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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胡言乱语。”究杨丽华一生,从没听过如此荒诞不经又能振振有词的话,一时又羞又恼,再顾不得什么家教修养,只道,“我自教女儿,与你何干,尽说那些混话。”
“喂喂,公主。”杨笑澜不乐意了,道:“怎么与我无关,娥英是你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没错。可是现在既然我们已是夫妻,那无论是名义上还是法律的角度,她都是我女儿,她叫我阿耶,那我就是她父亲,父亲教育女儿天经地义,再说了我教她不要犯傻不行啊!”
“你!”说杨笑澜不过,杨丽华干脆别过脸去。
“成亲至今,公主一直对笑澜没有好言好语,笑澜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还请公主明示。”既已至此,倒不如一次说个明白,为了什么给她看脸色,问个清楚也好。
杨丽华看了看宇文娥英,只道:“四郎没有做错,错的是丽华。且四郎伶牙俐齿,丽华不及,故而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杨丽华,你怎么那么不讨喜啊你。看着杨丽华冷然的脸庞,不屑的神情,杨笑澜彻彻底底地被激怒了。给脸色看的是你,现在要沟通又不愿意沟通的又是你,
“娥英,先去饭厅看看晚上我们吃什么,允许你先吃,我有话同你阿娘说。”
杨丽华后退一步,瞪着杨笑澜,怒道:“娥英,不许去。”
宇文娥英看看杨笑澜,又看看杨丽华,不知该如何是好。
“喂,公主,大人争执,不要让小孩子为难。”
杨丽华迟疑道:“娥英,你……先去吧。”
宇文娥英瑟瑟缩缩地哦了一声,逃也似的关门离开。
无论哪个朝代的小孩,最怕的就是父母吵架,简直避之不及,这一点,古往今来倒是从不曾变过。
☆、第四十六回 一点真心
杨丽华退至窗边垂手俏立;一个简单的发髻将长发挽起露出白皙的颈脖,鹅黄色曳地的长裙收拢着丰而不腴的身段;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恰有一道夕阳的余辉落下;印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更衬得娇丽。
一声长叹;她也知自己近日里脸色难看;谁说吵架埋怨只是一个人的事情,成天板着脸对他;她也觉得辛苦。虽然每次看到杨笑澜唯唯诺诺的样子难免会心软;但只要一想到他的念头他腹中的打算;又不自觉地生气。见此刻本义愤填膺有无数冤情要诉的杨笑澜只带着几分欣赏注视着她;全然没了声响;她只能又叹一声,道:“四郎有话请说。”
“哦,哦,公主其实也很好看诶。”
杨丽华气结:“你……四郎不是说丽华对你没有好言好语么,又哪里好看了?”
“两回事,两回事,公主就算成了母夜叉,也是个好看的母夜叉。”
母夜叉?他竟然把她比成了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恶鬼。“四郎遣走娥英就是想说丽华是母夜叉?”杨丽华不怒反笑。
“呃……不是不是。”杨笑澜大囧,拼命摇着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公主和善可亲,一直待我很好。除了最近有点……”
“什么?”
“误会,嗯,最近有点误会。笑澜不知是否说错了什么让公主误会,还请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笑澜。笑澜一定知错就改。”
“好一个知错就改,四郎没有错,又何须要改。丽华并没有误会,只是丽华向来不苟言笑,如若四郎不喜,将丽华休了便是。”
“公主,这话就过分了哦。就算两人吵架,可以说的很难听,但是分手和离婚这种事情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说多了就成了真。”
“故而?成了真不就是如了四郎的愿,四郎不是一直在筹划着这一天么?”杨丽华丝毫没有要给杨笑澜台阶下的打算,依旧语带嘲讽。
原来是为了这个,杨笑澜这才了然,她一直想说出口而又未宣之于口的打算,大公主知晓。是谁说古人各种痴呆,尽可坑蒙拐骗的,还动不动能献计献策,对方如获至宝?她一路看来,每一个都比她玲珑剔透,精明狡诈,连才十多岁的杨谅都一肚子阴谋坏水,说到纯良也就数她最意气用事,脑子不清了。
“呶,这个,我需要解释一下。我不否认,我们成亲之初是有这个想法。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有点问题,成了亲对你不公平,才想着如果你有喜欢的人那就成全你们。你看你年纪那么轻,难保以后不会碰到一个知心的人,那时又何苦与我一起……”
杨丽华一声冷哼,“四郎的意思是,要为你刚成亲的妻子另觅良人?还真是不知,四郎有如此胸襟。”
“喂!”杨笑澜提高了声音怒道:“我是为你考虑诶,很多东西我给不了你,我自己都朝不保夕,天晓得之后何去何从。如果我不在了,娥英又嫁人了,那你怎么办!你到底懂不懂啊!”
“四郎……要离开?”杨丽华讶道,杨笑澜语调里的一丝悲凉让她颇感诧异,她不明白他所说的,以她来看,杨笑澜是帝婿,是独孤皇后的爱将,是杨素的亲弟,年纪轻轻就封为骠骑将军,日后立了功勋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他又是为得什么会寝食难安觉得朝不保夕?难道……“你……是陈国的细作?”
杨笑澜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可能。”
杨丽华心中稍定,看向杨笑澜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挣扎了一会儿,挪步到杨笑澜的面前,手掌贴着杨笑澜的脸,柔声道:“丽华不知夫君为何事愁眉不展,丽华只知,夫妻本是一体,为□者自该为夫君分忧。既然嫁了笑澜,那么就算笑澜是陈国的细作,那丽华所求,也不过只是同生共死罢了。”
那一个同生共死,让杨笑澜哽咽。
杨丽华眼里闪着尽是温柔又坚定的光芒,由不得你不信她的话,那是杨丽华所特有的坚韧,一种无关策略、计谋、智慧,简单又纯粹坚韧,她说来轻巧,却能清楚地让你感受到她的真心。
情动之下杨笑澜抱紧了她,因略矮一些的缘故,只能将头搁在她的肩上,任她抚着背脊。杨丽华的身上也有着特有的香味,干净的平和的,就好像是21世纪肥皂的味道,家的味道。“公主……我才不要你同生共死,就像师姐说的,只要大家好好活着就是。我也不是什么细作,我只想你好好的,娥英也好好的,只是情况有点复杂,我实在不能同你说,对不住。”
被杨笑澜抱紧的身子微微有些发软,闻着她身上好闻的熏香味,杨丽华柔声道:“待能说时再说也不迟。夫君才从外边回来,想是饿了,我们……”
“不,让我抱一会儿。公主这两天都好凶,谁知道几时又凶回去了,让我再抱一会儿,享受一下难得的温存。”
杨丽华笑出声道:“夫君真是个小孩子呢。”
“人家是大人了,都娶了媳妇,就是大人了。”在杨丽华的颈脖处蹭了几下,杨笑澜撒娇道。
“好好好,是大人。”杨丽华禁不住笑,哪有一个男子会像她夫君这样这般细声细气的,配上这娇嫩的肤质、柔软的身体,若说是个女子也丝毫不为过,连那些胡思乱想也像是个女子。
与杨丽华的关系改善,使得杨笑澜格外的神清气爽,与之前饭后即刻回房不同,现在晚饭后,杨丽华都会任她或牵着手,或勾肩搭背地在府中散步。
驸马府占地较广,许多地方杨笑澜并不曾涉足,直到杨丽华相携,她方知,原来府中尚有一个池塘,池塘里种有莲花,听说这是在建造的时候独孤皇后特意关照过的,因为杨笑澜曾经同她说过,留得残荷听雨声。除了莲花,府中春桃、秋桂、冬梅皆备,也都是出自独孤皇后的吩咐,看来这驸马府,皇后也花了不少的心思。杨丽华特别关照,翌日见了独孤皇后,须得好生感激才是。
得知这些,对上独孤皇后的杨笑澜格外讨好,即便皇后再行挑剔、调侃也都一一应着,不急不恼,以她招牌的傻笑相对。碰上这样狗腿的杨笑澜,独孤皇后就算再想刻薄她刁难她也完全无计可施,只得赏她两个白眼,道:“笑澜是吃了仙果如此开怀么?想来与丽华的关系必定也有所缓和。”
“是,是,托皇后洪福,这几个月来与大公主确实相诚以待,所谓家和万事兴……”
“好一个家和万事兴呀,想是与丽华其乐也融融。”
呃……怎么觉得独孤皇后笑得有些寒意,语气里带着讽刺。杨笑澜偷偷望了精神大好的皇后一眼,恭敬道:“臣不敢。”
“不敢?连偷龙转凤都敢,这天下居然还有你杨笑澜不敢的事情么?”
杨笑澜苦笑,还确实有。
若非那日亲眼见着独孤皇后的疲态,那身上可见的不可见的隐隐约约的痕迹,她还真不敢相信,这精明多智、仪态万千、几乎在神坛的女人会有如此一面。那一日那一幕,不知魂兮梦兮依旧历历在目。
看着巧笑倩兮的尉迟炽繁,她不敢说她喜欢她。
看着安然入睡,日日与她同床共枕的杨丽华,她的身份之谜呼之欲出,隐瞒枕边人,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她几度想要启口,却还终是不敢。
甚至,她不敢说,午夜梦回时她经常面对着总是背对着她的独孤皇后,含泪瑟缩的师姐,失望的杨素,叹息的毗卢遮那师傅,还有满头鲜血的杨丽华,笑着流泪的冼朝,震惊的杨玄感,在一个个的梦里,他们的眼眸模糊又清晰,她会为那些女子而心痛、神伤,为那些对她寄予厚望的人惋惜、内疚。
而那些梦里头的人们,面向她的则个个是怒目而视,一脸的失望。
师姐怨她既知将来会不告而别又何苦招惹;
杨素怪她一事无成,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尉迟世云的下落;
毗卢遮那师傅则叹息苍生可怜,说一切都是命定,是劫数;
杨玄感责她不管叔侄情谊连真实的身份都不吐露。
还有她目前的结发妻子杨丽华不管一头一脸的鲜血,用沾满血的手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她,为何要欺瞒她,隐瞒她的女子身份,既然知道她是女子,为何还要轻言娶她。
一句“笑澜。”惊醒了陷入深思难以自拔的杨笑澜。
“笑澜,怎么了?想到怎么,竟面露恐惧?”独孤皇后从没见她如此情态,不觉有些担心。
不知不觉间,额头竟然出了汗,杨笑澜摇摇头,软软地坐倒在独孤皇后的脚边,无力地扶着她的大腿说道:“皇后殿下,你还真是说错了。自从来了这里,我什么都不敢,我几乎认不得自己是谁,要去哪里,每一步都举步维艰,对着铜镜,我甚至不敢相认,那镜中之人还是我杨笑澜。”
☆、第四十七回 青铜面具
“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当日在永安宫,你杀了刺客,伤了手臂,又被本宫看出了端倪,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笑澜?”独孤皇后语调平缓,却又充满了力量,让本是全身乏力的杨笑澜,一下子坐直了呆呆看向她。
那又是另一个独孤皇后,自信、从容、带着威压、君临天下的气势,无需大声,只用她好听的声音伴着好看的容颜缓缓道来,便让你觉得无所遁形、自惭形秽。
只听独孤皇后道:“笑澜可曾记得自己说过‘自古女子限于闺阁,不管才学如何,能力如何,总被埋没。’笑澜曾说‘女子的宿命似乎只是嫁人生子。然而笑澜不愿如此,母亲也不希望笑澜如此,故而一出生时便改了宗碟,给了笑澜男子的身份。笑澜的母亲临终时曾对笑澜说,希望笑澜到大兴,随着大兄一起一统河山。’这番话本宫至今不曾忘却,那么说出那番话的你,可还记得?”
当初只是为了解围才找的托词,杨笑澜又怎会全都记得?犹豫间,独孤皇后又道:“常居京城,与贵胄子弟们结交嬉闹,难免迷了本性,只是本宫没想到,连笑澜亦是如此。当初笑澜想为女子争光的那份气魄,如今又去了哪里?”
“皇后……”听出独孤皇后的语音里的痛心,杨笑澜又被触动了那一桩心事,尉迟炽繁的姐姐、杨素的师妹,她的师姐的行踪还系在她的身上,四件宝物一无所获,返回现实尤未可期,一时惭愧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温柔乡是英雄冢,本宫知道,但是本宫却不知,这温柔乡竟可连笑澜一并埋了去。笑澜幼年虽不随父亲一同生活,母亲出生复杂但对你的期望甚深,但总也是安定的吧。”
“是,甚是安定。”
“想本宫十四岁嫁于陛下,之后一路风雨飘摇,笑澜可曾想到过?”
杨笑澜有些奇怪,心想,独孤信不是官拜大司马,那身为千金小姐的独孤皇后又怎么会有动荡的生活?道:“笑澜不曾知道,皇后请讲。”
“当年幸好父亲大人快了一步将本宫嫁给陛下,在本公成亲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