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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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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新揉了揉眼睛,凑近问:“醒了?还痛吗?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我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说道:“不痛了,可是,你怎么在这儿?”
  他伸手拽住我没来得及放回去的手,抵在下巴那儿,戚戚哀哀地说道:“你快把我吓死了知不知道,一个劲儿说痛,我心里也好像跟你一块儿痛似的。”一夜间他好像憔悴了不少,短短的胡喳刺得我手背好痒。
  “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谁说的!还不是你气我。”
  “我哪里有,明明是你自己不要我了,一个人跑了,也不来看我,见了我也冷冰冰的。”
  “你还不是一样,见了我也当不认识!”
  “你……我都病了你还气我!”
  他摇摇我的手,笑着说:“好了好了,算我不对,从今天开始,我决定要时刻监视你,不许你再发生状况。对了,大夫说你是食物中毒,这毒还不一般,哲哲说你吃了自己带的饼,她没吃,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大夫说是饼的原因?”我的心顿时跌到了冰点。
  “他也不确定,怎么了?”
  “小小他们呢?”我连忙问他。
  他被我问得莫名其妙,说:“还早呢!昨晚他们知道你稳定了,都回去休息了,李姑娘怕是回家去了吧,有什么事?”
  我沉默着,真的是小小故意的吗?真的是饼有问题吗?还是我自己多想?
  他突然用力把我从被子里拉出来,整个人凑上来,眼睛里泛着疑惑和不安:“又怎么了?有什么话告诉我?难道你又在想那个家伙?”
  老天,我虽然是新女性,但是也只是穿了睡衣而已!我反手就掐他胳膊,“讨厌!我还没穿好衣服呢!”
  他忽然醒悟过来,把我抱在怀里不放,说:“那你快点回答我,我就放你回去。”
  这个人皮厚还真不是一点点,我彻底服了他了,连忙轻声说:“怕了你了,其实,我是在想,那饼是昨天一早小小给我的。”

  第五十章 阴谋

  中毒的事情不了了之。在小小声泪俱下中,我们大家都愿意相信这是个误会,更何况我根本不相信她有什么理由要来害我。
  “你老是拿我说的不当一回事,我真的觉得她有问题,小三也说了,她这几日都来得晚,还老是推说缺货。”
  我看着面前说个不停的翡翠,眼皮直打架,她也是个快八个月身子的人了,怎么就那么精力旺盛呢?福安倒也怪了,三天两头不着家,她才天天晚上拉着我东家长西家短的。
  正说着,就听后院角门有敲门声,我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的正是傅新。他上手就递给我一个纸包,边说就边往里走,笑着问翡翠:“做娘的人那么晚还不睡?我带了些桂花糕来给你们尝尝。”
  “再吃下去可要胖了,我去温些白日里烧的红栆茶来就着吃吧。”
  翡翠刚要起身,我忙拦住她说:“你现在是块宝,让我去吧。”说罢便提着纸包去厨房了。
  温了茶,三个人就着月色吃了会东西,我便送翡翠回中进的屋里休息了。回来的时候,傅新正站在院里的树下想事情,听见我回来,转身看我,眼里仿佛映着一汪月光。
  “这两日胃口还好么?大夫说昏迷的时候吐过血,就怕会有后症。”
  “好多了,桂花糕味道挺好的,咱们院子里这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花。”
  “恐怕还是受不起京城的寒气,能在这里开花的,实在太少,也就宝隆号有定期从南方来的货卖。今日我听一个四川兵卒说了做法,要将鲜桂花收集起来,挤去苦水,用糖蜜浸渍,与蒸熟米粉、糯米粉、熟油、提糖拌合,过程也十分繁琐。”
  我笑着看他,“你也是个粗心的人,怎么这些都能记住?”
  他见我揶揄,也不反驳,只是说:“也许有朝一日,你心血来潮了,做桂花糕的生意也未尝不可的。”
  我突然茅塞顿开,“是啊!这种点心携带方便,只是取鲜桂花难了些,要秋天才有呢。”
  “刚才我与翡翠说话,她讲店里生意不是很好,主要是牛奶不够用,你真不怀疑李姑娘么?”
  “翡翠恐怕是多心了,小小应该不是那种人。”
  “只是你太不当心了,脾气又拗,那天要不是我刚好看见哲哲姑娘跑出来,你的病耽误了可怎么办?而且,万一我,”他突然停了停,看了看我,又说,“万一我要离开你很长一段时间,反而总是担心你。”
  我听到话里的意思不对,奇怪道:“你要去哪里?”
  他伸手把玩着我的长发,想要装作不在乎地说:“那日在寺里的是怡亲王,你可还记得。”
  我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和他有关么?你和他私交很好?”
  “那倒不是,王爷是我的长辈,也受皇上器重。尤其是我阿玛过世后,他一直有意提拔我,只是,”他冲我一笑,“我贪玩么,不在乎那些东西。”
  他笑我反而紧张,不知道接下来他嘴里要蹦出些什么,:“那又怎么样,他想让你去哪儿?做什么?”
  “云南,”他见我倒出了口冷气,连忙说,“其实也是额娘与伯父的意思,我因为没有答应和若夕的婚事,和额娘大吵了一架。王爷是做和事佬来的,他希望我去战场多磨练一下,也能避开这些风头。”
  我脑子里想到那日抚须大笑的中年男子,满脑子都像是坏念头。我去过云南旅行,离上海也遥远的很,不要说交通很不发达的清代北京城了,一去千万里,又是边境,又有战事。想到这些,情绪突然有些糟糕。
  “那你要去多久?去得久了我可不等你,万一遇到好男人也就嫁了。”
  他突然笑起来,伸臂环住我说:“这世界上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受得了你?你趁早断了别的想头,否则也要闹个鸡飞蛋打才罢休的。”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到底是多久?”
  “一年,我走的这一年里,你记得要缝个几十套鸳鸯枕被做嫁妆。”
  我看着他,恨不得忘记刚才那些话,一年,一年会发生多少事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他额娘摆明了就是看准了时间久会消磨我们彼此的感情,才听之任之的。
  “你真的有信心?我是说我们要有一年的时间见不到对方,说不上话,连通信都很难。”
  “我有信心,至少我对自己有信心,”他轻舒口气,“只是我担心有别的男人来招惹你,所以刚才我对翡翠说好了,她会看住你,直到我回来。”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因为耍了小花招而沾沾自喜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不就是一年么?我们确定彼此的相爱,时间反而算不了什么了。
  一阵凉风吹过,这时的天气已经秋意十足,我有些缩进他的怀里,他轻轻抱着我,两人鬓角厮磨。他突然冲着我的耳朵轻声说:“有句话我一直没对你说我,莫言,我很爱你,真的,有你在,别无所求。”
  日子一天天在过,眼看傅新入营的日子快到了,每天我都希望见他,又怕见他,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人家总说,见一日少一日,还真是催人越发惆怅。
  八月底的一天,小小下午说身体不舒服,要早些回去,我应了她,却也始终开始疑惑了起来。店里人多,便想随她回家路上聊聊,后脚便跟了出去。没曾想,她走的并不是回家的路,而是曲里拐弯,在城东的一座小四合院儿门口停了下来。
  见她伸手扣门,我心想也许是见朋友来的,便转身要走了。谁知道身后传来开门人熟悉的声音,那男人说道:“她肯让你那么早出来了?”
  我不信,转头看去,扶着门框站着的,正是翡翠嘴里抱怨的那个总是不着家的福安。
  怎么到家的我不记得了,那一刹那的心是悬在嗓子眼的,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告诉翡翠,她能接受吗?受得了吗?在外面游荡了许久,一直绕到了城门口,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背叛,活生生的就是身边朝夕相处的人。
  待我下定决心进屋去后院,却发现小小已经回来了,她坐在回廊正和傅新讲话。我突然想到,后天就是他随军去云南的日子了。二人见我回来,交换了一个表情,小小便起身走了。
  我坐在廊上,此时仿佛安下了心,但又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要让他知道。谁知,他却先开了口。
  “小小说了,你今天跟着她。”
  我一惊,她不打自招么?
  “你别紧张,她只是不好意思亲口跟你说,她想让你别误会她。”
  我心里一阵委屈和厌恶,这就是恶人先告状么?
  “根本就不是,我看见她和福安在一起,他们在外面有座宅子。”
  傅新一听脸却沉了下来,说道:“福安也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见到他们在外面了?说这些不怕影响了翡翠,让她无端猜疑么?”
  我啪地站起来说:“什么叫无端猜疑,我今天是在城东亲眼所见,怎么就……”
  他也起身按住我说:“那就错了,小小姑娘说今天就出去买了串糖葫芦给克善,根本没走远。他们要是在城东,怎么会又那么快回来?想是你看错也未必。”
  我怔在原地,是我看错了?但是脑海里仍旧闪过他们当时那暧昧的眼神,绝对绝对不会错。我甩开他的手,转身跑去厨房找小小,一定要找她问个明白。
  一头撞进厨房,只有小小一个人在,她看着我,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脸上滑过一丝笑容。随即只见她慢慢抬起右手,手中攥着一支银色簪子,嘴里突然喊起来:“不要啊!莫姑娘!那日是我不好,是我做的饼让你吃了生病了,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突然狠狠举起银簪,划向自己左手臂,瞬间鲜血便流了出来。她一手扔了簪子,捂住伤口,又开始有气无力地喊道:“都是我的错,你就打我一个人好了。”
  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我看着眼前这出她一个人主演的闹剧,突然觉得整个人堕入了冰窟窿里。我陷入了一个阴谋,一个女人宁愿弄伤自己也要陷害我,她就那么恨我?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傅新,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我和不断痛哭的李小小。随后进来的是福安,他猛地冲到小小面前,颤抖地捧着她的手臂,慌乱询问。
  我的肩膀被捏得生疼,耳边响起傅新的质问:“莫言!你都做了什么?我说了,这肯定是场误会,你不要说风就是雨!”
  我默默看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有一句:“你也认为我会做这种事情?”
  他表情痛苦,挣扎地问我:“我不敢相信,可是,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见我没有回答,他松开我,去看小小的伤势,和福安两个搀扶她出去,留下我独自一人。只觉得;一行泪静静从眼眶淌下。

  第五十一章 无题

  我没有去吃晚饭,只想一个人待会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仿佛把所有的不开心关在了屋外。然而,这样的寂静总是不会长久的。
  伴着拍门声,外面响起了翡翠的声音,我不情愿地去打开门,下午的一切,我不知道她是听说了哪个版本。
  她回手关上了屋门,陪我坐在桌前,隔着黄昏的尘埃,我看不清她眼中的闪烁。
  “事情我都听说了,既然是个误会,你又何苦那么生气?”
  我看着她,心里苦笑。确实,我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如何能让别人百分百地了解自己呢?
  “福安他,确实经常不在家,但我愿意选择信他。”
  “只因为你们是夫妻?我也愿意信他们,但是我不能骗自己,骗我的眼睛。”
  “就算你看到的是真事,那又怎样?”我诧异地看着她将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神情庄严,“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
  面对这样的场景,我还能说什么,一个怀了孩子的女人,一个维护丈夫的女人,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么?
  克善的叫声将我从这思绪中解救出来,只见他端了托盘,站在门外,身后站的是傅新。我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翡翠却起身招呼二人进来,低声对克善说:“姐姐不舒服呢,咱们别闹她,让她和你新哥哥说话吧。”克善耐心地听从了,屋里便只剩下我和傅新二人。良久,都没人说话。我不愿去想心中的那道裂痕,我害怕它在越变越大。
  他把托盘放在桌上,问我:“不舒服么?给你熬了粥,就些小菜吃。”
  “小小做的?”我瞟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他不解地看我:“她受伤了。莫言,别因为这件事情对我那么冷漠,我知道你爱冲动,这件事情并不全怪你。”
  我盯着他温和地讲出那些话来,心也一寸寸凉了。
  “这么说来基本还是怪我?你认为我下得了手?你认为我是故意报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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