想从前在王府的日子,并不比宫里自由多少,逛集市的自由更是少了。而宫里虽然有许多先进的玩意儿,但哪里有民间的泥人布偶说书来的生动有趣啊!
  我们边走边看,竟然走到了中街上,左手连着三家都是胭脂店。他就开始对我使眼色:“你也可以打扮打扮了,现在又穿着粗布衣服,哪里还像什么贵族小姐,简直是个黄脸婆。”
  虽然他是开玩笑的口气,我却真有点不开心起来,盯着店门瞧着。自从出了宫,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着,雪冰本来就不是讲究的人,我自然也跟着素面朝天。再看那些出入的贵妇小姐们,一个个钗环琳琅,婀娜多姿,自己果然是一副村姑打扮了。
  “你也进去挑些吧,反正咱们有经费。”这时候颜予文憋不住在我身边撺掇道。
  我看看他,笑说:“素面朝天有何不可?这样皮肤才能自然呼吸空气,接受阳光照射,真要用你的宝贝经费,不如多买些牛奶做面膜算了。”
  说罢,扔下目瞪口呆的他,自己一路朝前走了。这小子,估计根本搞不清楚我在说什么吧?不过他还是追了上来,一边还问:
  “你是女人吗?走路那么快,也不修边幅的,虽然和大嫂很像,但是完全是两种作派。”
  “那没错,所以说,她是她,我是我。而你呢,虽然和我一个朋友长得也很像,但你也不会是他了。”
  听了这话,他突然沉重下来,说:“其实没有回忆是很可怕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从前是怎么样的,没有亲人朋友,只能把握现在。”
  我停下脚步,拉他的袖子管,说:“没有过去其实就是没有负担,其实我也是活在当下啊,如果每天愁苦过去的事情,就永远无法摆脱不开心的事情了。”
  他一笑,说:“是啊,我有现在和将来,有你们这些朋友,还愁什么呢?”
  说罢,爽朗地笑着勾起我的肩膀就走开了,完全不理会路上人可疑的眼光,拜托,我虽然是村姑打扮,也好歹是女人啊,不要忽略我的性别!
  不过,我突然不再为他失去记忆而耿耿于怀了,这样单纯快乐的人生,并不是容易求得的。这个世界为你关了一扇门,总还留着一扇窗,现在的颜予文,得到的也许是从前的他无法得到的,这样也好。
  突然听到右手路边传来很响的砸打声,往那边看去,原来是家酒肆,小二已经急得从二楼跑了下来,一边大叫一边冲到靠街边围栏处的方桌前:“怎么了这是?这位爷是喝多了?这可喝了一下午了啊!”
  颜予文说:“怕是酒鬼闹事,咱们快走吧。”
  然而,那个方桌上的人,分明死死地盯着我,用那双曾经那么温柔的眼睛。
  我不禁轻唤出声:“傅新……”双脚好像被钉在地上,一步也挪动不得。而酒肆里那人,却甩下一锭银子,直直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没有回头,也没有朝我们再多看一眼。
  “傅新!”这时候我才回过神来,大声叫道。
  那背影仍旧没有停下来,反而朝相反方向,愈行愈远。不对,哪里不对,傅新不会对我这样,他分明认出是我,却好像一头发怒的野兽,这样走了出去。
  “你认识他?”颜予文在我身边轻声问,环着的手臂轻轻放下。
  我看看他,原来是这样,生气是因为误会了我们么?再看时,他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就算追上了又如何,一时半会儿能说得清楚么?说清楚为什么我没有如约去茶社和他见面,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男人在路上勾肩搭背,谈笑风生?
  我失望地回头,默默地继续往前走,街上的一切顿时失了颜色,再没有看的兴致。
  “你朋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其实,我忘记你是女……”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气得制止了他,“好啦!我知道我打扮得粗俗,不像女人。”
  “其实没有啦!莫姑娘你天生就漂亮,就是个性太坚强了些,并不是不好。”
  我不答话,他也只得跟上我,突然身后跑过一个人影,这不是刚才酒肆里的小二么?只见他一闪身进了旁边的店家,彩旗上写着四个大字“卢氏茶社”。
  这名字好不熟悉,竟像哪里听过似的,我跟上去看,只见那小二站在柜台大声对掌柜说道:“这剑就放你这儿,许他还回来拿。你说奇怪不奇怪,他昨儿在你这里待了一天,今儿早上又半天,像是等人。下午就去我们酒馆喝了那么多女儿红,还突然耍酒疯了。哪里还像是个将军的样子?”
  习远山说的茶社肯定就是这里,傅新原来一直都在等我,是为什么喝了那么多?我心里应该明白,好不容易见了面,却就这样又擦肩而过,我,好不甘心。一进城就应该马上就找这个茶社的,是对他没有信心么?等了那么长时间,最后见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幕。
  茶社老板收了东西开始关店门了,我转身,对上颜予文探究的目光。
  “一开始我曾经以为四阿哥是你喜欢的人,看来并不真是这样。”
  我无力地笑笑,感情的事情怎能与外人说得清楚呢?“天色好像变了,我们回客栈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找房子吗?”
  赶回客栈的路上,果然开始闪电打雷,虽然一路跑了回来,还是湿了一身。回房换了衣服,相互约好了明天早上要去办的事情,便各自休息了。
  躺在客栈的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眠,多久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情了?我是继续跟着天地会做吃喝不愁的寄生虫还是另谋出路呢?一切都必须明天找到了翡翠他们才能下定论,终于可以踏实地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就算苦一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我不是一直相信凡事凭双手可以做得出来,路凭双脚可以走得出来么,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
  已经模糊睡到一半,突然感觉到有人推我,边叫着我的名字。睁眼一看,床边竟然坐着傅新。心里一高兴,也拉住他不放,问:
  “你来找我了?是我不好,我知道让你等了太久。”
  他轻声道:“我自然是知道,否则也不会来找你。你现在便跟我走吧,我们离开京城。”
  什么?离开?离开京城?
  “为什么?我明天还要去找翡翠他们,我不能走!”
  这个时候,傅新的脸色突然变了,“在你心中,我到底是排在什么位置?那好吧,从此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说罢,站起身来,走出门口,消失了。和白天一样,一样的头也不回,任凭我大叫他的名字。
  这时候,突然传来拍门声,我一挣,便坐了起来。才发现刚才竟然是一场梦,却出了一脑门儿的汗,不禁暗笑自己神经过敏。
  连忙应门道:“谁啊?”
  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说:“这位姑娘,您同行的那位公子一早出门了,说是瞧您还没起,叫我到这个时辰给您送些清粥小菜来。”
  我果然因为昨天睡得太晚耽误了事儿了,本来说好早上一起去城郊看房的,看来他是独自去了。

  第三十六章 只是开始

  胡乱在房里吃了早饭,等等也不见颜予文回来,于是留了条子给他,决定自己先去找翡翠。简单打扮了一下,挑了套粉色布衫就出门了,已经是春末夏初,阳光更猛烈了些,却也时常有清风拂面,算是一年当中最美最惬意的时光了吧?
  翡翠家离我们住的客栈很远,好在我逛逛走走,倒也不觉得时间太长。围墙内一树柳条半探出来,我上前扣了扣门环,不久便听到院内开门走动的声音。
  随着开门声,里面谨慎地伸出半个脑袋来,开门人正是福安。见是我,他连忙敞开了门,又惊又喜“格格来了?!快进来,来!”
  我边走边笑问:“你们可都好?今天不用去店里?翡翠呢?”
  刚问完,屋门就开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发福的妇人形象,不,或者应该说是怀孕了的翡翠。
  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拉住她手,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发现她的眼中也是满含着泪水,只伸手替我整整衣衫,“怎么又瘦了?”
  “哪有,你自己胖了难道也要别人跟着胖么?”
  闻言她笑着摸肚子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肚子竟比正常的四个月还要大些。”我细心瞧她的神态,也尽是当母亲的自得与满足,也为她觉得特别感动。在这个时候,到底是不是要把雪冰的事情告诉她呢?
  正思考着,她反而拉我到院子中的木桌前坐下了,福安也端来了茶水。
  “你被天地会劫走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福安开口说道。
  我一惊,他们知道了?我被……劫走?
  “四阿哥派人来过了,传了话,也……”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转头看翡翠的神色。
  翡翠抬头坚定地看着我道:“他们把雪冰送回来了,我们把她埋在了城郊的山坡。”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来的人传了四阿哥的话,说你如果回来就转告你,他要你回去。”
  “什么?”我轻视地笑了,“用雪冰的尸首换我回去么?他还真是优待俘虏啊!”
  “到底发生过什么?天地会的人?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他们根本不会伤害我,伤害我的都是自以为爱我的人,翡翠,福安,你们记得,杀害雪冰的人就是朝廷的人,就是他四阿哥的人。除此之外,他还杀了很多根本无辜的人。而天地会本来可以轻易取他性命的,他们却没有这样做,换来的是什么?我再也不相信以德报怨这种事情了,原来人冷酷起来真的那么可怕。”
  说完这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把这几日心里的怨恨都一吐而光。
  “说到仇,咱们自家的仇也结深了,可是王府都作鸟兽散了,与紫禁城里的人斗,我们还没有那个本事。”
  “是啊,”福安应和道,“不如今后您就住我们这里吧,大家在一起就不怕了。”
  我看了看他们,为难地说,“不,你们快有孩子了,翡翠很快行动就不方便了。我不但不能增加你们的负担,还要想办法改善你们这种情况。克善也不能老是靠你们照顾啊!”
  翡翠听了急了,抓我手说:“你一个小姐格格,想什么办法帮我们?福安好歹有家小店支持,温饱总不成问题,克善我也当自己的弟弟。”
  “那谁来照顾你呢?你一天天行动不方便,福安不看店怎么赚钱养你和孩子?而且我需要和你住在一起,让我照顾你好不好?我做小孩子的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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