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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再想想,何欢心中的忧虑更甚,低声解释:“上次我的确不该隐瞒身份,但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记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救了你两次。”他伸出两根指头在何欢面前晃了晃。
“其实……那天的事情……”
“小爷没空听你啰嗦。今天你们总共四个人,我收便宜点,每人一百两银子。四百两,拿来!”谢三伸手讨要。
“你这根本就是勒索!”何欢悄然后退一小步。
谢三皮笑肉不笑,上前一步逼近何欢,表情狰狞地说:“怎么,你想赖账?或者你又想陷害我?”
何欢不敢说,说不定刚才那些地痞都是你找来的,只能摇头道:“我从来没有陷害你。”
“不管有没有,银子拿来,我立马走人,快点!”谢三催促,一把抓住何欢的肩膀,捏得她生疼,仿佛她不拿出银子,他就会硬生生扭断她脖子。
何欢用力挣扎,却无法摆脱他的钳制。她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道我住在这里,就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正文 第16章 争执
谢三注视何欢,他嘴角含笑,但眼中毫无笑意。何欢打定主意,绝不承认自己曾在沈家蓄意陷害他。
无言的僵持中,何欢心中的惧意慢慢淡去。蓟州城外,他嘴上威胁她,实际上,的确是他救了她。沈家的后院,他并未为难她,看起来的确只是问路,不过他费尽心机混入沈家也是事实。难道他是沈家的仇敌?
这个猜测令何欢心中暗惊。据她所知,沈经纶并没有仇人,但沈家家大业大,是是非非总是免不了的。
何欢轻咳一声,抬头对着谢三说:“你两次救我,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但我家的情况你都看到了,我的确没有银子……”
“你没有银子,沈家有,你不是惯会在沈经纶面前做戏博同情吗?”
“沈家的确富贵,但表姐夫一向不喜欢我。”何欢冷静地陈述,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早已焦灼万分,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状。这些日子她与沈经纶统共只接触过一次,就在一个多时辰前。谢三这么说,分明就是知道这件事。经上次一事,他还敢蛰伏沈家,他到底有什么天大的图谋,让他不惜铤而走险?
谢三似乎浑然未觉自己说漏了嘴,他蛮横地威胁:“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小爷豁出性命救了你,四百两是我应得的……”
“你这么说好没道理。我从没有求你救我,分明是你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谢三揪住何欢的衣领,又突然放开她,“嘿嘿”一笑,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永远嫁不成沈经纶?”
“我信!”何欢点头,“那你信不信,若是你把我逼急了,我可以立马让你蹲大牢!”她暗示性地朝四周看了看,隐约可见小巷的尽头有人影晃动。
谢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猛地放开她,后退一大步,低头怒视她。
何欢见状,心中暗暗诧异。他既然知道她想嫁沈经纶,就该明白,非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选择两败俱伤。
短暂的沉默中,忽听何靖站在何家大门口大喝一声:“你不可以欺负大姐!”他飞快地跑到两人中间,小小的身子挡在何欢面前。他的身后,陶氏犹豫了一下,脑袋缩回了门口。
谢三低头瞥一眼何靖,冷笑道:“欺负了又怎么样?”他一把抓住何靖的衣领,提溜着他往旁边一扔。
眼见弟弟打了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何欢急忙扶起他,把他搂在怀中。她紧咬下唇,心中恨到了极点,可是她不敢大叫,更不敢报官。她把何靖护在身后,对着谢三一字一句说:“你根本不是为了银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谁说我不是为了银子。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为了巴上沈经纶,嫁入沈家,居然恩将仇报把我当人情送给他……”
“我没有!是你自己不小心被沈家的下人发现,还差点连累了我。”
何靖看看何欢,又瞧瞧谢三。他试图挡在何欢面前,但被何欢用力压着肩膀。他动弹不得,只能大声说:“你若是再不走,我……我就去报官,我是男人,是一家之主!”
谢三嗤笑一声,并不理会他,只是对着何欢说:“银子拿来,否则我们没完!”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已有邻居打开大门好奇地张望,何欢缓和了语气说道:“你好歹给我些时间筹银子……”
“好,就给你三天。若是三天后我拿不到银子,嘿嘿。”他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何欢没料到他走得那么爽快。她拉着何靖进屋,目光掠过立在门后的陶氏和曹氏,疾步朝西跨院走去。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谢三是否与沈家有仇,他可以蛰伏在沈家,就代表其他人也可以。他们的儿子还那么小,她必须提醒沈经纶。
回到自己的房间,何欢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声称自己离开沈家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前几日向她问路的小偷正步出沈家侧门。她把书信装入信封,一下子又犯难了。能够出现在沈经纶桌上的书信都经过严格筛选,而她曾亲口吩咐管家,何家送来的请柬书函,不管是给她,还是给沈经纶的,一律焚毁,不用呈报。
“我太冲动了。就算书信顺利送到他手中,我怎么忘了,他最不喜私相授受的行为。”何欢暗暗叹一口气,点燃信纸扔进火盆。看着翩翩的火光,她告诉自己,她应该一如既往相信沈经纶,可转念间她又忍不住担心,她明明已经将谢三送至沈经纶面前,为何没被抓住?
“不行!”何欢猛地站起身,喃喃自语:“无论谢三的心地是好是坏,他费尽心机潜入沈家,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能留下后患……”她摇头,情不自禁皱起眉头。
“不行,我还是得通知他。”何欢复又回到桌前。
“通知谁?”陶氏站在房门口,看了看何欢,又瞧了瞧地上的火盆。
“没什么。”何欢摇头,“大伯母找我有事?”
陶氏跨入屋子,担忧地问:“欢儿,刚才那人是谁?他为什么在家门口等着你?”
“大伯母,他不过是个无赖,这事我会处理的。”
“欢儿,你表姐已经入土为安,不如明天让张伯把你姨奶奶接回家,从今往后我们紧闭门户……”
“大伯母,我最后再说一次,我心意已决,这辈子我只会嫁给沈大爷,这事不止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靖弟的将来……”
“大姐,我会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我不需要你为了我牺牲……”
“三弟,是谁教你躲在外面偷听的?”何欢瞥了陶氏一眼。陶氏立马心虚地低下头。
何靖急忙走到何欢面前,拉住她的手说:“大姐,这事和母亲无关,是我追问母亲,她才告诉我的,你不要怪母亲。”
何欢挣脱何靖的手,正色问:“靖弟,听你的意思,你觉得大姐做错了?”
何靖没有点头,但眼中写满不赞同,低声说:“我不喜欢别人嚼大姐的舌根,说你……说你……”他的声音微不可闻。
何欢心知这些事一定是陶氏对何靖说的,她横了她一眼,对着何靖说:“那你觉得大姐应该怎么做?”
何靖到底是孩子,他仰着头,急巴巴地说:“大姐,你是最好的,我们只要像母亲说的,留在家里读书写字,别人自然就会知道你的好,再不会胡说八道。”
“如果大姐留在家里读书写字,那我问你,谁去赚钱养家?大姐的婚事又该怎么办?等着媒人上门,看谁给的聘礼多,就把自己卖了,好让你们继续坐吃山空……”
“欢儿,你怎么能对靖儿说这些!”
“大伯母,我有说错吗?”何欢目光灼灼看着陶氏。
陶氏急切地摇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何靖看看陶氏,又看看何欢,有些糊涂了。何欢蹲下身子,握着何靖的肩膀说:“世上没有什么东西会从天上掉下来,自己想要什么,就得努力争取。大姐不想被人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银子,所以只能加倍努力……”
“可是……”何靖转头看了看陶氏,“母亲说,大姐出去抛头露面,只会害了自己……刚才那人如此轻视大姐,就是因为……”
“欢儿,大伯母知道你听不进去我的话,我让靖儿劝你,全都是为了你们姐弟!”
“大伯母,你不是为了我们,你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你觉得外面那些闲言碎语让你难堪,丢了你的脸……”
“欢儿,你怎么能这么想!”陶氏捂着脸哭了起来。
何欢拉住欲上前劝慰陶氏的何靖,正色说:“大姐不想像以前那样,终日以泪洗面,所以想要争取更好的生活,就像你努力读书,想要考上状元一样,都是为了自己的将来……”
“这怎么能比?”陶氏尖叫,“你不知道外面的人说得多难听……”
“怎么不能比?”何欢站起身直视陶氏,“难道大伯母觉得,我应该为了闲人的几句话,赔上自己的一辈子,这样才是大家闺秀,才配得上‘何大小姐’四个字?”
正文 第17章 不解
何欢的疾言厉色令陶氏的脸由白转红,一时间竟忘了哭泣。何靖从未见过大姐如此说话,只能睁大眼睛呆呆地看她。
“我……我……”陶氏回过神,眼泪倾泻而下,边哭边说:“我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以后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怨我!”说罢拂袖而去。
何欢没有追上去解释,反而拉住何靖,对着他说:“靖弟,或许大姐的确不该抛头露面,但是你仔细想想,若大家什么都不做,只是被动地等着,日子能自己好起来吗?大姐相信你一定能高中状元,可是在那之前,我们都要吃饭穿衣,姨奶奶年纪大了,大伯母身体又不好,难道我们一大家子全都傻呆呆等着天上掉银子不成?”
何靖懵懵懂懂地走了,快步追上陶氏。何欢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她千算万算只为回到沈经纶身边,可莫名其妙就冒出一个谢三。
“谢三。”何欢反复默念这两个字,猛然睁开眼睛,急匆匆走出西跨院,在厨房找到白芍,对着她低语了几句。
白芍听了何欢的吩咐,面露犹疑,但最终还是点头应下,脱下围裙径直走出何家大门,疾步往沈家赶去。
白芍没走多久,一个黑影出现在夜色中,如影随形,亦步亦趋跟着她。白芍浑然未觉,按照何欢的吩咐悄然行至沈家的侧门。她与守门的婆子嘀咕了很久,房门“嘭”一声阖上了。她紧张地四下张望,黑影急忙缩头躲在墙后。
半盏茶之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白芍愣了一下,似乎颇为意外。犹豫片刻,她弯腰与她说话。黑影远远看着她们,微微一笑,后退几步隐没在黑暗中。
白芍去沈家报信的当口,何欢叫了张伯说话,询问他是否有门路查知谢三的身份。
张伯一脸为难地说,他们夫妻俩一辈子都在何家干活,并不认识街面上的地痞流氓。说完这话,他又提醒何欢,谢三那样的人不好惹云云。
何欢沉着脸没有说话。她曾听沈经纶说过,衙门的捕快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蓟州城西北角那片,有不少地痞流氓,但同样出了不少捕快。虽然希望渺茫,但她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眼见时间已经很晚了,马上就该宵禁了,何欢只能吩咐张伯第二天一早去衙门找林捕头,一来问一问他,是否抓到拦截马车的人,二来顺便打听一下,衙门是否有人听过“谢三”这个名字。
张伯垂首而立,默默听着何欢的话。待她说完了,他低声说:“大小姐,老太太临走交待过……”
“是姨老太太。”何欢不客气地纠正,“你要知道,你们夫妻是何家的下人,并不是姨奶奶的陪嫁。”
张伯怔了一下,正要开口,何欢已经抢先道:“不要说姨奶奶此刻正在青松观,就算她在家里,她年纪大了,也不宜过度操劳。就拿前几日的事来说,我想典当母亲留给我的屏风,也是为了家里能有银子买米买粮。这种小事,其实无须惊动姨奶奶。”她叹了一口气,接着感叹:“你们都是家里的老人了,不可能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再不比从前,早已不是多双筷子多个人这么简单。”
张伯听着何欢的絮絮叨叨,表情微变。她分明在暗示他,他们两夫妻若是认不清谁是主子,她只能将他们卖了。一时间,他有些慌张,又有些不服。他们服侍过她的祖父,就算魏氏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
“张伯,如果我记得没错,姨奶奶比你们年长三四岁,若是在普通百姓家里,你们差不多该抱上曾孙了。”
何欢说得极为平淡,但张伯却听得手脚冰凉。他们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