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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线板还扯起老长的线,看起来很碍事。她刚来时就嘀咕过灯怎么不亮,那时张金还顺口说是不是找个电工师傅回来看看,不过也没下文了。张礼然等了一阵,正好又找到了那堆尘封已久的工具,干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于是,张金一出卧室就瞥到她猫着腰,蹲在书橱底端的矮柜跟前。墙上的方形电源盒盖斜耷下来,仅靠几根红红绿绿的电线牵扯着悬起。张金惊呼了一声:“哎,别乱动啊!当心电到你!”话刚说完,见张礼然有模有样地拿着电笔,心下放松起来,又诧异地问:“这你都会?”
张礼然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脑门的汗珠,随口答道:“嗯,小时候老看我家保姆弄,后来就自己玩了。”张金见她回答得轻巧,心想:玩?电这危险的东西是随便玩的?这时,张礼然又从帆布包里找出一卷黑色的电工胶布。扯了一截,发现身边没剪刀,她便起身向厨房走去。
张金看出来了,按了按张礼然肩膀,招呼道,“然然,你待这儿,我去拿。”张礼然奇怪地扫了她一眼,说:“我知道在哪啊!”张金丢下句“你就歇会儿呗!”,径自闪开去了。张礼然没奈何,只得干坐一旁傻等。
“啪”一声按下开关,这盏坏了很久的壁灯亮了。电流通过灯丝,发出“嘶嘶”的声音,骄傲地宣告着它又在这占据了一席之地。微黄的光下,张金一脸崇拜地看着张礼然,弄得后者都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将散落一地的家伙捡回帆布包里去。
这些活计,换了俞可涵,他也不见得能搞好。以前冲水马桶坏了,他捣鼓了好几天都没整好,最后还是喊了个师傅才结的。趁着能工巧匠现身,张金索性拉着张礼然把那些历史遗留问题都一次性解决了。
客厅吊顶上有个小灯前两个月烧了,阳台上的白炽灯只有一盏能亮,厨房里有个插座也不行了……一一道来时,张金才发现家里到处都是毛病,到处都有残缺,不由又汗颜又感伤。不过,看到张礼然那仔细而专注的神色,她仿佛也被感染了,于是将这些负面情绪搁置在一旁,任其自生自灭。
查明基本原因后,两人一块走去附近的家居建材市场,配了所需的卡口灯泡和镇流器——还有水龙头。等这几样事都弄好了,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望着亮堂堂的屋子,张金忽然觉得从张礼然那里学到了很多。
那家伙从骨子里就不爱依赖别人。无论是搭架子、修电灯这种不在份内又很有难度的活,还是挂床帘、拿剪刀一类的稀松小事,她都不向别人开口求助,只是默默地找出工具自行解决。
这时候张金才终于醒悟过来。明明自己就在旁边,张礼然也没想到要让自己去拿一下剪刀。更确切点来说,她不是没想到让自己拿,而是彻头彻尾地觉得这事只应她来做。在她大脑中,自食其力就是缺省值。不,唯一值,没有备择选项的。
这家伙看似懒懒散散,一当遇上大事,还真能让人刮目相看。星盘是怎么说的来着?火星与天王对相的人,“对自己感兴趣的工作,能倾尽全力,以证实自己的实力,但对于那些例常的平凡事物,却懒得付出努力。”
张金一边想着,一边望着那胡乱盘了个发髻的背影。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总是下意识地把这个明明年纪相差不大的同学当小孩子看待。不过,这小孩子不显山不露水的,手上还是挺有两把刷子。此刻,张礼然正踮着脚尖像芭蕾舞演员一样站在小阳台上,临着窗子呆呆地看天,又回到那不显山不露水的状态里去了。
“然然你好能干。”张金走到她身后站定,拍拍她蓬松的发髻说,“以后叫你万能改锥好了。”张礼然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另起了个话题道:“这里角度真好。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到处都是星星。我都以为是在银河里呢。”
果然,从这21层的顶楼望出去,没有任何阻碍、任何遮挡,星河宛然就在身边流淌。“要不要我帮你摘一颗回来玩?”张金依然把她当做幼儿园小朋友。
张礼然立刻摇摇头,跟着又径自一笑,念起小时候背过的诗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原来,也不难做到嘛。”说着,她竟真把胳膊伸出窗外。
张金忙把她的胳膊拉回来,另一只手竖起食指在嘴边碰了碰,压低音量道:“嘘,轻点声。把王母娘娘惹毛了,咱们可就没七夕过了。”张礼然本来正为张金抓她胳膊而不快,听到这话,又瞥见后者煞有介事的表情,一时没忍住,抿嘴笑得很欢。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她俩站在这样高的公寓楼上,堪堪也可称是天上人了。张金盯着面前的盈盈笑颜,没再说话了。她发现张礼然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平常那冷冰冰又硬梆梆的表情掩住了眼角眉梢的美,而此刻,无论是面庞还是神色都是柔柔的,透着珍珠色的光泽。
张金眨了眨眼,试图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小阳台上幽暗得很,哪看得出什么颜色来呢?若不是对方的神采,便就是自己的眼睛和心灵添了彩吧。出神间,她对上了张礼然看过来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笑,交织在一起的视线仿佛刚被接通的电路,畅通无碍。古典小说里常写,一笑泯恩仇。她俩没什么深仇大恨,当然就更容易折服于这冬日夏云般的笑容了。眼神交换间,之前的芥蒂一扫而空。
事实上,张礼然早就试着去体谅和接纳张金了。那晚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搭着的浴巾,知道是张金盖的,心里忽而有些感动。想到她跟俞可涵的现状,又想到前些日子她对自己的各种宽容,张礼然便不再由着性子同她别扭了。
说来奇怪,自从转变态度,看在眼里的都是对方的好了。“感情亲疏与对事物的认识”。当年在高考考场上还冥思苦想了许久,完全找不到下笔破题之处,这会儿竟然全明白了。先前怎么看都不顺眼,是因为自己与她生疏,与宁都也生疏;现在眼见的都是她的好,应该是正一点点变得亲近。
这个人就是有这么大的魅力,张礼然想。是的,张金很容易让别人喜欢上她。连大家暗地里都说不好相与的自己,好像也一样呢。至少原先的讨厌都跑得个精光,而对那些摸摸头、碰碰胳膊之类的亲近也越来越不抗拒了。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张金那样呢?张礼然觉得自己并不贪心,她只想让某人喜欢上她而已。这么微小的一个愿望,不知道上天能否开恩?
第8章 云在青天
周日上午的阳光一如既往地饱满,将房间烘托得格外明亮宽敞。张金穿着睡衣晃出卧室,正好看到张礼然站在梳妆台前试耳环。她一改平常T恤短裤的装扮,换上了一条蓝白间染的连衣裙。张金从饮水机里接了点水,捧着杯子细细地端详她。裙子是桑蚕丝的,蓝的地方天蓝,白的地方乳白,看上去极为匀洽妥当。
张礼然的身材不错,可惜只有在偶尔穿衬衫时才看得出,其他时候都掩藏在宽松的T恤里了。丝绸的质地轻薄柔软,服帖地包在身上,更衬得她玉立亭亭。着了这身衣裙的张礼然仿佛摇身一变,成了只有在文物展或拍卖会上才能有幸一睹的珍宝器物。
“然然,你真好看。”张金毫不掩饰地赞道。张礼然抿嘴笑了笑,羞涩中有掩不住的得意。她低头看看,又略略扯了扯裙摆,没头没脑地说道:“我最喜欢青花瓷了。”张金当然知道她喜欢。这家伙笔记本桌面就是个青花瓷瓶的图。
张礼然身上这条裙子叫做“青花”。她就是这样,喜欢给自己每样东西都起个名字,什么“玉兔”、“深浅碧”之类的,分别对应着她的相机和佩玉。每当用它们时,她就非常孩子气地自言自语:“你这只笨兔子,上次居然半当中没电了,我还有好多想拍的呢!”“哎呀,我这身尼姑装好像不配‘深浅碧’啊!”一撞到这样的场景,张金就要笑她半天。
“青花”之外,她还另有一条当家裙子。同样是浓浓的中国风,不过是简单的黑白搭配。棉布上印的是水墨的图景——泛舟童子,凉亭水榭,远山小桥,无一不透着江南气韵。整体是朦朦胧胧的湿气雾气,所以张礼然管它叫“烟水”。
除开这两条裙子,张金从来只看到她穿五分裤或是七分裤。这会儿这样盛装打扮,不用想,肯定是去见重要人物。因此张金凑趣了一句:“该不会是约会吧?”张礼然连忙否认。她一摇头,刚戴上的长耳坠便随之晃悠。偶有几回晃到洒进室内的阳光里,看起来华彩异常。
她可真不是跟某人约会,而是去见任伯伯。作为父亲的旧日同学兼好友,任伯伯抽了个双休日说请她吃顿饭。之前一直都是电话联系,相互也从没见过,所以张礼然忐忑地紧:又怕没话可说,让人觉得尴尬;又怕言多必失,丢了爸爸和六大的脸。临走之前她还罕见地打了个电话给张义山,报备了吃饭的事,并且问了几句以便到时候应对。张金见她那样,觉着好玩,心想以后若要面试或见未婚夫爸妈可怎么办呢。
任伯伯虽然年近五十,却还是活力十足,人也健谈。跟段总的事必躬亲、慢条斯理不同,他爽直得多了,所以实在很难想像他们以前是怎么共事的。席间问起实习感觉如何,她纵使想法多多,却仍感激地说:“挺好的。学了挺多的。”任伯伯了然一笑,追问道:“具体学了哪些呢?”张礼然有点心虚,暗想任伯伯果然是火眼金睛,想对付过去都不行。
不过,段总对她的评价应该不错。这阵子她还被表扬了几次。有天开小组会议时,她鼓起勇气纠正了张盈欣介绍利率上调选择权时付息年度的一点差错。段总赞许地点点头,又对张盈欣及另三位男同事说:“我们这儿恐怕就小张对这些债最熟了。”
她简单地跟任伯伯汇报了下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感想。任伯伯对这番回答还算满意,转而过问她在宁都的生活。得知张礼然是和大学同学合租时,他哈哈大笑,露出追忆的神色来:“我跟你爸,大学时我俩还住一屋呢。”任伯伯说起旧事来滔滔不绝,但张礼然对她爸不感兴趣,于是偷偷开启了大脑的过滤机制。
怀旧往事叙述完,任伯伯又问她平常有些什么爱好。张礼然尽捡普通的说:“阅读啊摄影啊书法啊。”其实她还喜欢看星星,喜欢逛街淘衣裳,喜欢动手捣鼓小东西……这些爱好老被父母说没出息,所以当然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不熟的人。
“书法?”任伯伯来了兴致,“你最喜欢谁的?”随后加了一句:“别那么紧张。我不是在面试你。”
张礼然下意识地想吐舌头,还好忍住了。“文徵明、赵孟睢叶枷不丁!彼底牛蝗环⑾治尼缑鞯拿帜钇鹄春臀蓬崦ο瘢奔淳桶阉腥氪ブ辛恕�
“哦?虞欧颜褚,苏黄米蔡;繇祖羲圣,颠张醉素……你一个也看不上眼?”
张礼然很小就被张义山逼着练字。不敢讨厌爸爸,就只好讨厌柳公权。与他并称的另四家则被她连坐,至今还没能平反。就形式而言,张礼然最中意的还是行书,因而篆籀草隶都不大关心。
“我喜欢赵孟罾病!彼肓讼耄匙潘擦讼氯ィ骸翱樗奶濉樟氛浴桓鲈丝梢愿赴倌昵暗奶迫似朊揖醯煤昧瞬黄鸬摹K淙焕飞虾枚嗳吮崴切├碛啥贾桓晒湃说惫儆泄叵德铮植还厥榉ㄊ裁词隆彼劬α亮恋模字谐缇醇ざ嬗兄�
任伯伯笑着说:“下回我要投资什么字画,你帮我参谋参谋?”张礼然赶紧谦虚:“不敢当,不敢当。”哪知任伯伯毫不客气地说:“怎么不敢?年轻人要多些锐气和霸气。人没本事的都还一个个蹦跶得欢;你有思想,有见地,为什么还要装作谦逊和蔼?”
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语气愈发激昂起来:“要露出你的锋芒来,一味讲求和谐、讲求低调不是什么好事。人看着你时——管他不经意看一眼还是这样面对面地看,你要让人觉得你眼神很犀利、很耀眼,就像你刚刚那样。”
张礼然被他说得尴尬极了,又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点道理。学院里也有去四大或国际投行实习的,都是咄咄逼人的主。说得好听些是进取心足,说得不好听些,就是太具侵略性。以往的张金也好不到哪去:太受瞩目的人总是很张扬的。张礼然不是那种人。她的生活哲学是明心养性,因而这番提点注定对她无效。
与任伯伯告别后,才三点不到。回程公交只到饕餮门东大街,离家尚有段距离,而且得拐来拐去地走上二三十分钟。不过张礼然也不急着回家。她慢慢悠悠地在街上逛,一路走一路打量周遭的行人和建筑。
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街心广场。有银铃般的笑声传进耳中。循声望去,原来是群追逐打闹的小学生。这些正值暑假的小孩估计也是被前阵子的酷热憋坏了,压抑很久的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