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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皇上的长久之策是……”
“加税。”皇上道:“唯有加税,才能够为边关征集更多的银钱物资,维持这场战争。”
“皇上。”康妃尽量地放柔了语气。“臣妾听说南方已经连着三年大旱,西北又在闹蝗灾,这些地方几乎颗粒无收。百姓活命都难,如何还能加税?”
皇上皱眉道:“爱妃此言何意?”
康妃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皇上面前道:“皇上,百姓生计,国之根本。加税之举,臣妾恳请您三思。”
“这是朝廷的事,不是你一个深宫妇人该管的。”皇上的脸色异常难看。
“皇上……”康妃还想再劝,被皇上扬手打断。
“朕知道你是为苍生社稷着想,所有朕不怪你。不过后宫妄议朝政,是犯忌讳的。你回去吧,朕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皇上将脸别到了一边。
康妃无奈,知道自己再劝下去只能适得其反,便施礼退下了。
康妃走后,皇上轻敲着龙书案,那上面打开的折子落款写着一个跟康妃很像的名字——沈明华。
杨琼见康妃出来,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又见康妃的神情,虽然平淡,却隐隐透着愁容,就知道一定是劝说未果。
“娘娘,这种事,原本就是没有把握的。您劝了,尽到心思就好,不必多想。”
康妃苦笑。“如今也只能这么劝慰自己了。皇上已经决意加税,这是一步险棋,下好了能够起死回生,若是下不好,便是万劫不复。”康妃也知道这话是大逆不道的,所以说的特别低。
“娘娘何不想开些,也许结果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糟。”
“但愿如此吧。”
皇上加税的旨意一下,天下哗然。朝廷内大臣们纷纷据表,陈述加税的害处,更有甚者,痛斥加税乃动摇国本,祸国殃民之举。龙颜大怒,将几个言辞激烈的朝臣贬了官。朝廷内反对的声音终于小了一些,毕竟大家都是指着俸禄养家糊口的。
唯有一人,自始至终每天一道奏章,从不间断。言辞恳切,晓以利害,有礼有节。无论皇上愤怒、默然都不会受到影响,此人便是刑部左侍郎沈明华。皇上开始是很生气的,也曾严厉斥责过他,但是他依然每日上奏,最后弄得皇上也没办法了,只好将他的奏折丢到一旁,不闻不问,免得生气。
御花园中,康妃将刚泡好的茶递给对面的周锦妃。“姐姐近日不常出来走动,可是身子不舒服吗?”
周锦妃接过茶杯,叹了口气。“我每日都在佛堂抄经念佛,以求佛祖能够保佑我父兄平安。”
康妃知道自从大战开始,周锦妃就一直担心边关战事。刀枪无眼,她父兄皆在阵前,难免损伤。看着周锦妃的样子,竟也憔悴了几分。
“姐姐的心情我理解。只是眼下不仅边关战事紧急,朝中也是境况堪忧。皇上加税之举,乃兵行险招,实在让人担心啊。”康妃自己也倒了杯茶,端到唇边品了一口。
周锦妃拉着康妃的手拍了拍,“姐姐我虽然没有你的眼光深远,也知道加税这件事皇上是做得过了。在家时听父亲说过,皇上信奉的是中庸之道。若是太平盛世,以皇上的能力可以保持下去,但是若是兵祸连年,皇上未必会有守土保疆的能力。”周锦妃看着康妃吃惊的表情,笑了笑道:“妹妹只道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吗?好歹我也是在边关长大的女子,虽然没有看过战火纷飞,却也听说过很多。皇上没经历过兵事,对于粮草物资的准备不足并不奇怪。只是朝中多是老成谋国的栋梁之才,为何也没有事先提醒?这一战,打得太过仓促了。”
经周锦妃这么一说,康妃蹙眉道:“姐姐到底是比我有见识的。这些事我都没有注意过。如今听姐姐说起来,似乎真的很奇怪。”
周锦妃笑了笑。“你我姐妹今日说的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我们都要被训斥呢。”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既然说了,就索性都说出来,免得憋在心里难受。最近皇上行事愈发的独断专行,这和以前判若两人。我猜是因为他是太平君主,便以为守土开疆也易如反掌。需知治世要能臣,安邦需武将。皇上信守中庸之道,治世尚可,打仗就有些保守了。所以皇上才转变得如此突然。“
康妃点头认可周锦妃的话。“皇上想做文成武德的盛世明君。奈何他只有守成之才。这些年来又不断猜忌能臣,如今朝中即便真有能臣,也不会再说实话了。”
周锦妃看着康妃。“妹妹的意思是……我穆朝……”她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气数将尽?”
康妃摇摇头。“咱们做妃子的,本不该议论这些。前朝的事自有前朝的大人们去担心,咱们姐妹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
周锦妃见康妃顾左右而言他,心里已经有了数。“妹妹说得是。我听说朱婕妤拿着一瓶药去太医院请教吴太医。那药是你给的?”
康妃道:“是我给她的。她没有立时扔了,也算是有造化的。她中了庆嬷嬷的蛊毒,若不是有了吴太医的解药,用不了多久就会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计算加更的理由了,因为作者君计算不过来了。反正也没有几章就要完结了。虽然你们现在不怎么爱古代篇了,但是作者君完结时还是有话要对你们说的。现代篇不是不想早开,实在是最近忙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有一种脑细胞死光光的感觉。晚上回家基本开不了几分钟电脑就睡死过去了。所以请大家谅解。作者君在努力,努力挣扎着早日开文。爱你们~~~MUA~~~
☆、第一百五十五章 资质
“妹妹何苦救她?”周锦妃不满道。
“我又何苦杀她?她也不过是被郑贵妃利用。若是杀了,倒是帮郑贵妃灭了口,天下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呢?”康妃挑了挑眉梢,一脸的俏皮。
周锦妃叹道:“你这般的玲珑心肝,用在后宫实在有些屈才了。我常在想啊,若是有朝一日,女子也能高居庙堂,那似妹妹这般,该是何等的风光?”
康妃抿唇一笑,“姐姐真是敢想。只怕真到那时,姐姐也不愿困在这深宫之中,定要远赴边关,上阵杀敌呢。”
周锦妃被逗笑了,用帕子捂着嘴道:“你这丫头,就知道取笑我。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够上阵杀敌?”
“妹妹也就是说说。高居庙堂也好,上阵杀敌也罢,总好过在这深宫之中勾心斗角,蹉跎岁月。”
周锦妃听了深有感触。“对于眼下形势,妹妹如何看?”
康妃看了周锦妃一眼,摇了摇头。“并非我对姐姐有戒心。只是有些话一旦出口,便是万千祸劫。姐姐,你可懂吗?”
周锦妃点头,不再问了。
凤慈宫。
皇后这几日身子渐渐好了些。今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彩绢、彩绫指挥着小宫女将新采的花瓣捣碎,绞出花汁,连同碎烂的花瓣一同放入瓷瓶中用文武水煎。
彩绢道:“娘娘,今年的花开得早,这香气也比往年的馥郁,制出的胭脂,一定比往年的要好呢。”
皇后笑了笑。不禁想起了那句“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皇上加税她是知道的,她也觉得此举不妥,背地里也曾劝过,依旧讨了皇上不喜。夫妻多年,她是了解皇上的。皇上当年虽然是奉诏即位,但是依然为大臣们诟病。说他是趁着诸子夺嫡钻了空子。先皇也是被诸子互相倾轧争斗寒了心,才选了他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很平庸的皇子继承皇位。因此皇上很在意这些说法。这些年来励精图治,就是希望让群臣看看,他是有实力坐上这个皇位的。应该说皇上一直做得都很好,他平衡朝中各方势力,一点一点蚕食那些世家大族,摆脱他们对于朝廷的威胁,渐渐将控制权掌控在自己手中。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再过几年,皇上也许真的可以掌控一切。
可是……皇后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差了几年。虽然如今也是群臣归心,可是留在朝中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忠义之士渐渐远离,现在皇上身边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当年沈老爷子的离朝皇后就曾经大力反对,只是终究没有能够改变什么。沈家一撤,便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只看如今的沈明华只做个刑部左侍郎,就知道沈老爷子的用心。于苍生,肝脑涂地;于君主,若即若离。皇上已经不再是当年立志做盛世明君的皇上了,太多的奉承之言让他迷失了自己。忘记了他根本就是个太平君主,懂得权谋手段,却未必能够守土开疆。战场上拼的是真刀真枪,拼的是银钱物资,这些都是权谋手段无法完全代替的。
康妃与沈明华一里一外力阻加税未果,反倒让皇上起了逆反的心态。沈家是文臣领袖,皇上自小就受沈老爷子的督促,早已经不耐烦。此番若是沈家人不说话,皇上也许还会再考虑一下,沈家人一开口,皇上便再不迟疑。不过即使沈家人不开口,凭着那些只懂得阿谀拍马的朝臣,真的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吗?加税三成,已经在动摇国本。可是看皇上的意思,并没有停止的打算。日后会如何,她实在是不敢想。
思前想后,皇后摇了摇头。今日这般的局面,只能说是时也、运也、命也。
皇后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做一些事情。在她看来,有些事,总要有个了断,拖得太久,会给旁人一些错误的信息,会使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四月十八,祈嗣节。
民间素有“四月十八,奶奶庙上祈娃娃”的说法。人们到奶奶庙烧香祭祀,领请泥娃娃,以祈求福禄双全,多子多孙。宫里虽然不需要做这些,但是皇后却选在这天处理了一些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
首先是孙宝林谋害康妃一事。这件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孙宝林也早已认罪。之所以一直拖着,只是因为皇上一直忙着边关的战事,无暇处理。既然皇上没有空,便由她这个执掌六宫凤印的皇后来管好了。
孙宝林被带到凤慈宫。仅仅月余的时间,她那张美丽的脸已经变得憔悴不堪。头发乱蓬蓬的,全没有当初一舞金莲的风采,不禁让人唏嘘。
皇后道:“孙宝林谋害人命,以下犯上,你可认罪?”
孙宝林看了皇后一眼,又转头看着康妃。“臣妾的罪过,臣妾都认。可是……”她指着康妃大声道:“可是康妃她就没有错吗?如果不是她让臣妾看了天炽舞,臣妾怎么会无法再跳舞?康妃她处心积虑要毁了臣妾,难道她就没有错吗?”
在场的众位妃嫔多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此时皆看向康妃。康妃冷冷地看着,面上无波无澜。
孙宝林道:“康妃,你怎么就不说话了?你不是最能言善辩吗?怎么?被我说得心虚了?”
康妃冷冷一笑。“本宫不说话,是因为皇后娘娘在上,必然能还六宫一个公道。”
一句话,将同样打算看热闹的皇后拉了进来。孙宝林一案早有定论,皇后完全可以直接下旨处置了,却偏偏要召集六宫来什么公审,不就是想看着自己和孙宝林两厢吵嘴。她沈秋华虽然从没有在嘴上输过人,却也不会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天炽舞?”一向不大说话的谷昭仪问道。
孙宝林见有人接茬,立刻道:“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吧,臣妾是教坊舞姬陆倾娘的关门弟子。咱们这位康妃娘娘,可是陆倾娘的开门弟子呢。这样算起来,臣妾还得叫一声师姐才是,对不对啊?师姐!”她最后的“师姐”二字说得极重。
皇后虽然之前听到一些风声,也猜出康妃与陆倾娘关系非常,不过听闻她是陆倾娘的开门弟子,心中还是有些意外的。陆倾娘可以称得上是穆朝第一舞姬,能得她相中,成为入室弟子非常困难,何况还是第一个?
“若真是如此,那康妃妹妹的舞技想必也是令人惊艳的,只是一直藏着,倒让姐妹们无法欣赏呢。”皇后这话,却是暗指康妃藏私。
康妃抬头看着凤位上的皇后,心中暗道:果然,解除了郑贵妃这个共同的威胁,她和皇后的联盟关系瞬间破裂。皇后大概也不想自己过得顺风顺水。
“皇后娘娘,臣妾幼年学舞,未及笄便也就弃了。学舞与其他技艺一样,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宫中姐妹各个多才多艺,臣妾这点雕虫小技,实在无法拿出来献丑。“
“你胡说!那天炽舞我从前只听陆师傅提到过一点。她说此舞太深奥,世间恐怕无人能跳。你若是弃舞多年,如何能够跳成?”孙宝林反正是将死之人,此时完全不顾忌宫中礼数。
康妃见皇后没有斥责的意思,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孙宝林跳不成,就认为本宫也跳不成吗?听闻孙宝林之前每日跳舞,未有一日懈怠,可是真的?”
孙宝林不明白康妃突然提起这件事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