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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觉得…好累啊。
冯素贞双手抱住涨痛的头,脸埋入膝盖里。她让自己变得很小、小得像是不会再有任何人能伤害她一般,轻声地道:「没有谁为谁,全都只是“刚好”。」
天香好像也十分疲惫,身子突然无力地躺往沙滩。眯着眼注视远方璀璨阳照,慵懒而闲适,像极了一只躺在屋顶上玩弄燕子的猫。
「父皇去世的时候,我便知道,不管我们过去如何满口关爱,最终也得跟许许多多的人分离。就算是跟你也一样…我们一定、总有一天会走到分道扬镳的日子。」天香用手臂遮蔽眼睛,喃喃地说:「生命好脆弱啊,只要死掉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在死去之前,一定不能再欺骗自己啊,明明是最想要得到的事物、明明是最想一起走到尽头的人,为何要忍痛推开、拱手让人?为何要自己离去、抛弃所爱?」
「你习惯得到想要的东西。」冯素贞侧头看向她,脸颊枕着自己的膝盖。「而我,却早已习惯失去想要的东西。」
「可是,这次一定会有不同的。这次有我在,你绝不会失望。」
天香放下手臂,回望冯素贞的眼神多情而温柔。她一直是个不知节制的人,在感情上,她也付出得不知节制。就像挥霍财富正是让钱财绽放光华的方式,天香的情意也拥有着宏大无际的容量。这是站在至高顶端之人的天性,同时也是他们血缘里绝对不灭的骄傲。奢侈挥霍既是种美德,在情感上的无所隐藏就成了不得不为的义务。
无论哪一点,天香都是遵循着此种天理而行的龙凤之身,一生也改变不了。
冯素贞微笑时,眼底泛着微光。她的神色充满歉然的妩媚,以及顽固坚毅的清逸。「对不起,反倒是我,让你失望了。」
「嗯,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我。」天香遽然坐起,背部与头发染上了金色的沙。她开始脱着浅白的靴子,神态盎洋。「不过现在呢…我好热,陪我去玩水吧!」
冯素贞没有拒绝,虽然脱下靴子的那刻有些害臊,但还是受天香站于海中的清凉惬意所吸引,暂时在这个异国风情的处所抛开教条礼节。当她赤脚踩在微热沙地上时,彷佛迎着一道不受束缚的自由之风,而在风吹来的方向,正是天香笑容满面等待的光景。
…自由是找寻不到的事物,正如使人生死相许的爱情,我们只是刚好在风吹起的那刻,遇上了乘风而来,正要与自己相遇的人。无关真假的快乐、无论男女或荣耀,冯素贞也只能走着她应走的路──
「打水仗吧,这样你会凉快点哦!」天香笑着宣战,却没给对方任何准备时间,弯腰泼去的便是满满凉彻肌肤的海水。
在吃了一口咸水后,冯素贞扬着「我不会手下留情」的笑。一会儿,她们的衣服都被对方泼的满身湿,汗与海水相融,黏腻中透着冰凉,并不觉得闷热。几名逛来的人们见到了,从小孩开始,最后也引起一些同样受不了热天的人下海戏水。在那些人里,有黑发黑眸的汉人,也有红发蓝瞳的异族人,男男女女老幼妇孺,不同的种族与不同的性别,却在同一个处所、同一时刻中,挥洒着同样的笑声。
世界广大无际,有着会将少数当成异端、无法接纳其存在的人们,自然也会有对其张开双臂的地方。然而,不管如何寻找,所能找到也终归仅是外在的世界。因为心灵的自由与爱情相同,无法从除了自己以外的其它地方探索得到。
所以只要走着应走的路便好。
对冯素贞而言,那正是走向、刚好有天香在的地方。
☆、第 63 章
「霜降之夜夜彷徨,云出之空空迷茫。
可怜天亦难留香,徒叹红妆伪孤郎。」
驸马邸的主人寝室里,一名清丽的女子对着明月喃喃低语。她亭亭玉立的清瘦身姿本该覆盖罗纱裙缎,如今却被一袭绣有四爪麒麟的华贵男袍包裹。青碧俊寒的刺绣衬托出女子少有的清朗威严,圣兽铜铃般的双目增添澄如泉水的气质。
女子凝视镜中的自己,一只明显有别于男子的细致右手,若有所思地抚着胸前的麒麟图纹。这头野兽传说是凤凰与龙的结合体,明明是两种不相容的生命,明明是如此异常的变态形象,却能于世间代表圣洁与尊贵,就某方面而言,与自身的经历有着异曲同工的相似,令人哭笑不已。
她的上半生只有不断等待、不停失望的记忆。
与青梅竹马的男子互有约定,以为只要坚定不移地等下去,终有一天能等到命运允许自己实现所望的时候,但最终迎来的不是两情相悦的厮守,而是一夜家门遭灭的悲剧,是权贵富胄的逼婚抢亲,以及那颗诈死的药丸。
然后,她的下半生又引导了珍视的人迈向地狱。
「我这个驸马被招得不甘不愿,但这又如何呢?反正您总没听过我的祈求,可上苍啊…」假扮成男子的女性,发出了柔润清澈的声音。「我今夜所做的事,我想为她带来的幸福,您无论如何也该应允……请您应允这一生一次的心愿,假凤虚凰、忤逆天纲的处罚就由我全部承受吧。」
她是天子的女儿,请您赐给她名副其实的快乐。
女子闭起眼睛低声祈祷,双手紧握胸前的观音像,想起了那张永远诚实表现出喜怒哀乐的容颜。越想让她解脱却越为她带来痛苦,表示在此之前的作为定是错误──而今夜将是导正一切出轨失误的、最正确之途。
将批散于肩的乌亮长发熟巧地盘起,束上碧玉装饰的男性发带,女子转眼成了世人口中志向高洁的丞相、化身为所有女子心中品德兼具的完美丈夫。她决然地踏出寝室,独自关起过了今夜后就不可能再踏入的房门。
该从梦中醒来了,天香。 接仙台事件落幕的那夜,冯绍民难得地穿上一袭绣有深绿麒麟的常衣,由金玉翡翠装饰而成的珍贵发带,与那张绝世美貌彼此辉映。
「今夜,让我们庆祝一下吧?」他只是扬着柔而淡雅的嗓音,天香的房间便顿时被一股幽幽魅惑填满,空气中更是飘散着醉人醺香,让她呆呆地让冯绍民拉着自己在桌前坐下。
「驸马,你这是…」桌上摆着白瓷酒瓶、两个酒杯,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天香的直觉不断警告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是很讨厌、很讨厌的事。「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冯绍民微微一笑,还站着的他为两个酒杯装了八分满。「再怎么不喜欢,该喝的还是得喝。」
「该喝的…?」
「来,公主。」
接下对方递来的酒杯,依然满头雾水地望着那双微弯的带笑黑眸。
「我们成亲两年多了,却还未喝过交杯酒呢。」
天香眨了几次眼睛。交杯酒?他在说什么啊?
冯绍民与她手腕相结,两人的脸靠得很近,能从彼此眼中看到对方的倒影。天香望着他一口喝完杯内的酒,楞了一会儿后,自己也顺着他的心意喝下酒,完成交杯的仪式。
有哪里很奇怪,完全不对劲。天香担心地问:「驸马,你怎么了?」
还以为接仙台结束后就一切烦恼也没有了,但冯绍民这模样却比忧心国家大事那时还要使人心头忐忑,气氛沉重地连呼吸都感困难。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这么做而已。」冯绍民仍是保持着淡笑,尝过酒的双唇湿润而红艳,一向正气凛然的脸庞上如今竟带点妖异的魅力。
天香的视线无论如何也移不开,即使明知道他真是太奇怪了,但……
如被催眠似地,她在冯绍民逐渐接近的过程中,眼睫毛些微颤抖地顺从闭阖。唇与唇的结合带来多种无法形容的滋味,不晓得是自己或他的,在与冯绍民的舌尖轻触纠缠时,尝到了辛辣刺激的酒香。
「唔…」两人的唇还未完全分离,天香便靠着最后一点理智想要推开他,挣扎地欲开口说些什么、阻止什么事情的发生,但冯绍民却箝制住她的手腕,再次将所有话语融化在相缠的唇舌中。
「我已经、想要这么做许久了…」冯绍民轻轻叹息,吻着天香的脸颊、眼帘、鼻尖。「天香,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耳旁传来他的轻笑声,气息温热着耳垂。天香也忘了自己的双手还被冯绍民抓着,只是任由那蜻蜓点水的亲昵降落在她滚烫的肌肤上。如柳絮棉花般舒服、却又不输给火炎烈焰的炽热。
使人迷醉的风味。
「什么、故事…」
「我以前认识一个有趣的姑娘哦。」冯绍民眯起眼睛,笑容无邪。「她武功很好、但性子就是爱胡闹了点,竟无聊到跑去参加官家千金的比武招亲,还因为好奇就夜探小姐的闺房,像只小耗子似地躲在屋梁上。」
天香的手随着故事愈发冰冷,眼神惊恐地睁大,彷佛眼前的男子不是人、而是前来讨命的阴间地府之鬼。
「我抓到她了。那时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帮我,她那么善良,只要见人有难就会帮忙的。」冯绍民慨然低叹,神情已是回到多年前在某处的那一晚初见。「她为我打擂台,为我教训那些不三不四的参加者,还为了我而让自己的脑袋瓜子被人给敲了一大下呢!」
他摸摸天香的头,疼惜不已。
天香的身子却是不停发抖,手腕在想逃离的过程中依然被紧紧抓住,血液不流通的肤色与面容有着相同的苍白。「不要说了、我不想——」
「那位姑娘还告诉我,若她是王子就娶我当王妃,若她是公主…」冯绍民抓着天香的手,移到自己男子装束的发带旁。
「驸马……不要……」天香的泪水与哀求的低语使人心碎,却也阻止不了既定的命运。冯绍民强硬地握紧她的手指,使她能顺利拉开束缚住黑发的带子。
「她说要招我为驸马…女驸马。」
「不要—————!!」
凄厉的叫喊是从云端堕入地狱的前奏曲。
杏儿、桃儿在外头听到那道震耳的尖叫声,紧张地没有经过通报就飞快打开门,当两人冲进房准备力搏可能加害公主的匪徒后,却为眼前的一幕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公主她、难堪地跌坐在地上,身躯如脆弱幼儿般瑟缩颤抖,眼瞳内注视着某种东西、却又像是对什么事物绝望般毫无焦距。房内还有另一人,一名长发飞扬的女子。她的脸色茫然而了无生气,那或许该是灵气冷傲的绝美容颜,现在看来却只像个没有生命的精致雕像。
女子穿着绣有麒麟的男性长袍,栩栩如生的四爪圣兽代表着皇亲国戚的身份。
「驸马爷…」
两名婢女不可置信地将习惯的称号脱口而出,女子闻言终于转过头,朝她们露出淡淡的浅笑。那是、驸马冯绍民的微笑,绝不会有错,世上再无人能拥有此等秀雅静溢的气质。
公主府的卫兵这时才一个接一个进来,只是,跟杏儿桃儿一样的反应,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发出声音。
「你们好好照顾公主,我得去见父皇一趟。」
说话的人是驸马…又不是驸马。平生没见过那样离奇的光景,女子将长发利落地盘起、全数收束入发带内,摇身一变瞬间成了翩翩美公子——是变成还是变回去?
***
驸马越过人潮人挤的门口,消失在一片寂静中。如果这时有人告诉杏儿、桃儿,说这将是她们此生最后一次见过驸马,她们一定不会相信。
然而,悲剧是种连锁效应,没有让无关者过场捣乱的空隙。冯素贞与天香的这场戏于此才正式开始,已经没有人能再计划好、这叛离伦常的脱轨宿命将要如何结束。
天香的哭声,这时才、无力地自喉中逃出。
她与她的相遇始于年少时的一场恶作剧,她跟她的相守则来自于自己的选择。抉择本身并没有错,纵使得不到期盼的响应也绝不有所后悔,但天香并不知道,她对两名男人无情的报应是自己也将被他人的无情所伤。
把心交给一个女人,世上怕再也无人跟她一样愚蠢了。
若说从未怀疑过冯绍民的身份是假的,从无隐约察觉他与冯素贞的关联也是假的。可天香总是告诉自己,不是这样、一定不是这样的,驸马跟冯素贞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女子与男子、怎会是同一人?既是女子,又怎会以那种方式亲吻她?过去因她靠近而微红的脸庞、夜晚床榻上望着她而深邃幽深的双眼、灯会湖边那如此渴望能给予她一切的拥抱——全部全部、可是一名女子对另一名女子会有的行为?
是了,要说哪里错误,就一定是这个了。
冯绍民明知道自己是女人,却还是与天香唇舌亲热、抱拥厮磨。
为什么?为什么冯绍民会这么做?她可不可以认为、那便是因为他……。
「…你可、爱过我?」
☆、第 64 章
皇帝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