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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昏睡中的她眉头紧皱,面浮虚汗,脸色苍白。
“你醒啦?”沈乔欢沉到谷底的心忽而飞越起来,手下动作更是轻柔,轻声道,“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却再也没有等到言歆的回应。
许是疼得昏过去了。
绷带一圈一圈地缠绕,沈乔欢的目光随之捕捉到了离伤口不远的一条浅浅伤痕。
伤疤有些年头了,和这次一样拉得很长,可想而知当时伤势有多严重。
话说回来,这个伤,好像也是她给包扎的。
那时的自己才七岁,却被这一世的父母吩咐给十二岁的她上药。虽然每次自己都是满脸不情愿的样子,还威胁她“下次下手一定会更重的”,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有多享受这样一段能和她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光。
那么美好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啊……怎么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是了,后来她们都离开了林庄。她回到皇宫里继续当那个高高在上的九公主,而她被送到深山中修行。当十年间对那个小姑娘的思念不减反增,好不容易她才在心底暗自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之后就有人告诉她,她的父母、以及整个庄子的人,都被那个自己当年救回小姑娘的爹给杀掉了。
刚冒出头的爱情,被迫夭折在了仇恨的火焰中。
这一晃,都十年了啊。
终是回不去了。
她们之间,横亘着无数条已知的未知的谁也迈不过去的沟壑;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沈乔欢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呆呆看着昏迷着的言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见过各种模样的言歆:
十年前,故意逗弄她成功后满脸得意的小言歆;
十年后,受万民敬仰,千人瞩目下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尽显绝艳的九公主;
生闷气时,满脸别扭又不肯告诉她的醋坛子;
多年藏着的画被她发现时,惊慌失措满脸羞愤的纯情少女;
还有前半夜那时,在她身下娇喘微微,满眼动情的,她的爱人。
而现在,这个属于所有大齐百姓的尊贵的九公主,这个本该呆在皇宫里指点江山的九公主,这个外人眼里强大到不似凡人的九公主,却为了她这个“反贼”只身犯险且身负剑伤,毫无生气地躺在这个寒冷潮湿的破落山洞中。
像个被人丢弃的洋娃娃。
沈乔欢突然有些不安。
伸出微微颤着的食指去探她的鼻息——
微弱却平缓。
心里一块大石重重地落了地。
细细想想,她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好笑。
皮肉伤而已,怎么可能危及生命?自己当了这么多年大夫,这种基本常识都没了吗。沈乔欢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一张嘴眼泪却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刹都刹不住。
她知道自己两世加在一起活了那么大岁数还哭成这样很丢脸,可她忍不住,她觉得委屈极了。她在世间漂泊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深爱着她同时也被她深爱着的美好女子,虽然这个女人的爹是她的仇人——可是这跟这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得到重生一次的机会,想要按着自己前世未完的心愿,从无忧无虑的童年开始重新经历自己的一生,找个这样美好的女人在一起,两个人隐居在像林庄那样的世外桃源,过着平淡却幸福的生活,为什么要硬生生在她身上安上沉重如斯的“复仇”使命?
可是她不能。
这场阴谋,早就不仅仅是“复仇”二字所能概括的了。
而她是唯一能阻止这场杀戮的那个人。
沈乔欢啜泣着,声音有些低哑,似是对着言歆说,又似是自言自语:
“你上回问我,是不是后悔当年救了你。其实我早就后悔了,我后悔的是,当时为什么没有马上把你救下,一开始还怀着坐视不理的心思。每当想起我可能就这么间接杀死了我未来最爱的人,我都恨不得能回到过去给当时的我十个大耳刮子。我恨齐豫,因为他滥杀无辜;可我当时见死不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所以自那以后,我行医济世救下许多人,都是为了弥补我当年的错误。如果屠杀生命是你们帝王家的天命,那作为大夫,挽回生命和阻止杀戮就是我的天命……你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夸奖我吧?”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应。沈乔欢执起言歆有些冰凉的手放在唇边,滚烫的泪珠依旧大颗大颗滑落,喃喃道:
“全都怪我,计划做得一点也不严密,才让你得了机会追着我出来,现在连累你跟我一起受这般痛苦……也怪我懒,觉着自己愈合能力好用不着止血药,才一直偷懒着没去琢磨无痛的伤药该如何调配,却忘了你可能用得着……不,我不会再让你用上那玩意儿的。不过万一呢?不不不,不会有这个万一的。呃,等这阵子过了,我还是好好研究一下吧……你听到了吗?你说我要不要研究这东西呢?反正我是不会让你用上的……”
已经陷入神经错乱的沈乔欢,手中拽着的那只修长的手,却是轻轻从她手里抽了出来,然后抬起,不轻不重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
“我用不上,别人用得上呀。”
☆、第57章 逃脱(1)
言歆方才失血有些多,晚上又没怎么休息好,再加上眼睛疼痛,这才一下子睡死过去。刚才被某人滴在手心的眼泪烫醒,言歆在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自己身边一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女人,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酸涩。
甫一睁眼,眼睛剧烈的疼痛感再次袭来,言歆只得靠在墙边,又闭上了眼睛。
沈乔欢却以为言歆又晕了过去,大起大落之间眼泪再次飚飞:“呜哇……快醒过来嘛……”
“我又没死,你哭什么!”言歆皱眉,睡了一觉之后精力恢复满点让她的气势恢复得很快,“我不知为何一睁眼就疼,遂闭眼休息罢。那个止血药确实疼得钻心,小乔既是个聪明绝顶的大夫,就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将药方改良吧。虽说我以后用不着,却可用于我出征他国,极易负伤的大齐将士。”
真是心怀天下的九公主。可是人家只想为你做嘛。沈乔欢撇撇嘴,刚醒来就恢复平日对她颐指气使性情暴躁的九公主真是太不可爱了,瞬间因为对方醒来而飞扬的心情被浇了盆冷水,热情冷却了一大半。
“眼睛疼?是没休息好吧。你在这等等我,我记得洞口不远就有条溪流,我去给你弄点水来洗洗脸。”
小心拨开洞口布满的藤蔓,二十步之内便有一条自山顶留下的溪水。沈乔欢蹲下身正打算采水,清澈的溪流无比清晰地倒映出她此时的模样。
印出的紫色瞳仁让她的呼吸停滞了片刻。
兴许是方才一路施展轻功长途奔袭,真气动用过度,才导致心绪紊乱以至恢复本色。沈乔欢闭上眼稳了稳心神,心中默念那套心法,再睁开时果然恢复了黑色。
言歆因为眼睛疼痛一直未曾睁开,应该没有发现她眼睛颜色变化。
虽是这么想着,沈乔欢心中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天空已经泛白,但远远望去并没有那般明媚的阳光。今天应该是个阴天。
沈乔欢取了片叶子叠成方形碗状接了水,三步并作两步返回洞中,刚入洞中不过几步,就听得洞外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听来竟是有数十人之多。
坏了,御剑山庄的那群人追过来了。
现在言歆受伤行动不便,要是她们藏身的山洞被发现了,以她的能力保全言歆干掉这些人,恐怕会有些吃力。
有对话声由远及近——
“……这一处常有野兽出没,你们瞧,地上还有老虎爬过的脚印。”
“啊?那……师姐,我们还要搜这一块地方吗?”
“不用了。这处地势险峻又有野兽,不便藏身。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我们跳过这一块,然后分头行动。肖灿,你带八个人沿着这条溪往下找人。肖吟,你带上剩下的人,沿着这条小路往北边找。我一个人留在这稍作休息,计划下一步往哪去。两柱香时间后,在此汇合!”
“是,师姐!”
“肖灿遵命!”
人群分散着跑开了。薛菡负手立于洞口,见他们都已走得不见踪影,才缓缓开口道:
“人都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沈乔欢心道果然是薛菡,自暗中步出,朝她一拱手诚挚道:
“多谢菡姐姐救命之恩!待我逃出去了,自会送上门来主动让姐姐打我一顿解气。”
这姓沈的小姑娘,偷看自己洗澡之后编出谎话欺骗她信任,现在又嬉笑着称她“菡姐姐”……真真是没脸又没皮。
不过,懂得自觉承认错误让她打一顿,这姑娘没脸没皮得却让她怎么也厌恶不起来。
“哼,你知道就好,”薛菡剑眉皱起,冷哼一声。她生平最恨欺骗,但她不屑用此等下作手法置对方于死地,“你欺骗我在先,我俩姐妹之称便是做不得数。我并非是救你,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我看不惯肖容两面三刀的性子已久,而且我的家乡受着九公主的恩惠,近年来发展才有些起色。为着这份恩情,我也该放你们一条生路。”
沈乔欢心中感激。她没看错,这个一脸正气的高个女子果然是个作风正派,重恩重义之人。也是,会被她那样浮夸的演技和虚假的说辞打动,不计较被她看光光、还要跟她做结拜姐妹——这样有风骨、不滥杀无辜的女子又怎会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
“他们已被我支到别处,你带着九公主继续往南边走,”薛菡曾在此山中修行过几年,是以对这座山无比熟悉。她顺手给沈乔欢指了一个方向,“那处靠近都城南边集市,客栈随处可寻。”
这个面冷心热的侠女让沈乔欢感受到了世界的温暖,热泪盈眶的她正要再次表示自己的感激,却被对方硬生生打断:
“但是你方才窥我、骗我、药我,我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这三本帐,日后我自会以名门正派的方式,光明正大地找你算清楚。”
“……”
好吧,沈乔欢收回原来的想法,薛菡还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
不过这恩仇分明,胸怀坦荡的性子,在这种江湖正派之中已算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沈乔欢有些惋惜。若是没有这么多误会,或许这个薛姑娘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薛……姑娘也要提防着,你们家庄主可不是什么好货。”
眼见对方颔首,沈乔欢便知薛菡心中早已有数,便不再多言,返回洞中背起言歆,径自向着南边行去。
薛菡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去的身影良久,却是轻叹一声。
无功而返,她这御剑山庄长师姐的位置是再也坐不了了。但是为了报恩,她并不后悔。自从三年前师傅去世、肖容上台后,山庄早已成为三皇子的走狗,也再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自己好久没有回家乡看看了,那个大齐领土最靠近海的小渔村。在齐都呆的越久,她就越是思念那个淳朴简单的村子。
年少时怀揣的那个叱咤江湖、快意恩仇的梦,现在也该醒了吧。
也许,是时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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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欢随意找了家客栈,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交给小二吩咐他去买两套干净衣服,二人才算是落了脚。
言歆双眼又红又肿,稍稍试图抬一抬眼皮便是火烧般的疼痛,而且一摸额头,竟是开始发起烧来。
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呢?沈乔欢冥思苦想,突然顿悟:那山洞空气久不流通且遍地腐物,洞中气体才是最毒之物!她体质特殊百毒不侵,却苦了言歆伤势未愈,又被洞中瘴气毒坏了双眼。
明明深夜刺探敌情的那个作死的人是她,结果遭罪的都是言歆……
所幸这毒并不厉害,把几种草药放进水里熬,再趁热外敷几个时辰,疼痛感便可消除。只不过……
“小乔,已经晚上了吗?你为何不掌灯?”
清晨时分沈乔欢喂了点小米粥给言歆,累极的言歆便又睡过去了。沈乔欢忙着来来回回地换药,不知不觉已经中午。眼见言歆预备起身,她急忙跑去扶住,解释道:
“你被洞中瘴气毒伤了眼睛,恐怕……还得要整整一天一夜才能看得清东西。”
言歆沉默。
无论她怎么用力地睁着眼睛,视线里头都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空无一物的世界让她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双手所能触碰到的地方只有床褥,而她不知道这个床褥是红是绿、是旧是新;身处这样一个陌生的客房,她不知道房间多大、门在哪里;身边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虚幻——看不见对方的脸,即使对方有所言语,她也无法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安全感。
像是许多许多年前,小小的她被锁在破旧的冷宫中,因为惧怕而无法入眠,睁着眼睛度过的那些没有月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