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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爱情果(上)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八月盛夏,闷热的北京城透不出一丝风来。店里生意仍是很好,尤其各类凉饮,只是制冰太昂贵,多靠后院井水,却也常常供不应求。后来,店门口就有了今日限购XXX的招牌,来晚的人照例失望而归,来早的人也常常不愿挪窝。
而我,偷得浮生几日闲,趴在屋里懒得动弹。吃了午饭最是犯困的时节,整个人便迷迷糊糊,正快要看到周公,却听到窗外传来一个轻轻的女声,好像正在和谁低声说话。
“不试怎么知道呢?你为什么就不愿和她说?就这么走了,你到底……”
我正竖起耳朵想仔细听,却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急促而又含着否定:“有些话不用说就知道结果了,谢谢你,我还是想自己决定。”
说话的人是颜予文,我把头枕在两手臂上,开始皱眉思考起来。他要走么?会不会是自己听错?要去云南寻找失去音讯的习远山?我真讨厌连他也成为一个谜,不爱笑了,也心事重重了,甚至不愿意和我讲他的心事。
想到这里,我起身换了件紫烟绸褂衫,去店堂看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福安在店门口骂些什么,小小偷偷冲我呶呶嘴,我就知道准是他算帐太累,拿什么出气呢。走进一看,真是又气又笑,他的出气筒竟然是店门口的小奶猫,大意是说该猫三天两头来店里蹭东西吃之类的。我连忙喝住他,转身端了碟牛奶喂小猫。蹲在地上看它舔得津津有味,心里真是喜欢,要不是翡翠有身子不能接近动物,也许我会收留它呢。
过了一会儿,看累了,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奇怪,刚刚还那么嘈杂,怎么突然鸦雀无声了?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泛着笑意的蓝色眼珠,顿时有些愣了。
对面那人却作楫,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莫姑娘,在下有礼了。”
啊,是了,这京城里我认识的洋人也只有郎世宁一个了,今天他脱了朝服,穿着长衫,戴着帽子,反倒有些不中不洋起来。
我微笑着站起来,把他往里面迎:“用中国的古话来说,今日画师来访,令小店蓬荜生辉了。”
他边摆手边随我进了店里,店里众吃客和小二的表情都很茫然,嘴巴呈O型。我的笑有些僵硬,毕竟这是300年前的北京城,能有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洋人真正让大家靠这么近观摩呢?
坐定以后,郎世宁说:“巧了,前几日我经过四阿哥住处送石料,向一位宫女打听了莫姑娘,她说您已经在宫外生活了,还开了这家食店。她有话托我带来,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北京城有名的小吃店,所以就来了。”
“是哲哲么?她还好吗?”我心想多半是她,她说知道我的地址。
“没错,哲哲姑娘说八月十五这日有假,与你一早约在护国寺还愿。”
“是吗?有劳带信了。”上次分手匆忙,哲哲这人必然是有话要对我说。
他摆手道:“莫姑娘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见他视线转向墙上的画儿,他凝视片刻,问,“这是?”
“这就是中国古代一位很伟大的医者的故事,神农尝百草图。为了了解草药的功效,他不惜亲自试药,为造福苍生百姓。”
郎世宁听了眼中露出赞许之色,颇为崇敬。
我继续说道:“我国佛教也有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点头:“这与我教所提倡的奉献,献身也是一样的。”
这时候小三送来了冰镇双皮奶,郎世宁好奇做法,我也秘而不宣,他吃了以后竟感慨万千,直夸名不虚传。我笑道:“若是画师喜欢,以后来吃免费,只是有个小小的要求,请画师为小店作幅画挂着便可。”
“哈哈,承蒙姑娘看得起,画自然是包在我身上了。今日多谢莫姑娘款待了,黄昏前我还要进宫商量在圆明园面圣的事情,只能下次再聊了。”
我起身将他送至门外,只见他刚迈出一步,突然转身道:“哎呀!瞧我这脑子,”一拍脑门儿,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我,“出来前收到家里的包裹,这是很可口的点心,意大利人叫它Cioccolato。时辰来不及了,我告辞了!”
我拿在手上一看,差点乐歪了嘴,是两板纸包,隐约的醇香,还摸到了压制的方形格,这这这,99%的可能性是巧克力吗!剩下那1%的不确定,在我迅速剥开掰下一块扔进嘴巴后消失了。我眯着眼睛仔细品味着这一小块巧克力带来的醇厚享受,想想自己竟然一年多没有吃过这东西了,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怪不得过去一年过得那么衰那么沮丧呢!
突然!
手里剩下的被人凌空抽走了!
我连忙睁眼回头,是颜予文那小子,只见他边溜边叫着:“好哇!有巧克力自己偷偷吃,当心独肥!”
我望着他的背影,怒气突然化为了震惊,是这样吗?他真的,恢复了记忆?
半天,我才跟着走到后院,看见他津津有味坐着吃巧克力,看见我还得意地笑着。
“予文,”我轻声唤道。
他仿佛定住,抬起清澈的眼睛看着我。
我笑笑:“我们去买些菜吧,做晚饭用的。”
“好啊!”
在去市集的路上,我一直在踌躇怎么开口问他。是问“你记起我了吗?”还是“你怎么想起来的?”,或者问“你还记得学校吗?”
他却心不在焉,东张西望,突然拍拍我,指着右边说:“买番茄好不好?做番茄炒蛋好了,很久没吃过了。”
我点头,“也好,似乎小小他们没有买来做过。”
那个摊位弄得很不像卖菜的,有个年轻小伙子在弄像盆景一样的各类植物,其中有一盆就结了硕大的几个红色番茄。
“老板,这个怎么卖的?”
我刚想伸手去摸摸果实,看看够不够饱满,老板就连忙阻止道:“哎呀别碰别碰,这是狼桃,弄了不好要中毒的。”
我和颜予文对看一眼,他仔细看了半天,又问道:“你说这个叫狼桃?那到底怎么个卖法?”
“我看二位挺懂行的,一上来就看中这舶来的好东西了,挺漂亮的吧!京城恐怕也就我这儿有卖的,洋人叫这个爱情果,摆着十几二十天绝对没问题的。怎么样?买盆送给这位小姐吧,5两银子。”
我倒抽口冷气,拉着他转身就走了。
“5两银子,他当我们是傻瓜么。”
“是啊!明明是番茄,他却说是有毒的果子,真是……”
我侧头看正愤愤不平的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番茄北方人又叫西红柿,历史上确实是从外面传入中国的,那么,也许,那人的话并不是骗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并没有吃过最普通的那道菜:番茄炒蛋。那么,这又印证了另一点,颜予文,他肯定是恢复了记忆。
眼看要到家门口了,再不问就来不及了。
“予文,你能不能答应我,永远不要骗我?”
他拎着菜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转身面对他:“我相信白天那个屋子里的人,除了你,都不认识巧克力,我也看到,只有我们俩,吃过番茄炒蛋。我不能相信这是巧合,我们知道这个世界的人还不熟悉的东西。如果你真的记起些什么,为什么要回避呢?”
他清澈的眼睛渐渐灰暗起来,睫毛眨了一下,侧头不愿看我,轻声说:“那你呢?像你说的,只有我们俩,吃过那些别人没吃过的东西,见过那些别人没见过的事物。一直在回避的人其实是你,你没有失去过记忆,从来没有。”
我的心突然好像空了一样,“你没有失去过记忆,从来没有”这句话好像锤子一样砸到了我的痛处。从一开始,懦弱放弃的是我,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硬是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呢?
“是的,是我的错,予文,对不起……我……”
他转过头来,绝望地笑着,夕阳洒在身上,竟有些决裂的美。
“不,错的是我,我恨自己,就算死也要在你身边,不该跟他们去回疆。也恨自己,为什么会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为什么小卓不是一刀杀了我?”
说完那些话后,他就转身走了,直到吃完晚饭,我们都没见到他回来。
翡翠埋怨我不看好他:“你们两个这几日怎么回事儿,好不容易不那么别扭了,一起去买菜也能把人给丢了。”
我默默数着碗里的米粒,不想回答这深奥的问题。
众人吃完饭便也散了,我回到院子,看到石桌上朦胧一团。月光轻移,我脚步急促,终于看清那是一盆晶莹的红色果实。
“洋人叫这个爱情果,摆着十几二十天绝对没问题的。怎么样?买盆送给这位小姐吧,5两银子。”
买卖人的话言犹在耳,我轻抚这盆可爱的果子,那么美,怎么会有人说它有毒呢?
“你要是还在,为什么不出来呢?”
回廊处走出一个身影,我知道那是谁,不用看也知道。他慢慢走近,和我面对面站着,站在那棵爱情果边上。
我看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顿时一惊,问道:“你要去哪儿?”
他伸手摸摸我的脸颊,笑道:“如果我说要回学校去,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么?”
我为难地抬头看他,“予文,我……”
他的眼神忽地一沉,上前把我抱在怀中,轻声道:“莫言,我的莫言,我知道我们都变了,呵呵,这还真是个不浪漫的结局。不,什么都别说,让我这样抱抱你,让我们的告别显得潇洒一点吧。”
就这样,长久地,相拥而立。过去的点滴都涌上心头,一起念书,一起来到这里,救我,保护我,安慰我,甚至,那山洞里唯一的一个吻。有时候,我怀疑,我期待的就是这样一个亲人,一个兄长,然而,他若是要走,谁都也留不住。
最后,那个怀抱轻轻动了动,“再见了,小猫。”他便纵身掉入了这茫茫夜色中。
我在院中默默站了许久,终于转身,一眼看到拐角处站着的一个人。傅新穿着藏青色袍子,腰间系着黑色镶银丝腰带,左手腋下夹着一只酒坛,定定站着,仿佛在看我,又仿佛在看那盆爱情果。
第四十八章 爱情果(下)
“那是什么?很漂亮。”
“有人叫它爱情果,确实很漂亮。”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看见了我和颜予文的离别,我努力在那双眼睛中寻找答案,然而,寻到的只是那一片讳莫若深的平静。
他突然“叮叮”敲了两下酒坛子,说:“上次你问我喝的什么酒,就是这个,上好的桃花酿的,香甜不辣,就这一小坛子,你肯定喜欢。”说罢就拉我坐在廊下,伸手就掀开坛上的封纸。
我接过一闻,果然一股清甜的酒香。
我抬头看他,笑说:“好是好,只是我不会喝酒。”
他突然奇怪地看着我:“我们满人马背上翻滚,大块吃肉喝酒,你竟然好像一样都不会似的。”
我听了竟然有些气恼,想起自己确实是顶替的格格,又想起他额娘的那些话来,就顶了一句:“是啊,我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汉人,与你这般贵公子能攀上朋友已经不容易了,自然比不上你的满人小姐。”顺手把酒坛推回他身上。
他手捧酒坛收也不是推也不是,就那么尴尬地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明白了。”起身就要走。
其实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忙问他道:“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都是我在自作多情,自作主张,”他缓缓回头,“刚才我都看见了,其实送你爱情果的人才是你想要的人是吗?”
“你,我……”我站起来,一时气极,说不出半句来。
他站在原地,好像要等我回话,半天,终于恨恨离去。
好了,这样一个多事的夏夜,有两个男人就这么仓促离开。我瞥见傅新临走没带的酒坛,上前抱起,走回房内。好吧,是我作茧自缚,是我小心眼,你说我不会喝酒,我偏要喝完了这些。
在桌前坐下,举起酒坛,微抿一口,甜甜的,酒味并不浓,有些像我从前爱吃的酒酿味道。再喝一口,桃花味渐浓,怪不得皇上会赐这种酒款待众人,不会过头,也不至于腻味。我就这么慢慢品味,竟然喝了大半,才发觉自己真不会喝酒。酒劲儿其实是后上的,现在脑袋有些晕晕的了,一小坛酒份量也不轻,恐怕今晚我是烦恼太多,才会越喝越忘乎所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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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说你什么好,哪儿有您这样喝法的?还又这样胡乱睡了,衣裳不换,妆也不卸,病了也是找来的。”
我头痛欲裂,又觉得喉咙烧得慌,想喝水却不敢睁眼。我这睡着翡翠都能埋怨这这样,醒过来她还不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啊?隐约闻到一股子药味,我皱了皱眉,就听到翡翠那冰封三尺的声音:“醒了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