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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这人员……嘿,早该是内定的啦!”
“诶?有这样的事?洪家二兄弟,你来说说!”
“这还不通透么?你看见那名字排第一个的没?荆省横盐乡人士九鬼贵一,他的老师是太傅水渊大人,也就是说,他跟当今圣上是同门师兄弟啊!另外一个,直辖区正青州青春县——也就是我们这里的代表,佐佐部龙史,你们不觉得他的姓很熟悉吗?”
“呃……你是说,太尉佐佐部宪史大人?”
“是啊……那可是太尉大人的儿子!你们说,这、这还比什么呢?!”
“可是我听说主考官是御史大夫乾贞治大人啊!他那样的清官,不会这么办私的吧!”
“哼哼,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难说啊,难说!”
……
众人一时吵闹成一团,七嘴八舌谁也说不出个理所然出来。直到猛听的一阵鼓声喧响,这才都静下来,看见一拨官员缓步登台,在偏角的审评席上坐了——这些便是担任本次初考监考评审的官员们。为首的一名,仪表轩昂,五官严正分明,不怒自威,正是市井民氓们交口称赞的乾贞治乾大人。只见他往那主考的位子上坐了,把手一招,立即有人把一排桌椅搬上擂台,也置于台侧,与监考官员们所坐之席遥遥相对。见布置停当,乾伸出手啪啪啪连拍三声,登时锣鼓喧天,丝竹齐鸣,有两个小厮便掣着两卷条幅出来,众人细看时,竟是一对对联,上书:
甘当万民左右
只为天下折腰
不由得连声叫好。乾走到擂台中央,望得一望,心底暗叹壮观:但视线所及,全是人海人山,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个缝隙都无。天气正热,又挤做这一团,想也不好受,但人们全神采奕奕,完全没见着有离开的意思。毕竟是首次担任初考监官这样的重任,乾稍稍拾掇心神,向台下百姓们左右环揖,道:“各位乡亲,我乃本朝御史大夫、天子钦点本次初试文试监考官,乾贞治。我朝历选人才,向以国学为重,这国学文武两科,又以文字为首。因此本官自奉命督考以来,莫不诚惶诚恐,只望此次为国所选,皆是栋梁;难免遭裁汰者,也能心悦诚服。若有差池谬误,也诚请台下各位多予指教,直言不妨。哈,话不多说,先请诸位考生登台吧。”
不二英二以及其余50多名各乡省选送的考生,早在台两边候着,周围有卫兵看护。听得乾的命令,卫兵们这才让开道路,让他们登上擂台,在之前摆设好的椅子上对号坐了。初次看见台下如此多观众,许多考生都免不得腿要软上一软,只觉得肚子里的百家之言几乎要忘记一半;就算强自安定心神的,也只赶紧拣了自己位子坐下,眼光都不敢随处乱移;只有十几人看上去仍镇定自若。英二仿佛完全不在意人多人少,眼光只在人群中游走,终于看到了前来为他和不二加油打气的河村一家人,高兴地直挥手;不二则把视线洒在他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待一切都尽收眼底,这才坦然入座。
乾一眼望去,心中就大概有了个底。他笑起来,向着这些考生也简单一揖,道:“汝等大多都来自外地,长途劳顿,多有辛苦。能够参加国学,也不负你们寒窗苦读。所以我且寄数语,还望诸位牢记:本次初试文试,一切以选材为要,以公平为先。若有人敢从中舞弊,我乾某定不轻饶!”
众人都知道他乾贞治记忆力天下难有人出其右,观察力和敏锐程度也是难有人比肩,所以知他此言不虚,都俯首唯唯诺诺。乾长袖一挥,道:“那么诸位安坐,先听我说此次的考试内容。”此言一出,众人都静了下来,连围聚了万人的广场,都听得见乾那木履踏在地毯上的声音。
“国学初考文试部分,向来以诗词文赋为内容,这次也不做改变。不过内容么,听多了什么大政方针,看惯了什么风花雪月,想也腻味,因而要稍作改动。”乾一面说,一面叫上来两名属下,手捧着一幅一人高的画卷:卷上画着一名美妇,仪态大方,眉目含情,却端坐威仪,不笑不嗔,正对着梳妆台淡扫蛾眉。她身后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一弯新月在其间若隐若现。端得人是万中无一的美人,画是百里挑一的好画。不止台上的众位考生,连台下的观众都伸长了脖子,视线难从那画中人身上移开。可乾却让那两位属下只举着那画在台走了一圈,便吩咐收了起来,道:“这便是题目了。各位考生,可以开始了。哪位先来?”众考生面面相觑,都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乾见他们为难,便又补充一句:“当然,形式只限诗词文赋,本官也不发什么考卷了,先得者先答,走到台前来,把你们的答案念给在场的各位考官和观众听便可。”这下连台下的观众都疑惑了。当下就有考生上前禀道:“大人,学生觉得这样不妥!那后答的岂不便宜?”乾笑道:“你们当真猜得透这题目么?别盲目听了别人的去,反倒错了。这题目并不在先后,想的越多可能错的越多。好了,这考制是报经御政王殿下审核过的,诸位可不必再议了。哪位先答?”
一时间鸦雀无声。乾也不在意,回身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捧过一杯茶,淡淡品着。
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考生中终于有一人长身而起,缓步走至台前,先向诸位监考一揖,然后对着台下上万观众坦然拱手道:“在下荆省横盐乡人士,九鬼贵一。虽然对本题……那个,仍不算是很有信心,但平日里蒙水渊老师教导,事事量力而为。小子不才,愿抛砖引玉。”语罢便仰首诵道:
裁开芙蓉做衣裳,
画眉深浅试短长。
双唇微启难言语,
夜露沾襟彻骨凉。
语句虽短却精,格律工整,描摹人物栩栩如生,众人心下都叹不愧是水渊大人的弟子,果然出口不凡。乾也点头微笑,心想果然是水渊那老狐狸教出来的,一开口便道出了自己的后台来历,还装做一副朴实模样,让自己没办法不给面子。当下也不便不表态,只得对九鬼道:“师侄果然出口不俗啊,且去台下稍歇。等这一回完了,还有下一题。”
有九鬼起这个头,众考生仿佛心中都有了底,摸着了些门道,不一会儿便又有人上前,竟渐成络绎不绝之势。形式虽涵括诗词文赋,内容却多是“小桃红绽妆脸深,嫩柳袅宫腰细软”、“醉娇无气力,风袅牡丹枝”“几声娇语如莺软,一串珍珠落线头”之类,较九鬼之诗更为浮华美艳,都是写些夸赞美貌之词,听着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听多了连观众都渐渐腻烦起来。就在此时,一人猛地站起来,大笑着走至台前,正是先前民众们口中议论的太尉佐佐部之子佐佐部龙史。他跟之前那些人颇为拘束的样子完全不同,也丝毫不觉有任何怯场的表现,一看便知是身居高位的官宦子弟。他也不作揖,只笑道:“一派漫溢之词,听得人好想睡!这里须是考场,那些打发青楼女子的东西,还是自家收好吧!”乾看来也认识他,低喝道:“龙史!这里不是你家,休得放肆!若有什么高见,也说给大家听听才是。”佐佐部闻言,便朗声道:“毛先舒《填词名解》有云,‘汉张敞为妇画眉’,人传‘张京兆眉妩’,词牌‘眉妩’由此而来。如此佳画佳人,对镜画眉,若要歌咏,当然应用词牌‘眉妩’才是。”这一席话说得那些坐于监考席上的工于格律的老学究们莫不点头称是。佐佐部也自得意,便将他所作的《眉妩》念来:
看新月悬柳,依稀情致,待晓破初暝,便有借仿意。
只恐怕,罗裙不适妆残,胭脂污色,宝钗摇曳却伶俜。
梳洗罢,素颜无粉黛,对月扫蛾眉。
无处心冷意灰。叹红颜易老,流水难回。
枉百娇千媚,到头来、剩些朽棺枯骨,鬣馋鸦栖。
何妨逍遥道别离!
趁将老未老,孤独惯听猿啼。
此诗一出,台上台下懂词的、不懂词的,都一并儿喝彩起来。不但立意远高其他,情感描摹得当,就连音调格律,也都挑不出什么毛病。虽然上阕稍显俗赘,但瑕不掩瑜。而下阕最末处,那“何妨逍遥道别离!趁将老未老,孤独惯听猿啼。”尤为难得佳句,珠联璧合,新颖上口。这回连一直端坐台中,无甚表情的乾都笑起来,看来是相当满意这份试卷。其他尚未作答的考生们心中不由得都捏了一把汗,一时间踌躇者居多,竟没有人再上前,本已炒热的气氛又有些尴尬起来。
“真是的……这样下去,岂不活活急死人!不管了啦!”
安静得有些过分的考场上突然传来这么一声,众人都不由得朝那人看过去。果然是英二,他仿佛有些忿气似的踢开凳子,快步走到台前,台下人这才看见他满脸的纠结,都不由得笑起来。
“好啦……!我向来对诗词不拿手,大家莫怪就是了。猜了半天,也猜不出乾大人那哑谜的含义。若只是说那画中美人怎样美,老实说刚才那画像只那一晃,也根本看不分明。所以呢……恩……恩……我只是在凭空揣测罢了!”英二有些发泄似的抓抓头发一股脑地把话全倒出来,台上台下官员民众倒是都难得见到这么坦诚直率之人,都相视而笑。
“恩,那我说了!词牌就取《柳梢青》好了,这词牌好记,上口,字又少……”英二嘟嘟囔囔道,又惹得台下观众掩嘴葫芦,考试时本应有的那种严肃紧张的气氛不觉已被他三两句言语一扫而空,也真可算的上是奇人一个了。只听他念道:
红巾翠被,
待字闺中,
姻缘知谁?
我自有心,
恐郎无意,
隔帘相窥。
原来竹马青梅!
心随红霞满脸飞。
见他招手,
佯妆不见,
只顾画眉。
诗才念毕,又是好一阵笑声。不过这回可不是笑诗不好,而是笑起诗中的女主角那“佯妆不见,只顾画眉”的假正经模样来。果真诗如其人,简单,轻快,可爱,难得一见。当即有许多人掏出本子,将这么上口的词给记了下来,想是要在宴会上随兴演奏,或者是单单唱给自己心爱的人儿听罢。可也有那些词家们嗤之以鼻,觉着这词过于“朴”,一没用典,二不深奥,算不得上乘之作,只能在街头巷尾歌唱,登不得大雅之堂。一时间各各脸上都露出点颜色来,反倒是没有人不对此诗动容的了。英二何等坦荡之人,也没多想,只故作潇洒地一挥手,去旁边题了自己名字,对尚在考生席中的不二做个鬼脸,松松脱脱下了台。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台上诸考生尽皆交了答卷,考生坐席那里只剩不二尚且端坐不动,低头沉思,仿佛这考试与他无关似的。台下观者有些急了起来,不由得略微躁动,想催他起来答卷。这关头倒是乾先发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