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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苦处,犹如落到无底深渊。小青心如刀绞,瑟缩着声音再也开不了口,将水漫金山白蛇产子这一段生生哽住。白墨和白竹虽然心中焦急,但见小青神色痛苦无比,也不好意思催促,只得倒了杯茶,四只眼睛望住小青。
小青呷了一口茶,喉咙壅塞的感觉好了许多,继续开口,简略地说道:
“后来素贞生了个儿子,法海趁机收了她,将她镇在雷峰塔下,待得雷峰塔倒、西湖水干方能出世。我奈何不得,只得回来修炼,希望可以早日将雷峰塔推倒,救姐姐出来。”
白墨白竹听罢一脸怒气,抄起武器便要出门去,小青道:
“你们是要去找那和尚算账?”
二人也是一番冲动,听小青一问,顿时站住了脚跟,暗自谋算着胜机。小青苦笑接道:
“素贞都斗不过法海,你们去了,不是白白送死么!”
白竹道:“那也好过在这洞中苦等!姐姐对我们情深义重,堪比父母,养育教诲,处处是恩,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这般苦难,自己袖手旁观!”
小青凛然:“白竹,你这是在骂我么!”
白竹转身道:“是谁给姐姐惹出那许多事端,是谁天生一副媚骨,处处留情,是谁扯姐姐趟入这团浑水之中!都是你!”
小青无话可说,白竹所言句句是实,她是处处想着素贞念着素贞,可也是她仗着白素贞宠爱,扯她胡作非为大开杀戒。没有她,白素贞还好好地在人世间,说不定现在只是个寻常安宁的孕妇,说不定再过半年,已经飞升成仙了……可现在,她害得她连孤魂野鬼都不如!
白竹见小青默认,气急败坏攻来,白墨见状赶紧阻拦,但剑气一出,实在是拦不住了,只好一掌打向白竹手臂。白竹手臂偏了几寸,力道却不减,小青尚自惶惑,不躲不闪,被白竹一剑划伤了手臂。鲜红温热的血液滴滴落地。
见了血,白竹忽然有些傻眼,顺着力道窜出几步,背对着小青站立不语,气氛僵硬得很。
“你为什么不躲?”白竹冷冷问。
小青嚅嗫道:“白竹,你说的,都是实情,一切因我而起,我的罪孽,我都担。”
白竹冷哼:“你勾引了她。”
小青不响。白竹哽咽着接道:
“你勾引了她,又抛弃了她——你这究竟算是什么勾当!你还有脸回来!你从未把这里当做家,为什么要回来!给我滚出去!”
小青闻言黯然,不是这个样子的,明明不是这个样子!可是她就是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好拖着脚向外走。
白墨轻轻拉住她。
“青姐。”白墨道:“竹儿只是一时焦急,冲撞了你,你莫怪她,她就是这般性子。”
白竹闻言转过身,恶狠狠地望向白墨,仿佛要活吃了她。
白墨并不在意,对她安抚地笑了笑,道:
“竹儿,你应该看得出,青姐对素贞姐姐,就如同你对我。”
白竹愤愤然道:“不要拿我和她比。我受不起。她怎么想的,我哪里知道,今天可以勾引素贞姐姐,爱的死去活来,说不定明天又去勾引另一个,又爱的死去活来!”
小青摇摇头,低声道:“白竹……你太看得起我了。你说我处处留情我并不否认,但我今生对素贞一个人动了真心,这一点我风碧青可以对天发誓!唉……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现在一心只想将素贞救出来。若是你不愿见我在你面前招摇,我便另觅他处。但是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若是你们出了事,素贞又要大大伤心一番。她现在心若琉璃,不能再加伤疤了……碧青告辞。”
白墨轻轻拉住了她,望着她笑了笑:
“留下来吧,竹儿没有怪你的意思。她只是发泄一下。”
小青看向白竹,白竹撇了撇嘴,没说话,用眼神扫了小青一眼,又低下目光。这分明是觉得先前言辞有些太过了,现在想解释有说不出口,在心里暗自别扭。
小青忙就着台阶下:“我只是想借这石室清修,一年半载也未必会出来一次,不会打搅你们的!”
白竹蹭过来,重重地拉过小青受伤的手臂,绷带狠狠缠上去。小青疼的“嘶”一声,白竹半点同情都没有,板着脸说:
“不躲不闪的,做什么啊!想死便直说,我下的去手!”
小青扑哧一笑:“竹儿妹妹的剑,我哪里敢躲,不过是流些血而已,不打紧的。”
“还真是天生巧舌如簧,无怪姐姐给你骗去……”白竹咕哝道。
白墨见情势好转,松了口气,趁热打铁:
“既然误会解开了,竹儿,我们也要勤加修炼才是,必要的时候好给青姐搭把手,救出素贞姐姐。”
白竹轻轻点头,小青扬了扬嘴角,刚刚想笑,听得白素贞名字,一丝悲伤顿起,将那丝笑容拧得极为难看。
包扎过伤口,小青便转入卧室去了,刚整理好的坚决心情,被白竹一番话搅得有些不安宁,还是睡过一觉,安安心神,明日直奔石室清修。
李公甫自金山寺回返,许姣容急急出来,见他身后拖着一副棺材,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悲从中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一晕便是二日未醒。这可苦坏了李公甫,又是丧事,又是公事,要照顾许士林,还要照顾自己娘子,连悲伤都被疲倦冲淡了。
许姣容醒来后,觉得天旋地转,趴在马桶上就吐,直吐了个昏天黑地。李公甫害怕的要命,许姣容却是擦了擦嘴巴站起来了,也不去提许仙死的事,抱过哭泣的许仕林便摇晃起来。一切那般自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李公甫没什么心思,觉得自己娘子是不是悲伤过度,哭也哭不出来了?抚上她的后背,轻轻问道:
“娘子,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出来,这么大事,合该哭一哭,不打紧的。”
许姣容瞪了他一眼:“哭你个大头鬼!我知道汉文死了,我确实伤心,这二日我一直梦见他,梦里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现在人家将仕林托付给我们,这是汉文的骨血,死者已矣,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中要死要活的啊!我坚强点,不好么?你又非得让我哭不行?”
李公甫便放了心。许姣容看似个寻常女子,这心性却一向比男子还要坚强,正好和李公甫相反。无论天大的事,许姣容也只是念念不忘两天,随后便会振作起来,继续她的日子。许姣容姐弟俩父母双亡,从小相依为命,她待许仙简直比儿子还上心!若是他李公甫死了这样一位弟弟,恐怕便要一蹶不振了,而许姣容却能站起来,收掉悲伤,担负起抚养许仕林的责任。有时候李公甫怀疑,要是哪天天塌下来,八成是许姣容顶着,自己早给吓趴下了。
怎么就娶了这么好一位娘子?简直是活脱脱的花木兰。
许姣容怎不悲伤,她已经叫这悲伤搅扰的骨髓都在抽痛,但是,又能如何呢?她大哭一场,许仙能活过来么?她终日戚戚,一切能重头开始么?她就此沉沦,许仕林能顺利成长么?
不可能的事。
所以一切悲伤都是徒劳,放在心里便好,时间一久,习惯了没有许仙的日子,一切便会淡去罢。
她打起精神道:“公甫,我们的孩子距离出生还有几个月,虽是不急,但正好一起准备了吧。明日你去集市扯些布匹来,我给他们做些衣裳鞋帽,也好过冬。”
李公甫现下对自己这个娘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听得她有吩咐,忙爽快地点头称好。
许姣容又道:“仕林的身世过分离奇,说出去谁也不会信,我想,先不告诉他他的身世,只说是我们的孩子便是。”
李公甫道:“娘子说的是,只不过仕林毕竟是你许家唯一的香火,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告诉他呀!”
“等到时机到了再说吧,既然信上说他是文曲星转世,便叫他读书试试,说不定,真能考个状元光耀门楣。唉,其实这也无所谓,只要他能平平安安长大,安安稳稳成家立业,便好了。”
李公甫怕许姣容操劳,连忙接过襁褓,让许姣容好生歇息一下,便兀自摇起孩子。他看着这孩子,模样生的太俊俏,将来说不定命犯桃花,定是要用书本教导一下的。李公甫是个粗人,动不动就这般不着调地胡思乱想起来,许姣容见他笑的奇怪,忙问:
“公甫,你想什么呢,怎么笑的这么浪荡……”
李公甫忙正色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见着他生的好看,心中欢喜,真个将他当成自己儿子了,想着他将来有一天高中魁元,也是我李家一大幸事……”
许姣容嗔道:“不要整天白日做梦,再说,什么叫当他是儿子,从现在起,他就是你儿子,听明白了吗?哪天要是仕林因为他的身世有个三长两短,十成十是你这张嘴里漏出去的!”
李公甫赧然,也不愿和她斗嘴,转过身,将孩子抱去了前厅。许姣容慌忙叫道:
“你把孩子给我抱回来!要带着孩子上衙门不成?别人问起,你怎么忽然多个大胖小子,你怎么说!这孩子需得藏几月,等我肚里那个生了,再拿去人前,只说是双胞胎好了!”
许姣容果然心思缜密,李公甫拍拍额头,连忙把孩子还给娘子,重重地亲了他额头一记,大摇大摆地往门口走去。经过厅中,忽见到许仙的棺材,面色一僵,再摇不起来了,低下头,像个俯首的罪人一样,灰溜溜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见着李公甫夫妇我就想乐……诶,我知道家里死了人应该很悲伤……我就是悲伤不起来啊……好吧我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四十九、积年之后返雷峰
七月二十,处暑,鹰乃祭鸟,天地始肃。
白素贞入雷峰,整整一年。无人探望,不见天日,只有青灯黄卷陪伴,这一年如此漫长。但白素贞并不知道日子,连时辰也不知道,甚至连白天黑夜也分不清。佛经默下又忘,忘了又记,反反复复,无穷无尽,她眼中逐渐地苍茫起来。
仿佛这天地本来就只有一间囚室大小。
有时候她听见塔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以为小青来了,却听不清晰。
青儿啊,我听不到,听不到,你说话声音真的太渺小了……尚且抵不过雨水滴落叮咚。雨至了,风又来,小青,你知不知道?
但她心知那个青衣女子终没有来,除了她,亦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来。她仿佛被世界遗弃了,在被遗弃那天,化作了磷火,一闪一闪地,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挣扎着。
白素贞翻翻经书,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这一行写着:须菩提,於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
第三百九十四本经书。她无时无刻不在记这些经文,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默的快了还是慢了。为了默下经文早日出塔,她简直不眠不休,仿佛走火入魔。有段时间她脑子里全都是什么如来、菩提,什么□空空,五蕴四大,除此之外抛得一干二净,只剩得一个青色身影穿穿梭梭。那段日子她差一点要将她也洗去了,却最终悬崖勒马,记起了自己的目的。她的目的并不是出去,出去只是途径,结果是要看见小青啊!若是她拼命默经忘记了她,那读的这些无穷无尽的咒语般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处?
恢复了神智,她便想听听小青的声音,想了不知道多久,想得昏天黑地。经文一遍遍看过,一个字也记不住,一大堆重复了几百遍的话语,混乱不堪,仔细瞧瞧,字里行间明明都写着小青小青。她对此纠结了好一段时日,始终是放不下,也不肯放下,终日蹙着眉头冥思苦想,绝望却一阵紧似一阵,周身不得安宁。
这日又看着这些文字,不知道看到了哪一句,脑子猛地一空,忽然眉头一开,没了冥思苦想,反而笑了起来。便是了,本应该就是这样,即便不背下这些经文,她也要想着小青,一直想到雷峰塔倒,想到西湖水干。
居然默了几百卷经书,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傻事呀!与其变成个抛却红尘,只懂佛经的圣人,反倒不如做白日梦来得自在!忽然明白了,原来法海不仅要关住她的人,还要关住她的心,真是狠毒!她此前怎么就没想通,非要顺了他的意呢?如今她偏不!身受桎梏,若心都不能自由,岂不是太可悲了么。
就这样胡乱将牢底坐穿吧,小青一定会等着的,即使不等也罢,到她出塔那一日,再去寻她,非将她拉回来不可!
白素贞的心似乎突然间什么杂质都没了,透彻通净,一片光明,似个孩子一般。她将那卷金刚经发泄似地甩到地上,轻轻笑了起来。一瞬间,觉得这地方宽敞了许多,仿佛灯火也亮了起来。
忽地她听见了一声呼唤,好像是小青的声音。又出现幻觉了么?可是这一次声音真真切切,并不飘渺,似乎又不是幻觉。她疑惑,仔细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