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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惊人的智慧,又不执著于眼前的富贵。她这才有些明悟,为何这杨素和她想象中的全然不同,没有一丝一毫对于权势的留念,反而对她所在的21世纪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杨素在一旁同毗卢遮那师父说道:“老师,您果然没有说错,此人甚是有趣,还有些信手拈来的聪慧。”“所以她是有缘人。你可愿意入我门下?真言宗传承十分清净,只许口耳相传,非我法门者,不得其法。”“入不入门的,能过一会儿才说么?我来此半年有余,天天被折腾得不残即伤,等得就是能亲自问问您老人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笑澜似有期盼,希望眼前这神兜兜,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头能解她的惑,答她的疑,为什么是她!毗卢遮那师父却说道:“问你的心,答案就在你的心里。”“你们是密宗,不是禅宗,何必打这种机锋?这也需要参悟吗?”“应劫而来,应运而生。来时来,去时去。”“为什么是我?”“你是有缘人。”“有缘人,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意思么。”“正是。”“也是胡乱一指,跟踩着狗屎一样吧?”“如此说,也无不可。“毗卢遮那师父微微笑道。“那我要怎么做呢?”杨笑澜苦着脸。说了半天等于没说,说的都是些她知道的事情,难怪老和尚说,答案在心里。可不就是在她心里么!“你不是已经在做了嘛?顺其自然,等待契机的出现。这段时日,老衲一直在翻阅古籍,在几位天竺僧人的帮助下,总算知晓,这改变乾坤需要的四件器物。”“四件那么多?是什么?”“两颗心,一张脸和一尊佛像。”“这也算知道要的东西了么?大海捞针啊师父!说了又等于没说。”杨笑澜气极,一巴掌拍在一侧的香案上,嗡嗡作响,声调也不自觉地提高。若非眼前的老者实在是一脸佛像让她满嘴的恶言无法言说,否则这粗话脏话早就涌了出来。这一掌拍下,香案纹丝不动,倒是打痛了她的手。她连忙将手放到嘴边吹吹,痛得嗷嗷直叫,现世报来得真快。只听得一声轻笑,杨笑澜循声望去,恰见一张如冷月清辉,花树堆雪般的脸从方才传出念经声的佛堂探出,一脸的忍俊不禁。而杨笑澜见到那张脸,竟张大了嘴,痴子般的凝望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算是两更了,嘿嘿嘿嘿嘿。这些天出门坐车都在想这个小说~~~
☆、第三回 尉迟炽繁
杨笑澜看着那女子打开佛堂的门,看着她着一袭素色缁衣,戴着缁帽,脚踏黄褐色罗汉鞋,同毗卢遮那与杨素点头打着招呼,轻罗漫步缓缓向他们走来。步态是如此轻盈,身姿是如此曼妙,眼波温婉流转,而那张清丽的素脸硬生生地她的三魂七魄将夺去。残存着的意识在她的脑海中仿佛展开了一幅画卷,冬去春来的瀛洲玉雨下,无数白色花瓣静静飘落,那个女子就似那晴雨仙子一般盈盈而立,看到她就好似看到了那一树的梨花,粉淡香清。
那一瞬间笑澜嘴边涌上了无数古往今来描写梨花的诗句交织在一起,打散了拼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当她看着那女子走到她跟前,几乎就要与她擦肩,她只想到那一句,也只说得出那一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似喃喃自语,又似故意说与那女子听见。不管目的为何,那女子停了脚步,一双美目颇有些惊诧地向笑澜投去。这如水的眼眸让笑澜失魂之余又有些心神荡漾,忽地,脑袋被重重拍了一下。
“唐突佳人,想做登徒子么!”却是杨素,带着几分调侃。“小小年纪便想成亲了不成?对着出家人也发痴,改日为兄带你去各位大人府上拜会,不愁没有好女子可娶。”
“你去死!”笑澜神往的心情全消,立时别转头去,捏起小拳头,对着杨素恶言相向,“我又没有恋童癖!”
恋童癖这三个字,在场的三个人都需要反应好一会儿才能明白过来。这个年代,许多女子十四岁便许了人家,甚至在这个年纪生了孩子,对他们来说是再正常的不过一年事情。可是在杨笑澜眼里,十四岁才念初中,十八岁才高中毕业算是成人,都属于小孩范畴,向小孩下手,简直令人发指。
杨素哂笑道:“杯盅般的拳头也好意思来我面前挥舞?”
笑澜道:“打不过没关系啊,但是这态度和决心,是需要摆出来的。”
那缁衣女子掩嘴一笑,好笑之余又不免惊讶。第一次见有人对杨素这样大不敬,杨素是堂堂上柱国、御史、将军,领兵杀敌无数,满朝文武见到杨素,多是唯唯诺诺,谁不拱手尊称一声杨大人,谁敢用这种语调对他说话?可杨素偏偏还不以为然。
平时杨素来此,一为见毗卢遮那师父,二来探访她,最近他还会提起一个人,他的四弟。他说起他那个四弟的有趣,说起他第一次骑马满脸的恐慌又强自镇定,被摔下马之后坚决的要和马联络感情;说起他怎么故意整他,让他先练武后写字,然后再嘲讽他的字歪歪扭扭;说起有一天那人终于开了窍来跟他商量可不可以先写字后练武;那神情简直就像一个慈父说到自己顽劣的孩子。这是杨素第二个极具表情说起一个人,第一个是她同父同母失踪已久的亲姐姐尉迟世云,也是因为她,杨素才对她格外关照,她能感觉到杨素在她的身上找寻她姐姐的影子;另一个就是最近出现的他的四弟了。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刚才直勾勾盯着她的孩子,眉目清秀,皮肤细腻,有些稚气有些天真,完全没有贵胄子弟的娇气。她自知自己的容貌出众,可又偏生摆脱不得,因这面容不知让她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可这个孩子看向她的眼神大胆直率,又十分清澈,让人不忍心怪他的无礼。想起方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诗句,更是让人叫绝,“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这分超脱外表的赞誉和才气让她心中委实欢喜。
那女子的笑容在杨笑澜看来,简直就如同春日里阳光下,一朵冰莹的梨花掉落心头,她仿佛可以听到花跌在心上发出砰砰的声音。也不管人家着缁衣带缁帽除了并未剃度外完全是一副出家人打扮,只趋前行礼道:“失礼了,先前听闻姑娘诵经,方才又见姑娘天仙一般的徐徐走来,一时辨不得是梦是幻了。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炽繁,尉迟炽繁,她比你大,叫一声炽繁姐不为过!”杨素又轻敲笑澜的脑袋。好色之女,对着美女软言细语,自己是她的衣食父母兼授业导师也不曾受此待遇,还敢对着毗卢遮那师父拍桌子!
“杨大人,尉迟炽繁这个名字已是昨日种种,我已出家,法号华首。”尉迟炽繁合掌行礼淡淡说道。
笑澜道:“炽繁也好,华首也好,不过是一个称呼,炽繁姐又何必执着。”这尉迟炽繁看似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可笑澜是跟着杨宁的,十四岁,认了,只能叫她一声姐。十七八岁啊,高中还没毕业的年纪,可眼前这女子的眼里却带着看尽世事的苍凉,让人凭生怜意。对这一段历史并不熟悉的笑澜,全然不知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你便是杨大人时常提及的四弟么,果然年少聪慧,文采出众又通佛理。”尉迟炽繁说道。
“多谢赞誉,我是杨笑澜,笑对波澜的笑澜。”杨笑澜避过杨素四弟的身份,直接报上了自己的真姓名,她不想骗人。
“笑对波澜……”尉迟炽繁又是轻轻一笑,道:“笑澜年少英伟,很是豪气。难怪杨大人对你赞赏有加。”
赞赏?杨笑澜瞥了杨素一眼,扁着嘴说道:“他光会欺负我,他是个坏人。”这几个月受了杨素不少冷嘲热讽,明里暗里又给他捉弄。笑澜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广而告之,好不容易见到个美女,还不赶紧诉苦博取同情。
这副委屈的小模样惹得一阵大笑,连毗卢遮那师父都眯起了他的老佛眼。尉迟炽繁看着她这样子只觉得可爱非常,唇红齿白,娇态尽显,面上有女儿家的脂粉味,身上又熏得桂花香,若非杨素说这是她弟弟,她定然觉得她分明就是个女子。
“那你想不想欺负回来?”毗卢遮那师父这话一出,大家又都是一呆,心里都想着,明里暗里的诱拐,这未免也太为老不尊了吧。
岂知杨笑澜却干脆地拒绝道:“不想。”
“哦?”众人皆是一怔。
毗卢遮那师父问道:“缘何?”
杨笑澜嘿嘿一笑,面上却是一脸正容,答道:“师父,师父,你说你路上被狗咬了,你总不能把狗咬回来吧?也不好就那么把狗打杀了,若如此和那野狗又有何区别?”说完弯起眼睛笑得甚是得意,还没待她怎么开怀,脑门上又挨了一下。“哎哟!”
只见杨素也是一脸微笑,道:“哎呀,四弟,你说狗被人打了,会不会把人咬回来?”
杨笑澜揉着脑袋,学着杨素的语调答道:“哎呀,大哥,你说狗的大哥,会不会成了精不是狗变成人了?”
尉迟炽繁在一边听着这兄弟二人对话,觉得甚是有趣,一个小儿顽劣一个长而不尊,像极了一对泼皮无赖。笑道:“你们还真是一家出来的,说不是兄弟也没有人信。”
这话听在杨素和杨笑澜耳里却是另有一番滋味,各自在心里打着小鼓,不过六月的功夫,怎么突然就如此亲厚了。一个平时是生人莫近,无论是兄弟还是子侄,看见他就远远躲开去,只有杨笑澜这天上掉下来的,不畏不惧还与他斗嘴嬉闹;另一个是异世的飘零燕,无牵无挂无所依,唯一的亲人还就只是杨素,他供她吃喝住宿,行各种方便,悉心教导她,也不曾对她设防,两人还就这样融洽了。
“所谓缘之为物,正是如此,有些人名义上的父子母女手足却偏生冷漠相残,有些人一见之下便是欢喜亲近。”毗卢遮那师父合掌称了声佛号,念了声我佛慈悲,又道,“既如此有缘,笑澜不若随了家兄,拜入我门下,又做得一场师兄弟,岂不更佳?”
笑澜还没答话,尉迟炽繁又是一笑,道:“那我也赶上这一场缘分,笑澜若入了门也是要叫我一声师姐的。”
师姐?师姐在杨笑澜的心目中是个十分美好又可以提供无限遐想的词。她眨眨眼睛,看着尉迟炽繁笑得极好看的容颜,道:“师姐?”
“嗯,乖。”尉迟炽繁冰凉纤细的手指捏上了杨笑澜的面颊,触手间甚是嫩滑。
呃……杨笑澜一阵鸡皮疙瘩,小脸一红。不是有礼教大防的嘛,为何这轻云蔽月、流风回雪般的出家女子不知男女授受不清呢?好歹她现在也是男子的身份吧。
“哟,你还会脸红,一直以为你的皮比十三还厚呢!”杨素自是不会错过机会嘲笑一番。
“十三?”尉迟炽繁露出好奇的神色。
杨素解释道:“是她给她的小黑马取得名。”
毗卢遮那讶道:“十三这个数字颇有深意,道家十二代表一个轮回,十三则是超脱了轮回。笑澜真是非常人。”
呃……杨笑澜汗颜。她才没有想到那么多,在她的家乡,十三是带有调笑嗔怪的话,通常用来骂别人痴头怪脑。可她偏就喜欢十三这个词,这个词会让她想起在现代的妈妈,每次看到她哭笑不得时,总会笑骂她:侬只十三点的场景。而杨素给她找来的小黑马与她日益契合,叫十三真正好。
尉迟炽繁看着笑澜的脸色,心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笑一笑也不说破。
毗卢遮那又道:“你既已叫了华首师姐,那便是决意入我门了。我大兴善寺门徒虽广,但得我亲传的,便只有处道、世云和华首。而我年事已高,估计你就是关门弟子了。”
既然已经答应拜毗卢遮那为师,杨笑澜便老老实实跪下来,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她方才想起毗卢遮那不就是大日如来的梵音名号嘛。这大日如来,是密宗至高无上的本尊,是光明理智的象征,是佛的三身之一法身佛,而释迦牟尼佛则是佛的应身佛了。这密宗众佛众菩萨可皆是从他这里来的。难怪他能算出过去未来,算出她的破空而入。
“笑澜你记得,你与处道皆是我座下俗家弟子,但思及你们的身份行事,不要求你们受五戒。可你们需当谨记,你们虽肩负以杀止杀的使命,但不论出家与否,自当以慈悲为怀,心系天下,悲悯世人,苍生可怜呐。”毗卢遮那受了笑澜的大礼,捻着胡须,颇有些意味地说道。
“以杀止杀。”笑澜轻轻念着这几个字,想起日后也会如杨素一般纵横沙场横枪立马,身上颇有些血脉贲张的感觉。“可是师父,佛门不是最注重不滥杀无辜,不造杀孽嘛?”
“天下未定,你日后杀人,不是为了更多的人不被杀嘛。杀孽,自是在所难免。”毗卢遮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