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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张金主动向她打招呼,看起来心情不错。也是,恋爱中的人,都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这位刚刚“脱光”的幸福女人促狭地眨了眨眼,说:“你怎么不穿袜子的?不怕又感冒发烧。”张礼然习惯性地立刻反驳道:“屋里暖气那么足,怕什么感冒?”感冒了最好。感冒了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跟你一起睡了。张礼然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又埋怨张金在圣诞夜把自己丢下。想到圣诞,她忽然醒悟过来,疑惑又期待地跑到床边四处找袜子。
找的时候,张礼然心里还有些紧张。这两天她犯懒,就没有洗袜子。想到张金捻着她的臭袜子往里面塞礼物的场景,她自己都觉得好丢脸。好巧不巧,这时张金走到她身后,说:“然然,你可又攒了两双袜子没洗了噢。还有,上礼拜六洗的袜子搭在暖气片边上也没记得收。我帮你放到沙发上了。”这样一说,张礼然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懒得过分了。可是下一秒钟,她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目光落到沙发上,本应平整的袜子却奇怪地挺着大肚皮。张礼然顿时了然,走过去从袜子里掏出了个比火柴盒略大的金色首饰盒。打开盖子一看,一条精巧的银色项链躺在盒中的黑丝绒底板上。她小心翼翼地拉出来。吊坠是一个银晃晃的星星,上面镶嵌了一枚亮闪闪的水晶。“阿金,项链……这也太贵重了吧?”托着这条项链,张礼然有些语无伦次。这样的质地,她完全可以想到大概值多少价。
对于很少大手大脚的张金来说,一条施华洛世奇的饰品,哪怕是最便宜的,换算成金钱也无疑是笔巨款。然而,因为是要送给张礼然,她还是买了下来。面对一脸震惊的小丫头,张金轻轻地问:“喜欢吗,然然?”
张礼然拼命点头。人说礼轻情义重。礼都如此重了,那不是意味着其中的情义更重?
“特地给你挑的。”
“真的吗?”张礼然充满期待地追问道。
“是啊,我希望我亲爱的然然小妹妹,早点嫁出去哦。”
早点嫁出去哦。这声音砸得张礼然天旋地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句古话多么应景。她突然意识到张金巴不得尽快将她泼出去,如同一盆刚洗完菜的废水。想到这儿,张礼然心里顿时泛起一阵凄凉,这种凄凉就像是寂静冬夜里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埋葬了整个喧嚣尘世。然而,当她还沉浸在自己构筑的哀伤中时,张金却凑过来,蜻蜓点水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那一记亲吻飘忽而轻柔,可张礼然听到自己胸腔里的跳动,却是那么剧烈、那么沉重。她忽而觉得幸福,又忽而觉得痛苦。她发现自己像是早春二月里初绽的花,方才一瓣瓣地张开来,却又逢上了一场暴雨。春雷滚滚,为暴雨打着强有力的节拍。开花的无限喜悦和暴雨砸在身上的疼痛一并压在她身上,令她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痛并快乐。
“圣诞快乐。”张金说。张礼然没有回应,而是微微垂下眼睛,盯着张金的嘴唇一直看。唇瓣小巧,色泽粉红,有如夏季小池里怯生生开着的睡莲。看着看着,张礼然便想起梦境里的温存,想起自己半当中时的沉迷与最终了时的恋恋不舍。还没回顾没多久,她又忍不住去描摹那之前的场景。正是它们,与假洋鬼子的两片嘴唇纠缠在一起并且充分交换了唾液和细菌吧?她越看、越想,脸上便越浮起痛苦来。
为了打破那尴尬的寂静,张金含嗔地轻轻问道:“又发什么呆呢?”张礼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用力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极力否认,还是要把那些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
“姐姐帮你戴上吧。”说着,张金便从她手中接过项链,站到她身后去了。
张礼然连呼吸都乱了。胸腔里头是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血管里是扑突扑突贲张的脉搏——都是那样罕见的躁乱。她无比期盼时间就此停住,或是索性放慢些,再放慢些,让自己得以细细体会这每一分每一秒里头含着的蜜。
项链戴好了。张礼然望着镜中的自己,还有身后眉眼含笑的张金,只觉得自己暗无天日的小世界一下子光亮起来。无边无际的黑色被清晨的阳光斩杀得一点不剩,只剩下落满全身的和煦与温柔。
她正暗自喜悦,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哈啾”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果然是穿少了。尽管披了件衣服,屋里又有暖气,可这点衣服还是不够。在张金的催促和押送下,她连蹦带走地转回小铺,捡起压在被子上的羊毛衫和外套一件件套好。
“真是,尽不把自家当回事!这么大人了,也不晓得着齐衣衫再下床。”
张礼然一向最讨厌别人管这管那,所以跟妈妈打电话时多半会吵起来,但这会儿听着张金的埋怨,心里偏是甜丝丝的。可惜美好的情愫偏都不长久。穿衣服时,不小心碰到了前夜弹琴弹肿的地方,痛得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
见对方着急的模样,张礼然觉得十根指头哪怕是被上拶刑也值了。她抬起右手,和张金一道往痛处瞧去。看来,当时心底的怨念实在是太深了。不自觉使了狠劲的后果就是,才一晚上过去,中指前端已经明显地肿了,都高过了才修平整的指甲。
“怎么成这样了?”张金皱起眉头问道。
“练琴。”
“姐姐给你吹一吹。”
不等张礼然做出表示,张金已经抓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小心地吹着。张礼然没敢作声。因为她那手指肿得经不起碰,连吹口气在上头也觉着痛。可是,这是阿金捏着自己的手在吹啊!大概是心理作用,那柔缓的气息喷到红肿之处,真有如沁入心脾的一丝清泉,大大缓解了疼痛。不光如此,清凉的气流还见缝插针地钻入指甲与肉之间的缝隙,在狭小的空当里发出“嘶嘶忽忽”的轻啸。只是,这样的感觉更多是暧昧,暧昧到全身心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张礼然僵着身子任由张金摆布,脸蛋早就烧起来了。然而,滚烫的脸也渴望着指尖那股清凉,弄得她极为紧张,担心着会发生什么。
事情总是不由人的。终于,在不小心戳到对方嘴唇时,一阵猛烈的心悸如电击般从张礼然心头窜过,令她几乎要就地弹开去。强烈的感觉,除了指尖红肿地方的痛,还有其他。
张礼然略略抬眼,目光落在了墙壁上的挂钟上面。她无比害怕离别的钟声就要敲响。也许再过不久,亲爱的阿金就要搬去同假洋鬼子一块住了,丢下自己一个人面对满屋的回忆与遗憾。
如果现在努力的话,大概还是有0。0001%的机会吧?可是,有没有这个必要呢?张礼然心里天人交战。她明白,此时此刻,自己前方有两条路。左边的是背水一战,右边的则是临阵脱逃。选择一事从来都是难为的,于是她暗暗做起小时候的游戏来了。
点金子,点银子,点到哪个是哪个。
久违的童谣念完最后一个字,手指却是停在右边。于是张礼然就知道了结果。也正因为如此,放弃了一切努力的她就不可能知道,在为她戴项链的时候,有人紧张地怎么都抠不开项链的扣头,不知道是因为手滑还是手涩;在为她放礼物的时候,有人是真的偷亲了睡梦中的自己。
在这个进退维谷的节骨眼上,林宣赜那边却忽然峰回路转了。
对于前一天的没空,他发来短信解释道:实验室一大帮人聚餐,月初就商量好的。当时,张礼然正在楼下小超市里买零食,便淡淡地回了个“哦”,然后继续徘徊于琳琅满目的商品间,左顾右盼,精挑细选。谁知过不久林宣赜又发来一条,问她元旦怎么安排。
这算是邀约吗?是的话,该怎么答复呢?张礼然捏着手机站在货架前,内心摇摆不定。她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张金语调柔软、内容却无比刺心的“早点嫁出去吧”,一下子又闪过那浮光掠影的一吻,正如晚风中的红蜻蜓擦过水面泛起无限涟漪。犹豫之际,蓉蓉的训斥在耳边回响:“还不如赶紧去找你的阿赜!”所以,张礼然闷头在键盘上用力地写道:要不,31号晚上一起去跨年?
立刻就有了回应。没问有谁,没问去哪,没问怎样,只有一个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好”。张礼然按了按挂机键,退回到桌面。黑色背景的屏幕倒映着颈上那枚吊坠,亮闪闪的,像是祝贺的光。
——圣诞老人,也许你并没有放弃我。
作者有话要说:
桃之夭夭,同“逃之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拶刑】古代对女犯施用的一种酷刑。拶是夹犯人手指头的刑罚,故又称拶指,唐宋明清各代,官府对女犯惯用此逼供。(摘自百度)
第50章 辞旧迎新
二〇〇九年的第一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张礼然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感到家里格外的静,没有人声,料想张金又出去了。起来洗漱一番,又随便下了碗面条填了肚子。刷碗时听到锁匙的响动,张礼然停下动作,略带紧张地动了动脚,想去把厨房门关了然后躲起来。可时间不等人,她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声控灯的灯光就照进了家门。
只见张金抱了很大一捧香水百合进了门,然后四处找地方放。她好不容易从角落里翻出个4L的纯净水桶,灌了半桶,随后将那一大捧花的根部插进去。
“‘金龟婿’送的?”张礼然差点没被那股幽香熏晕,这时只好屏着气问。
“是呢!”张金愁苦万分地回答道,“你说这人,没事送什么花?拿回家都没地方摆。”
张礼然深以为然。花容易谢,与其送花,还不如送点实用的东西来得实在。如果是张礼然,她宁愿要本CD或是书。当然,项链也是好的。想到这里,张礼然忍不住朝柜子上的那个金色首饰盒瞟去。那件礼物实在太过珍贵又太过讽刺,她只在圣诞节当天用来替换了从不离身的平安扣,其他时候都让它幽闭在首饰盒里等候临幸呢。
“我还没拷问你的!”张金故作严厉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张礼然做贼般地抽回目光,慌张地看向张金。张金明察秋毫,走过来继续逼问:“做了什么坏事,心虚成这样?”
“没没没。”张礼然连忙摆手,好像这样就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你给我老实交代,昨晚去哪疯了?居然一晚上没回来,亏我还等你等到一点半。”
“你等我?”张礼然愣愣地看着张金,心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昨晚,张金不该跟闻钺铭在一起么?在她此前的无稽揣测中和丰富想象里,夜不归宿也是非常有可能的。凌晨时她摸了黑地回家,居然发现家里有人,便立刻将自己动作调成静音模式,假装没有一宿未归。
看着张金略有责怪的美丽面庞,听着张金的饱含温柔的关切话语,张礼然的心里百味杂陈。再一想到自己前晚的所作所为和差点儿酿成的后果,她不觉又羞又气,对自己失望透顶。
“我以为,阿金有了男朋友就不要我了。”她幽幽地说,自己都觉得十足一个长门怨妇。
“你尽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几时这么重色轻友的啦?”
“只是朋友吗?”张礼然黯然地叹道,也没发现自己就这样说出了口。
“你是我的小妹妹,我张家的小妹妹。永远都是。”
永远?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因为她只要姓一天张,她就当之无愧的是。现在不比古代,嫁了人也无需改为夫姓或是冠以夫姓。所以,在余生未知的那么多年里,她会一直姓张。张金也会。可是,姓氏是复杂的伦理体系,张又偏偏是四大姓之一。这实在与她所期冀的不相吻合。
她希望与张金建立的关系,是一对一的,不是一对多的,更不是多对多的。所以,这样的联结自然不能算什么。更何况张和金这两个字实在太过常用,即便按顺序连在一起,也几乎不能在泱泱十几亿的国人中减少重名的概率。网上甚至还有个张金吧。所以张礼然十分害怕。她怕在漫漫人海中呼喊一声,循声扭头的,是护士张金、记者张金或者模特张金——怎样都好——唯独不是她的张金。
想到这里,张礼然抬起头,盯着对方干净的脖颈问:“阿金,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找个男朋友了?”她本期冀着能有些不甘或是不舍的表情,然而那人只是毫无破绽地温柔笑着,说:“快找一个吧。今年你24了吧?也该结婚了。”
嗯,该结婚了。连张金都这么说,那确实是该听话地去结婚了。是张金说的,不是自己决定的。张礼然暗自松了口气,心里的负担稍微少了些。跟谁结婚呢?就林宣赜吧。
在戊子年甲子月丙午日申时钟声敲响的同时,张礼然扭过头去,慢慢地回想起二〇〇九降临的那一夜间。
她和林宣赜去了灵犀大街的一家Pub看演出。乐队是邮电学院在校生组的,因地制宜,就沿了灵犀大街的名。稚嫩清秀的年轻人的面庞,哪怕是低沉颓废的歌曲,却也仍是饱含了青春的激情。到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