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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愣了一下,就见冯骥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在衙役手中扭了扭身子,啐了一口,复又看着谢三,大步走向他。谢正辉慌忙走到谢三面前,挡住了冯骥阳。
“谢捕头!”吕县令谄笑着向谢正辉行礼,又呵斥众人:“是谁击鼓鸣冤,还不把他带上公堂!”
冯骥阳嗤笑一声,看着谢三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是谁?”
“赵林,你意欲何为?”谢正辉依旧挡在谢三身前,阻拦冯骥阳靠近。
冯骥阳笑容未变,转头对谢正辉说:“谢捕头,你真的要我在公堂之上,把所有的陈年旧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吗?”
谢正辉微微一怔,沉着脸不说话。林捕头转头盯着谢正辉,又看看一脸从容的冯骥阳。短暂的沉默中,谢三只觉得一切进展得太快,快得让他措不及防。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冯骥阳对着谢正辉扯了扯嘴角,露出鄙夷的笑,目光再次落在谢三脸上。趁着身后的衙差不备,他突然奋力一挣,朝着谢三撞去。谢正辉条件反射般阻挡他,两人的肩膀重重撞击。发出沉闷的“嘭”一声,同时止住了脚步。
冯骥阳“哈哈”大笑,朗声说:“不是要审问我吗?不上公堂吗?”说罢,他大步上前。
谢正辉恼羞成怒,反手抓住冯骥阳的肩膀。冯骥阳侧身闪躲他的擒拿。两人一来一回间,林捕头突然出手,扼住了冯骥阳的咽喉。冯骥阳看他一眼,任由他把自己押上公堂。
堂上,陆祥看到冯骥阳,大叫:“掮客冯。你害得我好惨!”他指着他的鼻子叫骂:“老纸干你全家了吗?你要这样害我……”
“老实点!”衙差一声呵斥。陆祥顿时失声。低头跪在地上。
待吕县令坐回案桌,着力一拍惊堂木,冯骥阳依旧直挺挺地站着。衙差一棍子打在他的小腿肚上,他才“噗通”一声跪在林谷青身边。不过他并没看向吕县令。却对着谢三说:“你是谁,和永安侯府什么关系?”
冯骥阳质问谢三的同时,谢正辉正对着吕县令耳语。
谢三一直没有说话。他跟踪冯骥阳多日,今日的他与先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冯骥阳虽是市井草民,但赵林却是先太子门人,深谙“暴毙”的内涵。他的出现早已存着必死之心。
想到这,谢三一步上前,紧紧捏住冯骥阳的下巴。
谢正辉与林捕头同时醒悟,异口同声大叫:“抠出他舌底的蜡丸!”
眼见猩红的蜡丸弃于冰冷的地砖上。林谷青顿时觉得一股寒意由心而生。他哆哆嗦嗦磕一个头,哀声说:“大人明鉴,白总管与他素有往来,但草民不认识他,与他没有任何瓜葛……”
“呸!”冯骥阳一口唾沫吐在林谷青脸上。“枉白兄对你忠心耿耿……”
林谷青抹去脸上的唾沫,虚弱地控诉:“是你们绑架梦言在先,勒索我在后,是他吃里扒外……”
“白兄一家伺候你一辈子,为你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你却连三白两银子都不愿借他,你有没有把他当人看?”冯骥阳恶狠狠地盯着林谷青,仿佛想把他吃了一般。他的言下之意,若不是林谷青不愿借银子,他们就不会勒索他。
冯骥阳的话音未落,衙差们在吕县令的示意下,一把擒住冯骥阳的双臂,把他死死摁在地上。
冯骥阳的脸颊紧贴冰冷粗粝的地砖,自下而上看着谢三:高声说:“白兄一片赤诚,待林二小姐尤甚亲生女儿。”他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睛,干笑两声,“世上的事皆是因果报应,生生不息。”他“哈哈哈”狂笑。
“这人是不是疯了?”吕县令诧异地询问谢正辉,又转而看看林捕头。
冯骥阳一径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谢正辉自吕大人身边走到谢三身后,低声说:“三爷,不如先把他收监,择日再审。有些事实在不宜在这里细问。”他暗示性地看看四周。
谢三心知肚明,绑走林梦言的人是他,而不是所谓的冯骥阳与白总管里应外合。他点头道:“如果吕大人同意,不如……”
“大人,是他绑架我的女儿,又勒索我,是他怂恿胁迫白总管。求大人严惩!”林谷青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不错,是我绑架了林二小姐。白兄不过找你借三百两银子,助我跑路,你竟然一口回绝。既是这样,老子就让你拿三千两出来!”冯骥阳说话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三,接着又道:“林二老爷,你说严惩于我,我先代白兄问你一句,你是二小姐的父亲,你知道她昨日是何时出门的吗?你可曾像白兄一样,暗中保护她?”
林谷青脸色又青又白,怒道:“你说什么保护,若不是他自作主张,怎会引来黑巾人?”
“引来?”冯骥阳再笑,“事到如今,白兄都已经不在人世,你竟然还在怪责他。你们所谓的黑巾人,不过与我一样,一心想摆脱过去,重新开始生活罢了。”他狠狠瞪一眼谢正辉,又斥责林谷青:“他们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不过是想帮林二小姐教训欺辱她的何大小姐,结果却惹得谢捕头一路追踪。步步紧逼。”他复又瞪着谢正辉说:“若不是你不依不饶,他们绝不会伤害无辜的百姓,更不敢拦截沈家的马车。”
谢三听得又惊又怒。早些时候,虽然他并没有对何欢完全说实话,但有一点是事实,他怕林梦言被灭口。他抓走林梦言,自诩为做得干净利落,难道早就被人洞悉?转念想想,若不是他的行动早就被发现,林谷青又怎么会去客栈找回女儿?这个当下。冯骥阳竟然在帮他隐瞒!
短暂的沉默中。冯骥阳似笑非笑看着谢三。又一字一顿说:“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若是谢三爷想问我什么,就请告诉我,你与永安侯府的谢大小姐,沈大爷的嫡妻是何关系?不对!”他摇头。“按照沈氏族谱,林大小姐才是沈大爷的嫡妻。”
一时间,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谢三身上。吕县令和林捕头更是疑虑重重。蓟州人人都知道,林曦言不过是沈经纶的继室,沈经纶为了谢敏珺十年未娶。
在众人的惊疑不定中,衙差匆匆来报,在冯骥阳的住处搜得三千两银子。吕县令命人抬上银子,林谷青立马指着盒子说,那就是他交给绑匪的赎银。他是做了记号的。
谢正辉朝谢三看去。见他对自己点头,他急忙给吕县令使眼色。吕县令起身宣布,案子择日再审。林谷青跪着上前,哀声说,他负荆上堂。全因自己用人不善,他愿意受罚,但必须严惩冯骥阳。
他对着案桌又跪又拜,吕县令命衙役扶起他,不知怎么的,他与衙役起了推搡。
正当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林谷青这边,一直被衙差摁倒在地的冯骥阳突然生出一股蛮力,他大喝一声,一下撞开衙差,直直扑向谢三。
谢正辉离谢三最近,他想也没想便拔刀挡在谢三身前。冯骥阳没有一丝迟疑,径直撞向刀锋,闪着寒光的白刃就那样硬生生刺入了他的胸膛。
谢三呆住了,他看到了冯骥阳眼中的决绝,还有他嘴角的笑意。所有人都震惊了,眼睁睁看着冯骥阳伸手握住刀刃。随着他的一声闷哼,刀尖从他的后背刺出,殷红的鲜血一滴又一滴从刀尖滴落。
一时间,整个屋子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冯骥阳抬头,对着谢三笑道:“永安侯府的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玉佩去了哪里。”
随着冯骥阳的自杀,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眼见谢三独自在房内呆了几个时辰,谢正辉在掌灯时分敲开了他的房门。
“谢捕头,很抱歉。”谢三客气地请谢正辉坐下,“你追踪冯骥阳多时,结果因为我的耽搁,他就这样死了。”
“三爷,您言重了。”谢正辉起身对着谢三拱拱手,“在下在他的住处找到一些物证,已经足够在下回京复命了。”
“这样就好。”谢三讪讪地点头。
谢正辉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说:“三爷,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黑巾人找上冯骥阳,并没有特别的意图。白总管为林二小姐抱不平,他们这才拦截了何小姐的马车。之后的事,不过都是一次次的掩盖罢了。石头巷的宅子,大概也是他们从冯骥阳处得知宅子空置着,这才潜藏在那里。至于冯骥阳,他想潜逃,终因白总管的死心生内疚……”
“你说,当日他们冒险折回石头巷的宅子,在找什么?”谢三打断了他。这几个时辰,他一直在细细回想每一个细节。一切都是那么合情合理,包括白总管的死,也是林谷青当众斥责白总管,冯骥阳闻讯去打探进展,这才得知负荆请罪一事,令他上衙门自首。
谢正辉看一眼谢三,不甚确定地说:“或许是为了那块……”他终究没有说出“玉佩”二字。
沉默许久,谢正辉为难地说:“三爷,我必须把冯骥阳的尸体押解回京,验明正身。如今天气渐渐热了……”
“你尽快上路吧。”
“三爷!”谢正辉一下子跪在他脚边,恳求道:“请随在下一起回京吧。不管您是找人,或者找玉佩,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
“我知道了。”谢三扶起谢正辉,敷衍道:“再怎么说,我既然来了蓟州,都应该和沈大爷打个招呼再走。”
当天深夜,谢正辉带着几名亲信及冯骥阳的尸体连夜上路。当车队行至蓟州城外的一片荒岭,时间已经是东方即将吐白之际。
谢正辉见四下无人,手下们也都累了,吩咐众人就地休息。清晨的朝露中,几名捕快席地而坐,吃着干粮,喝着清水,小声说笑。
“不对劲!”谢正辉突然站起身,抬头朝四周看去。晨曦中,周围静悄悄一片,一只飞鸟都不见。他急道:“快上路!”
他的话音刚落,捕快们快速起身,众人忽觉一阵眩晕。他们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几名黑衣人从林中窜出,手起刀落。
谢正辉眼睁睁看着手下一个个倒地。他拔刀砍向黑衣人,被其中一名黑衣人一掌劈落了佩刀。他欲徒手反抗,奈何全身都使不出力,只能任由黑衣人的大刀架着自己的脖子,逼得他节节后退。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树林,谢正辉绝望地靠着树干,抬头看着已然制服他的黑衣人。黑衣人的眼眸他太熟悉了,他惊愕道:“林捕头,是你!”
林捕头一把拉下脸上的黑布,幽深的目光直视谢正辉的瞳孔。
“为什么?”谢正辉错愕。
“你我是捕快,不是专伺杀人的侩子手。对于死在自己手上的人,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忘记对方的脸。”说完最后一个字,他轻轻扭动手腕,一缕温热的液体瞬间喷洒在他脸上。
林捕头伸手拭去脸上的鲜血,任由谢正辉的尸体倒在脚边。他回头命令:“把尸体埋了!”
没有人说话,所有黑衣人一人背起一具尸体,往树林深处走去。
清晨的阳光令四周的温度慢慢攀升,但刺目的光线未能穿过云雾缭绕的荒林。黑衣人背着尸体,沉默地走在浓雾中。忽然间,四周豁然开朗,放眼望去,一个个凸起的小土丘似乎正诉说着各自主人的经历。
ps:
哈哈哈哈,第一卷完结哦,惊讶不?本想明天再把第一卷结束掉,但昨晚想了想,其实不需要刻意追加阿欢的戏份,情节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五分之一总算更完了。fighting!自己给自己加油。
正文 第71章 吓唬
何欢在林捕头的眼皮子底下离开客栈后,直接出城前往青松观,因此她并不知道城内的种种。
一路上,林梦言的那些话,句句都在她心头。林梦言就因为她们在沈家的一点摩擦,竟意图找人强奸她,那么为了二房能够名正言顺继承林家的一切,他们又会怎么对付她的弟弟,可想而知。
“小姐?”白芍怯怯地唤了一声。
“何事?”何欢心事重重。
白芍吞吞吐吐,犹豫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劝说:“小姐,那个谢三爷,虽说他是衙门中人……”
“行了,我自有分寸。”何欢打断了白芍,不自然地低垂眼眸。
除了沈经纶,她从未与任何男子如此靠近。就拿刚才躲在衣柜里来说,他们靠得那么近,他的手掌捂着她的嘴巴,她几乎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可他已经尽量与她保持距离,他的眼中全无邪淫之色,甚至他压根没把她当女人看待。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他都在救她,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她不该介意,她应该心存感激,不过感激他的最好方式只能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吧?有时候受惠者赶着报恩,对恩人而言很可能是一种负担。
何欢低头看着脚尖。当她还是林曦言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没了父亲,也没有丰厚的嫁妆,更有二叔一家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她一直很小心。嫁人是她改变命运,维护母亲和弟弟的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