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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福说,五哥私通匈奴,”洵晏心里有了些把握,小心道:“臣儿以为荒唐,便喝令他退下了,但兹事体大,臣儿不敢不报,故来禀报父皇知道。”
“老五私通匈奴?荒唐!”皇帝拿起御案上的透瓷茶盏便向地上砸去,怒道:“他小小护卫长便敢犯上搜查亲王府,眼里还有没有尊卑,有没有朕了!”满室宫女太监见皇帝发怒,都跪倒地上不敢说话,杨公公忙上前劝道:“皇上,保重龙体啊。”
洵晏担忧的看着皇上,向前跪走了两步停下道:“父皇息怒,龙体要紧。”
皇帝稍微冷静下来,沉吟稍稍,便问:“他一个护卫长没那么大的胆子,你可问了是何人指使?”
洵晏犹豫着道:“他说,是,是六哥叫他去的。”停了一下,马上又道:“臣儿以为,六哥待几个弟弟向来亲厚,对哥哥们也是敬重友爱,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求父皇明鉴!”言罢,伏地。
皇帝阴沉不语,不知在想什么,门外小公公突然来报:“皇上,六皇子求见。”
“宣。”皇帝沉声道。
六皇子进来看到跪伏在地上的洵晏愣了一下,又见满室太监宫女接都跪着,大气不敢出一个,地上又有摔坏的茶盏,只以为是她惹了父皇生气,心内暗笑两声,自顾自下跪行礼罢了,小声问道:“七弟做了何事惹了父皇生气?父皇息怒,七弟年少贪玩,平日又多爱和女子混一处,难免做错事,父皇就饶了七弟这次吧。”
看来,他以为布置得当,万无一失,还没等李庆福回报就进宫来了,洵晏暗想,如此一来倒是不用费什么大力气了。
皇帝闻言,冷笑一声,也不说洵晏为何跪在地上,只问道:“你为何而来?”
六皇子这才想起正事,忙取出怀里的一封信禀道:“臣儿收到边关密函,信上所言竟是五哥密通匈奴,臣儿大惊,故此禀报。”杨公公瞧了一眼皇帝脸色,下去将密信接过来呈上,皇帝打开看了一会,将信丢到桌上问六皇子道:“你如何看?”
六皇子长拜奏道:“臣儿以为,边关战争正是关键时刻,若此时出了这事,大炎危矣,万望父皇严查。”
“老七,你怎么看?”皇帝听罢,转头问洵晏。
洵晏斩钉截铁的说:“五哥绝不可能做出这等通敌卖国的下流事,怕是有心人蒙骗六哥。”
“你怎知有人蒙骗我?”六皇子不满道:“谁不知你和五哥交好。五哥不在京城,你就代五哥看着肃亲王府,倒是自己家一般。论事就理,我是按理说话。”
“边疆苦寒,五哥不曾有过一句抱怨,一去将近一年,每每有信都只吩咐我好生侍候父皇,连待产的王妃都来不及问一句好坏。捷报屡屡送上,胜仗不知打了多少。多年来,匈奴人杀我边疆百姓,夺我百姓财物粮食,此次多亏五哥,才能让边疆百姓过个安稳年。这些都摆在眼前,六哥轻信小人,指五哥通敌。洵晏心寒!”言罢,眼含泪水,重重磕了个头,对皇帝道:“求父皇明鉴彻查,还五哥一个公道。”杀了这么多匈奴人的大炎王爷,怎会私通外敌?洵晏以亲情,战况双面向皇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皇帝听了也颇有感触,想到留着自己血脉的儿子在边疆受那风餐露宿之苦,天气渐寒,也不知是否穿得暖,那里的东西不知是否食得惯,面色多有动容。杨公公服侍多年,最能揣摩圣意,在一边忙贴心道:“肃王爷必能凯旋而归,到时皇上便可父子团聚,享受天伦。”
六皇子见洵晏一番话说得让皇帝动容,心下大急,李庆福已经去搜查王府了,肃亲王府只留了些弱兵,亲卫都随肃亲王去了边疆,王妃又怀胎待产,还剩谁人能阻挡搜查?必能把事办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做到底了。想罢,他再次禀道:“是真是假,很快便能见分晓,李庆福已经去取证,父皇只需稍候片刻,便有真相。”
“真相?”皇帝见六皇子还敢说,不由大动肝火:“真相便是你这不忠不孝,无仁无义之徒,想做太子想疯了,居然做出这等欲戕害手足,不管江山社稷,污蔑军中将领之事。什么密信,朕看,就是你自己捏造出来的!”
六皇子见皇帝动了大怒,连连叩头道:“臣儿不敢,臣儿不敢,这真是边疆送来的,臣儿不敢撒谎!”
“哼!老七还说是李庆福污蔑你,还求朕明鉴,你亲口承认了也好,免得那万死不足的李庆福多担一个罪名!做弟弟的竟敢指使下属搜查封了王爵的哥哥的府邸,目无法纪,罔顾君王父兄。朕不杀你不足以眀法纪。”皇帝说完,拿起桌上的镇纸就要向六皇子头上砸去。那镇纸是天然宝石制成,砸到头上不死也差不多了,洵晏心下一惊,忙上前一步,抱住皇帝的腿,连连磕头道:“父皇,六哥只是一时糊涂,受人蒙蔽,他是绝不敢欺君罔上的。父皇,饶过六哥这次吧,饶过六哥这次吧。”皇帝正在怒头上,把她踢开,洵晏不敢放手,头都磕破了,见皇帝还未消怒,手里的镇纸也没放下,便挡到六皇子面前,拉了拉已经吓呆的六皇子的长袍,口中还念着:“求父皇息怒。”
满室一时都响起:“求皇上息怒。”的声音。杨公公口中不停,却是颇为复杂的偷偷瞧了洵晏一眼。
皇帝终于放下镇纸,命人将六皇子押入大牢,等候处置。六皇子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吓得手脚发软,被侍卫拖了出去。
洵晏还跪在地上,不敢动。皇帝看着在亲王服下更显瘦弱的女儿,她面前地上还沾着她额上的血迹。心内叹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也退下吧。”
“臣儿告退,”退到门口,洵晏又复跪下叩首道:“父皇消气,身体要紧。”才退下。
杨公公见门关上,状似无心的说了句:“七爷真是仁孝之人。”皇帝喝了口宫女送上的茶水,叹道:“难为她一个女子,却要为那不肖兄长做到这地步,比那些只顾皇位的哥哥好了不知多少。杨庆林,你亲自去太医院,选个医术最好的,派去宝亲王府。”
“奴才这便去。”杨公公退下就忙往太医院去。
洵晏出了宫,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这关总算是过去了。小德子见了她头上的伤口,吓得变了音,掏出丝绢往洵晏头上擦去,口中还不停念叨着:“王爷怎不知顾惜着自己,这可如何是好。”洵晏淡淡偏开头,眼眸幽深,摸了摸渗血的伤口,这下也不适合在去田夕那了,免得让她担心,便遣了贴身侍卫东篱亲自去肃亲王府,跟田夕报个平安,临去前,还多次嘱咐,拣好的说。
田夕在王府,虽然闭着眼睛,面色镇定,但心内却是不安,宫里不时传来消息,说皇上砸了杯子,皇上怒骂皇子,甘露殿里传出重重磕头声。皇上震怒的事已经传遍皇宫,贤妃娘娘听说七皇子在里头,急得直抹眼泪,六皇子生母丽妃也不知如何是好,到最后六皇子被打入天牢,七皇子回府,临了还遣了人来宽慰,贤妃见此才放下心来,丽妃却是直接昏死过去。
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传入后宫,不需多时,满朝大臣都会知道,六皇子污蔑肃亲王叛国,皇上大怒欲杀之,多亏宝王爷拼死拦着,才捡回一命。
田夕等得心焦,只觉得过了好久东篱才到,宫外消息慢,还不知究竟怎样,忙问:“如何了?”
东篱答:“王爷平安,派卑职来告知王妃放心。”
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田夕怀疑地看向东篱,直到东篱心虚低头,复又问:“七爷可有受伤。”
东篱眼神闪烁答:“不曾。”
“说实话!”
“皇上震怒,要杀六皇子,王爷求情,额头都磕破了,还被皇上踢了几脚。”
“下去吧。”田夕得到了实情,才把提着的心放下,虽然心疼她受了伤,但毕竟性命无虞,还让六皇子这辈子都与皇位无缘了。她越来越理解为何洵昊会单单吩咐她出事找七弟了。宝亲王的心机,就算把人逼死,也不忘为自己留下个好名声。
正文 第六章
一晚的安心休息后,田夕就恢复了大半,在丫鬟的搀扶下可以站起来走动几步。小王爷还刚出生,总是睡着的,他小小的鼻子果真像极了洵晏,粉嫩粉嫩的小脸极为惹人怜爱,小嘴嘟哝着,睫毛像扑闪的蝉翼,真真是遗传了即墨家的好相貌,碧琳伏在摇床边上看着,回头对田夕轻声道:“王妃,小王爷怎么一直睡着呢?”田夕淡笑着摇头:“他是刚出生的,自然贪睡。”碧琳还是个未曾通晓人事的小丫头,更不曾知道婴孩的习性的,见田夕这么说,便想该和嬷嬷们讨教讨教了,虽说王府里备了好些乳母嬷嬷,但是多个人懂总是不会错的。
又睁着灵活的大眼睛瞧了一会儿,才起来,想起宝亲王昨儿在甘露殿伤了额头,两手搅着手绢,眼睛不知望向何处,仿佛才想起这遭般说道:“王妃,七爷伤着了,咱们给寻些药送去府上吧。”昨儿下午,甘露殿发生的事刚传出去,宫里的娘娘、几家王爷还有与王府有些来往的官员都派了专人上门慰问,顺带还奉上上好的膏药,一直到今儿午后,还是络绎不绝的往来,宝亲王府的门槛儿怕都要被踩破了。
可却偏偏最该上心的自家王妃,一点不放在心上,也没提起个一言半语的。
田夕斜靠在床边,怜爱的看着眼睛紧闭,小嘴嘟哝着的儿子,微微摇头道:“她不缺这些。”又见碧琳一副纠结挂怀,却非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料是这小妮子春心动了,便打起玩笑道:“不如,把你送去吧。反正她也是喜欢女子的,让她收了你,也并非不可。”
碧琳是田夕的陪嫁丫鬟,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非同一般下人可比,便也敢说些俏皮话,听王妃打趣她,小脸一红,手指间便将那条可怜的手绢儿搅得更紧了,羞怯道:“七爷眼界高,哪看得上奴婢。况且,奴婢是要服侍王妃的呢。”
瞧那小脸红的,还说要服侍她呢?田夕微微一笑,打趣的看着她:“再搅,这手绢儿可得破了。”碧琳忙羞赧的把手松开,灵动的大眼睛羞怯的瞪了田夕一眼,急道:“王妃只管拿羞人的话来取笑奴婢。”见田夕美得像画上一般的朱唇笑意更深,急急一个转身,低着头不好意思再瞧她。田夕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丫头跟了她这么久,也是该给寻个好人家了,她虽对洵晏有意,但那风流不羁的宝亲王真真不是个好的对象,何况碧琳这般出身,进了王府也顶多是个不掌事又说不上话的侍妾,将来是必要遭人欺侮的。
只是说来甚怪,宝亲王都十七了,王府后院还空空如也。既要当皇子来教导,皇上应当早早就给她指了婚才是。当年七皇子出世,仙家所言“以公主之身,予皇子之实”,皇家对此事看得极重,皇上更是常挂心上,自七皇子出生后,样样都比着皇子的惯例来办,周岁礼,拜师礼,件件都让身边的杨总管亲自督着,务必要隆重无上。就连封王,都不忘她。皇上对宝亲王一直都是最上心的,却不知为何一直没给她指婚,宝王爷倒也没有看得上的。说来也怪,她生得风流,常在外面晃荡,府内却是连个侍妾名分的都没有,身边除了自幼服侍她的内监德公公,还有几个近身的侍女,连个打点衣食的亲近人都没有,王府中的日常琐事也是几个长史执事看着。虽也不乱,总觉冷清。当朝皇子,就连年方十四的十四皇子安郡王也有一位侧妃,两名侍妾了。这么细细想来倒真是不妥。
田夕自己想了一圈,又觉自己好笑,皇家的事,从来不是能轻易勘透其中奥妙的,她又何必多这心思。想罢了,便探出温软的指尖,柔柔的抚过小王爷软嫩的小脸,小王爷仿佛是有了知觉,梦中受了扰,转了转小脑袋,小嘴嘟了嘟又继续睡去。
又过了些时辰,门口的丫鬟进来通报:“王妃,灵侧妃和柳侧妃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衣饰华丽,面容姣好的女子。田夕坐起来一点,笑着招呼道:“两位姐姐随便坐,不必多礼。妹妹身子不便,便不起来招呼了,还望姐姐不要见怪。”她进门晚,又年幼几岁,便自己谦称了妹妹。
灵侧妃一身华贵粉色苏锦,不知花了多少绣工的心血制成,上头细绣朵朵娇艳的海棠,甚是明媚动人。她唇上一点嫣红,肤如凝雪,发髻巍峨重重,是个极美的人儿,据说肃王爷出征前专宠着她,只是她是赵国公的庶出孙女,配不上那正妃的名头,否则早早是王府的正经主子了。可即便如此,灵侧妃性子灵活,目高于顶,仗着有王爷的宠爱,素来不爱和主院往来,这些时日,更是连请安都给自己免了。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