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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自己,舍不得呢?
阮年的笑容愈来愈苦涩。
所有的话语都在喉间化为了一抹轻柔地叹息。
阮年贴近了念安的耳际,眉眼弯弯,轻声道:“我也很想你。”
阮年再睁开眼之际。
天早已经亮了个通透。
晕着一层刺眼的光辉,窗外的白光落入眼中,泛着淡淡的刺疼。虽然离立秋之日也算不太远,但是毕竟还未到凉快的日子,阳光灼热也不足为奇。
阮年侧旁空着。
被褥里还含着念安身上冷冽的淡香。
阮年伸手摸了摸,余温犹在。
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后,阮年才半睁着眼朝房内看去。
念安早已穿好了衣衫,此时正坐在一面铜镜面前,将身后的发丝挽起。铜镜印出的清丽面容宛若蒙着一层水雾,随着阳光照耀而晃晃荡荡。
念安乌黑的眸子中掩着几许冰凉,自铜镜中瞥了一眼靠坐在床头的阮年。
阮年抿了抿唇,视线落在枕边上之时,不免得愣了一下。
“咦,这衣衫,是你给我准备的?”阮年手中抓着干净的素白衣衫,比划了一下后,有些惊奇道:“你怎么知晓我体型?”
“沈烟离昨日便备好了这些。“念安嗓音清冷,手指轻巧地将白色丝带束起了一簇黑发,眸光往毛巾上扫过,”就连我的衣衫,她倒也准备好了。”
“你的?“阮年又是楞了楞,眼中光芒复杂,撇了撇嘴道:“她为你选的衣服倒也是服帖,样式和你心意,大小也刚好合适。 ”
念安起身,目光淡淡地将阮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继而轻声道:“我们在一起的时日太过于长久,若是连这些也不晓得才奇怪。”言罢,念安又道:“穿上便来前堂罢,沈烟离在等我们。”
“你怎么知晓?“阮年沉默了一阵,也没有询问她言下之意。
“早上敲了几次房门。”念安眉毛微蹙,眸中微冷,“真是太吵。”
敲了几次房门?
阮年有些心虚地晃了晃脑袋,昨夜睡得太晚,早上还有些迷迷糊糊,竟都没有听见沈烟离的声音。
阮年一面穿衣服,一面问念安:“她还有没有说些甚么?”
念安面无表情地回道:“不曾。”
“那。。”
阮年看了一眼念安的神色,还想要开口问些甚么,便见着念安嘴唇掀动,嗓音冷冷淡淡:“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罢。”
见念安好似是有些烦了,阮年便也不想再惹她不快,将衣衫穿好之后便低□摸索到自己的短靴穿上。
短靴还没有干透。
有些湿漉漉的感觉。
阮年下意识地便皱起了眉。
念安神情淡漠地瞥过阮年的表情,继而打开了往常阮年都不会打开的柜子,取出了压在底部的一双烫边银靴。
这种自然到诡异的动作,让阮年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为甚么感觉,念安对这里也分外的熟悉?
换上干净的短靴之后,阮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当下也不再迟疑,跟着念安便出了房门往前堂走去。
昨夜下过一场大雨,道路旁的树叶上还沾着些未干的雨露。几个院落零零散散的立着,沉黑的瓦片上也是湿漉漉的,斜斜的露着一角澄澈透明的天空。
屋檐上偶尔也会落下几滴晶莹冰凉的雨水。
虽然阳光很盛,但走在这一片树林和院落交杂的地方,心中也不觉得燥热烦闷。
被雨水浸湿的景致,瞧上去格外静谧。
偶尔有几个家仆打扮的人路过,都会忍不住地用眼角偷偷地瞥过念安和阮年两人。在阮年静静望去之时,又会受到惊吓般收回眸光,继而扯着旁边的人快速走过。
阮年饶有趣味地摩挲了下巴一阵,偏头望着走在身边的念安。
阳光顺着枝叶散落。
念安的侧脸溢着柔光,精致的弧度却仍旧冷冽。眸子墨黑,宛若掩着一层厚厚的冰雪。墨发随着她的步伐微颤,落在细瓷般白皙的颈部。
美好得就像一道风景。
只是这么瞧着,阮年便觉得十分满足。
念安的眸子微微下垂,继而眸光轻转,定定地望着阮年的眸子。
那双眼睛深邃黑亮,透着的神情却又是寂静如雪。
念安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涟漪。
阮年脸颊诡异地烫了起来。
也不知这么磨蹭了多久,到达前厅之际,阮年便听见屋内传来含含糊糊地嘀咕声。
听声音是沈烟离没错。
仔细听去,便听得沈烟离正一个劲地骂着阮年。话语间大多都是没良心之类的词语,语气婉转,又含着哀怨,听得阮年头脑有些晕眩。
念安神情微冷,一声不吭地便推开了轻掩着的木门。
沈烟离正坐在一张木桌之前,双手托腮,一双剪水秋眸正漾着水波,柔柔地望着进来的两人。
桌上摆着些样式精致的糕点。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呢。”沈烟离的声音含着些委屈,又装作伤心似地抹了抹眼角,“我一早便在这里等,还生怕你们来了会见不到我。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就这么对我。”
阮年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紧紧地闭着嘴不愿开口,只是取了一张凳子坐下。
念安更是冷淡,抱着手臂瞧着沈烟离,身子一动不动。
“阿年,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糕点。”沈烟离不以为然,笑眯眯地指了指桌上的糕点道:“肚子肯定饿了罢,快吃点。”
屋内有着极淡的熏香味。
阮年瞥了一眼沈烟离的表情,嘴角略略抽搐地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芙蓉糕。
肚子确实是饿了没错。
芙蓉糕松软香甜,化在嘴里的味道清清淡淡,确实是很好吃。
“你也别这么望着我了。也来吃罢。”沈烟离也挑起了一块糕点,笑容妩媚道:“你定是很久都未吃东西了罢。”
念安墨玉般的眸子微冷,只是伸手支开了关着的窗,望了望窗外的景致后,又回眸望着沈烟离,声音寡淡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奇怪。”
第五十六章 同行
“味道?”阮年闻言一怔,放下手中的筷子嗅了嗅空中;有些奇怪地嘀咕道:“除了糕点香;我倒是没有闻到甚么奇怪的味道。”
言罢;阮年又转头望了望沈烟离此时的脸色;见她还是笑嘻嘻得好似甚么也没有听到那般,心里略略一沉,旋即便乖乖地闭上了嘴,安静地等待两人究竟会说些甚么。
“我也没有闻到我身上有甚么奇怪的味道。”沈烟离笑眯眯地夹起糕点;口中含糊道:“像我这般美丽的姑娘;身上的香味倒是很浓;若是不信,你大可以闻上一闻。”
念安盯了沈烟离一阵;眼底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这倒是不必,是我闻错了罢。”说完后倒也随意,抬了个板凳便也在阮年身旁坐下,神色寡淡的拿起碗上的筷子,夹了一块绿豆糕放进了碗中。
她神情淡漠,口中这番话也说得似真似假。阮年辨不真切,抬眼瞧了瞧正常得有些过分的两人,轻声道:“听你们说话便像猜哑迷一般,藏头不露尾,试探来试探去,就是不给一个痛快。”
沈烟离笑弯了眼睛,抬手拎起了挂在墙壁上的酒壶,慵懒道:“我可不像念安那个死家伙这般,你有什么事尽管来问我,只要我知晓,怎么会不给你解答。”言罢,沈烟离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问道:“此番你前来便是为了带走她?”
这话听得阮年的心略略一紧,下意识便支起了耳朵想听清念安的回答。
“自然。”念安淡淡道,“这五年倒是让她受了些委屈。”
一听这话,沈烟离便不快地叫开了:“甚么叫在我这便受了委屈。五年来叫她吃好的穿好的,学我的用我的。把她供得像个宝贝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顿了顿,沈烟离又沉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恨恨道:“何况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颊,也不比你差上半分,瞧着还是便宜她了。”
阮年听得想笑,但嘴中糕点还未吃完,若是真的笑了出来那便太过于失态。为了不将口中的糕点喷出,阮年努力憋住笑意,身子却一抽一抽的颤抖起来。正当阮年被噎得有些难受之际,念安便倒了一杯清水让阮年喝下。
念安的眸子深邃,一瞬不瞬地望着阮年。
阮年被这目光看得有些脸颊发热,用手顺了顺气后,才忍不住笑道:“你如此说法,倒让我想到了娘亲。比起我那将我抛弃的娘,你确实温柔美丽得多。”
沈烟离怔了片刻,才抬起眸看着阮年,语气颇为奇怪:“娘亲?”
阮年点头道:“生活了十几年的娘亲。因为一点小事,便将我赶出了家门。好在念安将我带走,不然此时我也不知我会在甚么地方流浪。”
“哦?那可真是巧。”沈烟离笑嘻嘻地瞥了念安一眼,转而又飞快地稳住了神情,轻咳一声道:“原来你如此喜欢念安,竟是因为这般原因。”
念安墨色的眸中压着冰雪,声音冷淡道:“若是换你这般不正经的人带她走,她也不会如此喜欢你。”
沈烟离显然是被念安噎住了,过了很久才低声呢喃道:“你说得没错,你说得一点没错。只要是人不对,那我做甚么都没有用。”
虽然她的声音很低,但阮年却也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意味难明的苦涩。
不知道为甚么,阮年竟觉得沈烟离的话中有所指代。明明知道她在说些甚么,却又不能完全理解她此话的所代表的深沉含义。只不过经沈烟离一提及,阮年便也想了许多。
假若当初遇见的并不是念安,而是沈烟离,那一切又会是甚么样子?
是不是从此便会少受些苦,也不必受那五年分离的日夜折磨?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过得比现在更加的满足?
阮年怔怔地望着手上的筷子,垂下眸,又摇了摇头。
不会。
因为她是念安,所以才自己才会如此喜欢。这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给予自己的感觉。
无论是她清清冷冷的性子,还是她那张宛若神明般淡漠清丽的脸颊,都足以让自己魂牵梦萦。
只因为她是她。
阮年勾起唇角,望着念安的眸光柔软。
何况,人生没有假若。
遇见了便是遇见了。
那便再也不会变了。
待阮年反应过来之时,屋内已是寂然无声。
沈烟离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红衣似火般燃烧,却又是灿烂得宛若即将凋零。
阮年望了望沈烟离,又欲言又止地望向念安。
念安眸光淡然地拿起素白的茶盏呷了一口,继而面无表情地冲阮年摇了摇头。
阮年一愣,又转眸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沈烟离,却还是听话的将担心的话语吞回了腹中。
好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并未持续多久。
“怎的我也会说这些酸掉人牙齿的话。”沈烟离嚷嚷地叫道,“都怪你,对我说些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我要她喜欢做甚,且我若是喜欢这么一个小孩,那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府中的南墙上。”
阮年听得嘴角抽搐,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却什么话都懒得再同沈烟离说。若是二十多岁的女子还算小的话,那些十二为人妇,十三便生子的女子又该算甚么。
二十岁却还未出嫁,应当也是个老姑娘了。
念安神色仍旧淡漠,眼皮都未抬起,显然也是并不打算搭理沈烟离。
见二人都不说话,沈烟离倒也不觉得尴尬,嘻嘻笑了两声又问道:“此番你打算带她到甚么地方去?”
念安精致的眉眼隐在浮沉的光影里,微微歪头,雾霭晃荡的墨色眸子中蕴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有话便说罢。”
沈烟离揉了揉眉心,竟出奇的有些局促道:“这次可否让我与你们同行?”
念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瞧上去冷漠得很,眼中的笑意却也未曾褪去,直直地望着沈烟离,却不言语。
沈烟离被念安这种眼神盯得毛骨悚然起来,搓了搓手臂哆嗦道:“不同意便说话罢,你要是再这么望着我,怕是要折寿的。”
念安意味深长的唔了一声,望着沈烟离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你若是舍得这个地方,便同我们走罢。”
“有甚么舍得不舍得的,以往也是换了许多地方。虽说此地住的格外久了些,但也并非留恋。”沈烟离好不在意地啧了一声,接着又笑道:“你同意了。那往后可莫要怪我打扰你们二人。”
阮年听得沈烟离话中有打趣的意味,不免有些羞窘起来,清了清嗓子便问道:“我们究竟要去甚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