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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麻木冷漠滋生着类似于玩事不恭的老到练达,第一次,我可以理解把爱情和情欲熟练剥离的饮鸩止渴情形;第一次,我绝望地发现,爱情的毒酒已经使我终生成瘾,我戒不了它,甚至在抓狂的时候也可以蠢动选择替代品的念头;第一次,我知道“游戏人生”这四个字,并不是轻轻松松笑着说出来的,曲终人散、不敢深究时分,谁人窥见其背后的沉重。可笑啊,复杂的人性扑朔迷离,我曾经不齿质疑嘲笑鄙夷的那些行经,或许只是因为我不够了解才可以如此地高谈阔论、姿态高贵?我找不着北,因为一贯以理智标榜的我开始反对刻板的原则,转而认为一切评判都要还原到血肉体验里去重做定论。而血肉体验,只有本人才百分之百地可以完全掌控熟知,不要完全相信倾诉,倾诉永远是一种有选择的倾诉。完全的剖析和袒露,首先,主观上很难实现,毕竟是一个个体在向另外一个个体交托而非面对全能的上帝,其次,客观上很难穷尽,因为文字有其局限,不论是口语还是书面语,所以只能是一种态度真诚的伪真实,就像想拔着头发脱离地球一样,无人例外地不可实现。
爱情,并非生活的全部,这无需证明,它甚至也非感情生活的全部,别忘记还有色彩温和、持久绵长的亲情与友情。失恋的时候,我们往往重新发现和珍惜友情的难得。比如我,我曾经通过网络结识了几个颇为投机的好友,这些好友,来源不一,有的是,曾经心怀鬼胎发展未遂而演变为朋友,可谓知心朋友,遇见就聊,遇不见也不会联系;有的是,从一开始的交道里就充满着一种称兄唤弟的痛快豪爽,可谓铁杆朋友,隔一段儿会浮出海面互相通报一下最新动态,然后各自埋头苦活去;还有,据说,曾经的爱人在分手之后,也可以转换为朋友,这一点上,我是空白,没有办法做到,叶眉将终生只能是我的爱人。坦率地说,自从我跌进爱河,肆意游泳,不与朋友来往久矣,重色轻友,情有可原,尤其是时间已经被我统筹得滴水不漏仍嫌不够的时候,就只好先对不住我的朋友们,好也好在,平平淡淡的友情似乎随时可以实现无缝弥合。经过长达1年的禁网,失散的我被组织上的一个电话叫醒,其实,那时侯,我自己的休眠期基本度完,也正在觉醒着寻求组织的强烈欲望。
远在上海的林涧拨通我手机的时候,正处于第四次失恋不久,即将开始第五次恋爱的关口。我和林涧相识已久,她是我刚触网就结识了的铁杆朋友,那时侯这小子网名叫做零零漆,激情四季澎湃、风流终日成性是她的主要特征。“李小白,这一年来天气,你怎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我都要登寻人启示了。”“拉倒吧你。我手机一直没变过啊,怎么没见你来只言片语慰问慰问?没听说我在爱情的战场上沦为炮灰了?你小子尽忙乎着追妹妹了吧?得手多少,战绩辉煌吧?”“哎呀,我的好姐姐。这么痛苦啊你,至于吗?真是的,不就恋爱嘛。这是你的处女恋,倒也情有可原,再接再厉,你就不会动不动被硝烟埋葬了,懂么?赶紧开始第二段,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什么呀,咳。我嘛,嘿嘿,你听听我这亢奋的声线也该猜着了吧。我下周到你那里去,去见我新任女友去。咱俩正好也喝个小酒什么的。这不是拿了机票就赶紧跟姐姐联系。”“哎呀,什么时候小嘴这么甜啊,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顺道来救济下姐姐,还叫姐姐夹道欢迎是怎的?说说你这履新女友,让我过过耳瘾。”“哦,老套子,网上认识的,视频过了,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好,我打算就此收山了,这将是我爱情史上的完美句号。”“呵呵,祝福你啊。看来我就是荣幸的见证人了,将来你出书记录你们爱情故事的时候,我给你来个序,题目都想好了,《亲历历史》。你艳福不浅啊,能让你收心的人,那该是何等丽人儿啊,真叫人浮想联翩。”“呵呵呵呵,姐姐,这回我是真的动了心了,你看我只剩傻笑了都。”
我常常会回忆起小时侯的夜晚,窗外的天空里一弯朗月,几点繁星,土壤大片暴露它肥沃黝黑的肌肤,处处点缀着小花绿草,无庸思量,人需要顺应自然的安排,夏天很容易起痱子,因为没有空调,冬天也可能要生冻疮,因为没有电暖气,一个爱情故事的终结或者只因为一封跋山涉水的书信的错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或者只因为最后一线曾自恃高尚的坚守,人可以容易承认自己是迷失的羔羊,牧者冥冥之中终归存在,他们叹息着、顺服着总结——命。时至今日,人似乎无所不能安排,骄傲的头颅里太多的不服,刚强的心自命不凡,及时行乐、现时现报泛滥成灾,设若没有海啸与飓风,简直人间可比天堂。自强不息、事在人为的底线在哪里,我们可以逞能走多远,我们是不是会在走远之后想再返回,惘然发觉舞失楼台、月迷津渡?
我回想那时的夜晚,没有电视的干扰,没有网络的沉迷,也没有电话和短信,那些广播的时段往往与晚饭的时间重叠在一起,每当我回忆听过的评书与音乐,似乎仍旧可以嗅得见那些让我胃口大开的诱人饭香。而如今,为什么即便是鱼翅燕窝摆放在我的面前,琳琅满目,价值不菲,我却因为缺乏食欲而微微蹙眉、惨淡离席?或许,就像网络时代的爱情,正因为唾手可得而易于风干褪色乏味,水泥钢精的森林里,人头攒动的陌生人海中,衣冠楚楚、满心梦想的我们,因为太惧怕失去、太畏惧孤单,选择迅速进入那些肉体仪式的大快朵颐中,可以聊一次天就见面,见两次面就上床,上三次床就分手,到最后,胃口败坏,该怨谁?网络的便捷?礼岳的崩坏?人心的不古?就算痛哭流涕、以头抢地,答案是不是仍在兀自神秘微笑?有了伟哥,还可以再来伟姐,难道还会有伟精神的壮阳滋阴药?
这个时代,岂止是欲望横流的时代,商业像是催化剂更像是兴奋剂,不息创造着鳞次栉比的欲望,举目望去,语言的森林到处虚火熊熊。翻开报纸,我发现好端端的音乐会可以被描述成“耳朵的饕餮盛宴”,仿佛只有像“饕餮” 这样丑陋爆炸的字眼,才能触动人们麻木冷漠已久的心灵。打开电视,又被告知“非常”这样一个本意在于指明“不正常”、“不经常”的词汇,可以在商业的能指游戏里被赋予“超凡脱俗”、“另类前卫”一类的褒扬含义,“非常男女”于是成为迷惑人心、时尚动感的口号。有时候,看着沙漏里匀速流逝的时间,我会想,是否,贪婪而急迫的抓住,常常等于丧失,从容而自然的把握,才更接近于拥有?辨证法是不是同样适用于感情的求解?
挂掉林涧的电话的当晚,我恰巧独自在家,心乱如麻。她的电话揪痛了我的心,我再次想起那些与叶眉最初在网络间轻舞飞扬的日子。那时侯,林涧是第一个知道我心思意念的好朋友,她做过我和叶眉美好感情最初的见证者,做过我的狗头军师和真诚祝福者。叶眉,叶眉,这样的两个字再次充盈撞击着我的心,虽然这颗心表层已然麻木如壳。无心按照计划看书写文的我翻捡出旧碟打发时光,《花样年华》。剧情的帷幕落下,在一个男子苍凉低沉的quizas、quizas、quizas的吟唱中,躺在沙发上的我,不知不觉中,泪水纵横,啊,热泪原来没有止尽的时候,热血从来没有枯竭的时候。距离产生永恒?遗憾造就完美?禁欲彰显人性的光芒?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的观看期待正常而庸俗,我一再地希冀着他和她有一回忘情的拥抱,共度一个难忘的良宵,哪怕只是一次!欲望的达成将是一场与精神合谋的完美交会,什么束缚、什么桎梏、什么藩篱,可以统统见鬼去。但是,始终没有,他和她,只是把那倔强幽深的念头埋葬在心底,奔波在日复一日的生计里,任凭青春芳华随风而去。他把秘密告诉了柬埔寨寺庙一堵班驳陆离的老墙。她幽幽地一瞥他曾经居留过的住所,泪水悄无声息流淌而下。那花样的年华,竟寂寞压抑得如此令人心疼。我的内心被深深撼动,也或许正是这人人共通的心疼才成就了“花样年华”四个字?当然,王家卫没有忘记用字幕提醒我们,这样的故事只属于那个年代,一个花样年华的时代,一个不再重现的时代。
林涧抵达的当天,给我发了个短消息点了卯,然后就一时间没了进一步的联系。我知道她此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自知囊中羞涩,不能耗费她半刻时光。
几天后,我正在陪同儿子为《灰姑娘》画册的美丽插图涂色。“妈妈,灰姑娘的衣服颜色怎么变了?”“哦,妈妈不是跟你讲了嘛,舞会结束的钟声敲响之后,她就不是美丽的公主了,就不能穿那么漂亮鲜艳的衣服啦。是吧。”“嗯。可是,妈妈,我喜欢她穿漂亮的衣服。”“呵呵。儿子啊,小小年纪,还挺怜香惜玉的。没关系,她以后还会穿上你喜欢的衣服的。”“那好吧。”我和儿子手握彩笔一同打扮着灰姑娘。手机响了起来,是林涧,她正在一个现实的童话里流光溢彩。“姐姐,你最近忙不忙?明天晚上一起出来吃饭好吗?”“可算想起姐姐来了,没时间也要抽时间啦。你还是要见见的啊。”“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两个人呢。一个是我这次特意来看的人,一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成。姐姐帮你把把关也好。问题是,怎么你还整了个好朋友来啊。不知道姐姐天生内向腼腆,害怕见生人吗?”“别介呀,我的姐姐。都是极好的人,你们认识一下有什么不好呢。”
次日黄昏,我如约来到了傍依着湖水的南方酒家。穿过瘦瘦竹林间的弯弯小石子路,进了古色古香的店门。远远地看见了起身挥动胳膊招呼着我的林涧,一个长发如瀑的苗条女子背对着我。我晃了晃手臂作为回应,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她们预定好的桌位。落座后,林涧为我们作了简短的介绍。我们彼此有顷刻的对视,微笑着颔首。这个网名叫做香奈儿的女子显得平静如水,即使有些微慌乱也不过是瞬间的深水微澜。我的大脑却蓦地马踏般混乱,甚至有一点点恍惚,我轻轻用手扶了一下眼镜框,又理了理滑落在脸边的头发,刻意的不露声色中到底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才说:“哦,你们先坐着啊,我去趟洗手间。”到了洗手间,我静静地回了下神儿,一边洗手一边接受着这突然来临的偶然。短时间内,我完全恢复平静,回到座位上,与林涧、香奈儿一道说话、喝茶,等候那个姗姗来迟的人,我决定守口如瓶。
几分钟之后,章从周拎着一个略显夸张的皮包赶了进来,隔着两三步就连声解释:“哎呀,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刚从新闻发布会上赶来,堵车了。一会儿,我自罚三杯。”林涧没给她台阶,笑着回到:“得了吧,我就知道,这是你的一贯作风。能罚你酒吗?你那野蛮的座骑谁驾驭得了啊。罚你给在座几位讲笑话如何?不喷饭不算。”“好说,好说,应该罚。”章从周顺手把那只沉甸甸的包放在座位边儿的地上,看来,她是用名贵皮包装稿件的。她放下皮包起身坐正的片刻,突然稍微地扭头过来看了我一眼,恰巧我也正在观察着她,两副眼镜下的四只眼睛有了刹那间尴尬与羞涩的混合滋味。这羞涩,与情窦初开时候的青涩懵懂、心如脱兔不完全一样,而是来自于某一处心照不宣的秘密源头,来自于彼此间一种贴心会意的深深认同,仿佛在说:“呵呵,哦,对,是的。”服务员乖巧地赶了过来,帮她把包放置到了我身边的檀木窗台上。为此,我们的目光很自然地再次交会。“林涧,你小子不像话啊。我落座已久,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记着啊,一会儿真得罚你三杯。”“我这不是没顾得上嘛,您是人未到,声先来,整个一个口若悬河,我哪里插得上嘴呢。好,言归正传,下面报幕:这位是京城名记章从周。从周,这位是我跟你讲过多次的好姐姐、青年才俊李小白。这位是我家香奈儿,著名美女,IT界白骨精。”林涧细声细气地介绍完毕,这场略带水分的群英会在觥筹交错里正式开始了。
我和章从周就是这样认识的,经由短暂逗留的林涧。而我们其实已经共同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10多年,甚至于上个月,她还曾经来我们学校做过采访,要不是因为那天我恰恰要临时赶课,就得代表中青年教师接受她的采访。但是,我们从来不认识,或者说,即使我们在现实当中正常地认识,也只能认识那些华丽虚幻的皮毛:专门跑科教文卫口、侃侃而谈的大报记者和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