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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借给阮年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伸手摸上念安的脸颊。
阮年僵着手,望着她那双如皎月般清冷的眸子,窘迫得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紧接着,阮年的指尖触到了一抹柔软。
清凉,温润,带着冷冽的淡香。
阮年看着面无表情含着糖球的念安,只是呐呐地张着嘴,甚么话也说不出。
那属于念安的温度还停留在指尖,明明是微凉,却又滚烫得像一把烈焰自全身蔓延,灼得阮年浑身都颤抖起来。
念安望着阮年的脸,似笑非笑道:“果然很甜。”
阮年也不知怎么随着念安穿过人群回到长廊的。只是等头脑没有那么混沌之时,便发觉自己已经踏在了长廊之上,脚下的木板仍旧是在踩踏下脆弱得咿呀作响。
刚刚发生的一切…
阮年回头看了看那愈来愈远的木门,继而又伸出手捏了捏脸。
“不是梦啊。”阮年边捏着脸颊一边嘟囔道,“方才你的举动让我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过去的梦境中。”
“过去?”念安看了阮年一眼,眼中光芒闪烁,继而意味深长道:“原来你往日的梦境,竟都与我相干。”
阮年面色一红,忙不迭摇头道:“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同往日梦境那般没有真实感。”
说完这段话后,阮年又颇为迟疑的开口:“你先前说,若是我们错过了祭祀,沈烟离会觉得可惜。为甚么?”
念安淡淡地瞥过阮年的脸,轻声道:“看到方才那祭祀,有甚么感觉?”
“非常的不舒服。”阮年脚步微顿后,又赶紧跟了上去,“后来看见那女子被锁在祭坛之上时,头疼欲裂。”
“除此之外呢?”念安突然便拉住了阮年的手腕,停住脚步皱眉望着阮年的眼睛,声音凝重道:“还有没有甚么感觉?”
阮年点头道:“似曾相识。就同我拿到我身上玉佩时一般。”
阮年便记起了自己在姑苏昏迷过去之时,做的那个梦,恍恍惚惚地便觉得自己的脚踝处也抽疼起来。
念安神色淡淡地望着阮年,忽道:“若是我们错过了便受不到祈福,如此还不够可惜?”
阮年显然是不信的,若真是这样那么她为甚么会在看到那场祭祀之时露出那般的表情。
阮年还想说些甚么的时候,便见念安轻轻地,将手指放在了她手上的那根红绳之上。接着她的指尖,勾起了那红绳。
红绳绕着她的晶莹的指尖,分外的美丽。
阮年还弄不清念安想做些甚么的时候,就见着念安将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挑了下来。
阮年看得瞪大了眼,盯着躺在她手上的红绳,磕磕巴巴道:“你怎么把它取下来了?”
视线里瞥见面前的女子下颚弧度精致,唇瓣抿得很紧,一张脸也是淡漠得什么表情也没有。虽是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之下,她的肌肤也是洁白如玉,隐隐的透着几分温润的光泽。
念安伸出手,静静地将手中的红绳绑在了阮年的左手手腕上。
阮年呆呆地看着手腕上的红绳,继而颤着嗓子问道:“为甚么要给我?”
这应当是陪伴念安最久的物件了罢?念安不喜饰物,浑身上下唯一的点缀也便是这一根红绳。而现在,她将她的红绳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念安望着阮年的手,眼底涌上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唇角微勾,却又很快的被她掩了去。
阮年望着念安的眼睛,竟觉得像喝了薄酒一般醉人,昏昏沉沉的就要站不住脚。
“你若是将它弄丢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念安面色如常,淡道。
阮年摸着手腕上的红绳,咧开了嘴笑着道:“我便是丢了命,也不可能丢了它。”
阮年笑着笑着,便觉得鼻子酸涩不已。伸手揉了揉鼻子后,眼泪从眼中滚滚落下。
念安神色平静地摸了摸阮年的头,轻声道:“也该走了。”
两人穿过长廊回到房中。
阮年揉了揉因为掉泪而一片通红的眼睛,继而脱掉外衫和短靴爬到了床上,眨着有些迷蒙地眼睛道:“我们该睡了。”
念安坐在床侧,听了此话便起身道:“你好好睡罢。我先…”
“你别走。”阮年望着念安,扯住她的衣角,继而有些落寞的垂下眸,“我怕。”
念安神色冷淡地坐回床侧:“你怕甚么?”
“我怕你走。”阮年小声道。
念安望了阮年一阵,淡淡道:“不会。”
“我知道。”
“那你还怕。”
“我就是怕。”
念安轻叹着摇头:“怕便怕,还硬要拉着我。现在夜深,你该睡了。”
“你都说夜深,怎的你还不睡。”
“我还有事未做,自然不能同你一样。”
“什么事?”
念安未答。
“你不想答我便不问这个。”阮年睡眼惺忪,语气含糊:“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待最后一件事情做完便走。”
“神神秘秘的,问你也不说。”阮年只觉得困意袭来,神智也有些不清晰起来:“到底是甚么时候离开?我不喜欢姑苏。”
“很快。”
阮年听见念安的声音清冷缥缈,同往常无什么差别。再听见她的回答,终于沉沉地睡去。
念安神情略略恍惚。
也不知这么坐了多久,念安终于起身。
满屋的烛火落在她的眸中,晕出细碎清冷的光圈。
她立在这半昏暗半明亮的室内,如冰雪雕刻的清冷面容也被这光线灼得柔和了许多。
满头青丝顺着她俯身的弧度微滑至枕侧,继而又落了几缕发丝缠上了阮年白皙的脖颈。黑白分明,却又交缠相融,生出了几许旖旎缠绵之意。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阮年的脸颊,低声在阮年的耳畔喃喃:“我未做完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同你告别。”
阮年呼吸清浅,好似梦到了甚么开心之事,唇边绽开的笑容像是被雨水洗濯般的干净灿烂。
念安的睫毛轻颤,望着阮年的表情却仍旧寡淡。
她微微掀动嘴唇,嘴中的话刚刚落在空中,便又细细碎碎的散成了柔风,飘飘荡荡,怎么也听不真切。
下雨了吗?
阮年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上了脸颊,指尖触到一抹微凉的湿润。
房内很暗。
阮年在一片昏沉中抚着手上的红绳,觉得心中好似被挖去了甚么。
空落得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想分成两章来发的。可是考虑到不可分割性,就把两章合成一章了。
阮年终于要长大了。
今天这章写得太累了,我要休息一下。
下一章很重要,我必须调整好状态来写。
第四十章 成长
窗外淅淅沥沥地又下起雨来。
现在的姑苏正巧是多雨的时节。在这里生活久了。白日天晴,夜晚落雨的事经历多了;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我仍旧厌烦姑苏这落不尽的雨。
无比厌烦。
我坐在冰冷的桌前;桌上摆着沈烟离要我三日内背熟的百草经。继而我伸手将烛火往书的方向挪了挪;让那火光能将书面上的字照得更为清晰些。
夜已经很深了。
我有些发愁。到了明日便是沈烟离规定背熟百草经的最后一天,可是我到现在;却也才堪堪的背完一半。
我怕沈烟离。
她可以带着慵懒妩媚的笑容让我将周礼记抄上一千遍;她也可以不动声色的封住我的脉络;再让我脱得只剩一件里衣跪在雪里,不能用內息御寒,只能在冰寒刺骨中冻上一整夜。
这些惩罚都是因为我没有完成她对我立下的规定。沈烟离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迫我成长;不断成长。
沈烟离告诉我;只有我强大起来;才能追寻我真正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揉了揉太阳穴,疲倦地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也许是今日读了太久的书;眼前有些模糊,现在我只觉得书面的字好似再不断扭动着。我努力将它们捕捉到我的脑中,却又只能无力地看着它们从我脑中滑过,一个字也留不住。
就像她一样。
都只是短暂的停留,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雨声混着火烛静静燃烧时的滋声落入耳中。我有些恍惚地望着那不断跳跃的火花。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让视线陷入昏沉的黑暗之中。
犹记得那天的苏府也是像今天这般,下了这么大的雨。
四面都是雨雾茫茫。
我赤着脚,发了疯似的跑遍了苏府的每一个角落想要寻找她那抹白色的衣角。
哪怕脚掌被石砾扎得一片血肉模糊,浑身被雨水浸湿,狼狈不堪地红着眼眶不停的掉眼泪。我却也没有停下我的脚步。
因为那时候的我不信她会走。
后来呢?
这很久之前的一切,都像梦境一般开始渐渐模糊起来。我记不清后来。
唯独那张脸,清晰得好似从未消失过。
我伸出了手想要触摸面前的这张随着记忆不断浮浮沉沉的脸,却又摸了空。
指尖能触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我睁开眼睛看着我停滞在空中的手,随即无声地轻笑起来。
也对,只能触空。
我醒过来的时候,便觉得手臂酸麻不已。昨夜想了太久的往事,神智模糊得连什么时候伏在桌上睡去了都记不清。
桌上的烛火早已燃尽,留下的蜡泪在烛台中凝结成块。
被我压在手臂之下的百草经也不知道在何时被人抽走摆在了桌角上。我看着那本有些皱褶的书,紧紧地皱起了眉。
“怨我吗?”沈烟离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我摇了摇头,却也没有生出转头去看她的心思,只是轻轻地将摆在桌角的书拿了回来,翻开摊在桌上。
“如此最好。”沈烟离的声线还是如初遇般慵懒迷人,“待会便陪我一同吃早点罢。”
我不答。
也不想答。
不能明着拒绝的时候,我便如此沉默着婉拒。
“你确实不怨我,你厌我。”沈烟离轻笑,声音愈来愈近,“你厌我明明知晓她的一切,却不告诉你。你也厌我明明知道她要离开,却也不告诉你。”
我翻书的手微微一顿,轻声道:“我不怨你,更不厌你。”
我没有撒谎,因为对于沈烟离,我不能厌也不能怨。
“你真自私。”沈烟离靠得很近,语气愉悦,“你能否定我面前所说的一切,却不能否认我方才说的那句。”
很不习惯她靠我靠得如此之近。
我的手抚在书页之上,目光虽然落在那些黑字之上,却甚么也看不进去。
她说的对。我很自私。
因为我不能恨念安,我便只能恨沈烟离,我将我所有的负面情绪融合在一起,混杂成一股恨意,砸向她的肩头。
她明白,不曾说破,只是很好的承受了我这股对她而言有些莫名其妙的恨意。
我恨沈烟离,却也敬重她。
我也懂她话中的深意。
“你也该恨我。”她突然便退了几步,轻声说道:“我不后悔。”
“恩。”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书放下,静静地回头望着离我几步远的沈烟离,“在午时之前,我会将它背出。”
这么多年,沈烟离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好似时光在她身上停滞。
沈烟离如从前一般妖娆似火,美得夺目。
那么她呢?
“我以为你不会再等她。”沈烟离懒洋洋地舒展了身体,转而又笑眯眯地冲我道:“现在看来你还是怀着她会回来的希望。”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说过我不再等她,你不信。我也不想再说。”
我思绪缥缈地转回了头,不想再说些什么。
我能感觉到沈烟离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背上。
良久,我听见了她离开的脚步声,还有她离开之际,最后飘落在我耳中的最后一句话。
“你在等,一直在等。阮年,骗自己根本没有甚么意义。”
我攥紧了手。
直到最后那紧握在手中的那页纸化为了碎片。
她说得对,我一只在骗自己。用那苍白无力的谎言来掩盖深深的伤口,麻痹自己,欺骗自己。
不要再相信,也不要再等待。
我垂眸,望着手腕处那根红绳,勾起唇角,旋即却又只能无力地垂下。
我带了书去寻沈烟离。看到她的时候,她正靠在园中的树下,眼中晕着醉酒的朦胧之意,她的身边倒着许多酒坛。
我对此见怪不怪,绕过这零散倒在地面的酒坛。轻轻地走到了她的面上。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