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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到后半夜,实在吃不消了,就依偎着练儿,头抵着头,裹在毯子里沉沉睡去。
这么睡到底是不怎么舒服的,次日早早醒来,东边才露青白,火堆却还燃着,老爷子正仰头凝望天空,拎着练儿带回来的小酒坛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见我起来,捋须点点头,道:“醒了?没想到倒是你起得最早。”
顺着他的话望怀里一看,练儿正睡得香甜。这几日奔波打斗,事端频生,就是铁打的人也难以支撑,她委实也不容易,便轻轻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帮她掖好毯子后蹑手蹑脚离去。到下面已毁得差不多的灶房里寻了些还能用的,煮了点清淡吃食送去,再回到自己房中收拾了一下,又铺纸磨墨,做了些自己想做的事。
“你这是偷偷摸摸干什么呢?”才刚做完,那头练儿就寻了进来,边走手里还边端着碗在喝我煮的薄粥,实在没半点女儿家的样子,换平时必要打趣她两下才好,可惜如今有心无力,唯有无奈笑笑,拉她过来擦了擦嘴,才拿起床上收拾好的包袱亮了亮。
“哦,你倒想得周全。”练儿见状便点头道:“也是,早收拾了放在身边也好,这样等咱们见了李岩一行后,想走便走,省得拖累。”
这一早是专用来等人的,临近晌午,果然远远见来了一队人马,领头得正是那对夫妇,离得老远就听红娘子笑道:“我说练姐姐,你可真是面子大,我家这位可是推掉了两股绿林头目的会面专程来的啊,我都要吃醋啦。”这自然只是玩笑,那李岩也不呵斥,只微微一笑,似对今日一切成竹在胸。
练儿当然也不客气,当即笑驳道:“我送礼的不嫌烦,你收礼的怎么能嫌?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就是,随我来。”说罢却一回头,拉了我径直往山寨里去了。
走不多远,铁老爷子也赶过来汇合,珊瑚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不感兴趣,还是守在穆九娘坟边,老爷子却终究放心不下,抓紧时间赶来看看怎么回事,练儿却只是笑而不答,领我们一路往里,直到平日聚会的大场坝之中,今日来的女兵多数是她旧部,自然也熟门熟路,很多人望了那些残垣断壁,面露悲沧之色。
此地是寨中建筑聚集之处,也是毁损最严重之处,到处都是焦土废墟,不过当中总算还有一大块空旷地可容人,练儿就在这平地中央站住,默默低头徘徊了一阵,似也在感怀伤情,那李岩见状,便开口劝道:“练女侠不必心伤,官军毁了我们一个山寨,我们便要占他十个州府来偿!”
这本是好言劝慰,可练儿只是摇摇头,抬首看了他,忽道:“我看你腰悬宝剑,想必也精于剑术之人,咱们此时反正无事,在这里走几招如何?”
她本说送礼,却突然要约人打架,实在是太出乎意料,而且这般行径落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难免不够友善,铁老爷子皱眉捋了捋须,正待上前阻拦,被我从旁拉住示意他稍安勿躁,而那头红娘子似也有气,却被李岩一个眼色挡住,不曾发作。
那李岩先拦下红娘子,而后便谦虚一笑,抱拳道:“我这点微末剑术,防身尚可,怎能与练女侠你相比?还是算了吧。”练儿却道:“我喜动手打架,就如他人有酒瘾棋瘾一般,你这剑不错,惹得我手痒了,若真当我朋友,那与其用佳肴美酒招待我,倒不如陪我来走上两招,我更领你的情!”
说都说到这份上,自然也不好推辞,那李岩道了声:“好,请练女侠进招。”说罢拔剑在手,严阵以待。练儿微微一笑,剑诀一捏银虹如风,一缕银光直刺对方手腕,李岩倒也算不错,剑锋顺势挽了一个平花,以攻代守,反刺敌足,惹得练儿哈哈一笑,瞬息之间又连变两招,而且上下相逆,令李岩摸不清她攻势所在,只得长剑当胸一划,转攻为封起来。
他哪儿知道我派剑法最是奇诡异常,一旦节奏受制,也就再难脱身,练儿剑势未收,手心劲力向外一顿,剑招又发,这一招来得更狠,迫得李岩滑步一转,左手虚晃,右足连环腿直踢,竟是连拳脚功夫也使上了,险险避过几招,对手却是越攻越疾,剑光霍霍,几乎令人眼花缭乱,我在旁细看周围,但见那红娘子一脸提心吊胆,怕是手心都攥出汗来了,倒是她身后以阿青绿儿为首的一干明月峡旧部神色轻松,想是对自家寨主的为人心里有数。
这里分神之间,那边已经决出了胜负,练儿长剑一绞,搭上了李岩的宝剑转了两转,铿锵
有声,那红娘子再按捺不住,一纵跳入场心,只听得一声长笑,两人倏忽分开,那李岩还剑归鞘,拱手说道:“练女侠剑法天下无双!佩服,佩服!”
练儿却不受这赞,面色一端道:“不用过誉,我本想在三十招夺你的剑,谁想你倒不错,令我没能得逞。”旋又笑道:“既然如此,我的礼物,你便有资格取了。”
她这一说,便见那红娘子满面郁闷,似是心中很有些怨言,那李岩却道:“那么我先多谢了你这番美意了。”仿佛早有预料般。
别人种种反应练儿都浑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缓缓向废墟中走去,边走便四下环顾,这片废墟依着山势连绵成片,未焚毁前正是聚义厅所在,寻了一会儿,她在一块大山岩驻足,摸了摸一根尚有烧焦的木柱,瞥了我这边一眼,见我微笑望了她,就再不犹豫,横掌一劈将木柱打折,向红娘子招手道:“请你们顺着这里掘下去,将地下的木头掘出来。”
这言行在外人眼中是古怪了点,那红娘子显得好不生气,道:“索性我多叫些人来,一并给你清理了这瓦砾场吧。”话中分明暗存讥诮,练儿却似给这话撩起伤心,面色一黯,道:“今生今世,我恐怕也再不会住在这里了,还清理它作甚?你要挖就挖,不挖算了。”说罢纵身跳下废墟,向我这边走来,自己赶紧迎上前几步,握住她手轻拍了拍,权做安慰。
那红娘子一时口快,见如此又似有些过意不去,讪讪答了两句,便转身指挥女兵掘地,我们就在一旁看着,见她们先把地面的余烬清理了,再将埋在地中的木顶掘了起来,掘了一阵,有女兵一锄掘去,轰然塌下去了一块,再掘一锄,当的一声,锄头似碰到什么硬物,有旁人跳下去揭起一块石板,顿时大叫起来,但见里面是一个灰泥暗窟,却满是金银珠玉堆放其中,给午时的阳光一晃,真叫是宝光耀目,财色刺眼。
这一堆宝物,莫说掘地的女兵吓得呆了,红娘子也颇为诧异,就连李岩也似乎略觉得有些惊讶,老爷子则在旁啧啧赞叹,在场神色自若的,除了练儿自己,就只有那阿青绿儿俩名亲信,以及站在练儿身边的我自己。
她曾告诉过我有这么一批东西,是数年来勒索强盗的贡物,以及抢劫富户的积聚,这一笔钱财拿着其实没什么大用,却也不愿意平白给人,只得就那么埋着,之前在定军山躲过了官兵搜查,又偷偷运来了明月峡,就藏在聚义厅地下。
不过,知道归知道,之前她问要不要去找两件玩玩,都给我含笑拒绝了,这批财宝属于是山寨的,自己总觉得应该避嫌,所以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呆了一阵,在练儿的指挥下,那群女兵们开始小心冀冀的一件一件将这些珍宝捧出来,简直就生怕一个疏忽碰坏赔不起似的。练儿在旁看着,却笑嘻嘻对我与老爷子炫耀起来,说这个翡翠是从那个强盗头子手中抢来,那块绿玉又是那个帮会舵主所贡,言谈间甚为得意。
对此,我还只是含笑默然听着,铁老爷子听多了却忍不住皱眉道;“你这娃儿费那么大心思弄来这许多铜臭之物干嘛?”练儿笑道:“义父,你见过下棋博彩吗?他们并不在乎区区彩物,但有了彩物,却更增加下棋的兴趣。我以前在陕南压服绿林,迫他们向我进贡,也不过等于下棋时要些彩物罢了。”铁飞龙这两日来本是心思沉重,倒给她这一句逗地舒眉笑了起来。
待到红娘子带着女兵们将金银珠宝都一一搬出来后,练儿就收了嬉笑,上前几步,对李岩抱拳说道:“区区薄礼,送给二位添军饷,也算是我为自家姐妹改善改善生活。”那李岩赶紧道:“那我在这里替灾民和军中兄弟姐妹多谢你了!”说罢就是一揖,练儿受之无愧,看了那堆宝物一眼,随手提起一个金马鞍,黯然道:“这是你们以前的老寨主王嘉胤叫他儿子送给我的,现在他死了,你将这马鞍交回给他儿子王照希,算我给他的礼物吧。”
李岩自然点头称是,那他身边的红娘子自从刚刚呛声了一句后,一直显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如今就道:“道上的规矩,见面不可空手归,也算图个吉利,如今你将这批数年积聚的财物拱手相送,也该取回一两样,就是权作留念也好。”
练儿闻言,先哈哈一笑,道:“我是打算从此洗手不干,退出绿林,还要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一笑之后眼珠一转,忽又道:“这样也好……”过来拉了我与铁飞龙的手,一左一右牵到那堆宝物前,道:“听到了吧?不用客气,一人挑一件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哦。”
她说得颇为俏皮,引来铁老爷子仰头大笑,道:“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家伙拿这些东西做甚?再说真要用钱,老夫多的是手腕,岂能受你小辈的礼?”说着只是连连摆手,可是我这边却另有打算,所以非但没拒绝,反而向练儿伸出了两根手指。
“怎么?”练儿先是不明就里地一怔,后才错愕道:“这是说一件不够,想要两件?”见我连连点头,才失笑道:“你也真是,当初我叫你没事选几件玩玩,你全不放在心上,如今却要来讨,好吧,两件就两件,反正我的便是你的,没问题吧?”最后这个发问,却是对李岩夫妇而言的。
李岩和红娘子又怎会反对,自然连说无妨,我被练儿一推推到宝物前,左看看右瞧瞧,伸手不客气地拎出了两串珍珠链,这两串珍珠每一串上大约都有数十颗,端得是颗颗浑圆,珠光润泽,触手如触温玉,就算是不甚懂行的人,也明白它们的不凡价值。
当然,我选这些,却不是为了它们的价值。
在征得同意之后,取走了这两串宝物,却不是回练儿身边,而是径直往女兵那边而去,因之前的交代,这次跟来得大多就是原本死里逃生过的寨兵,来到她们身边,自己就拧断了线头,将珍珠拆出,一人发一颗,倒是绰绰有余,到最后行至阿青和绿儿面前时,和珍珠一并递上的,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不大,上面只有寥寥几句,都是今晨回屋时才写上去的,内容也不神秘,无非是要她们恪守诺言,勿忘本心,将来功成则当身退,大仇得报,莫贪繁华。
不能说话,所以这是自己对她们最后能尽的一点心意,历史便是将来,将来的事,终究还是得她们自己决定。
只但愿她们能活到做出决定的那天。
默默做完一切,将串珍珠的赤线往手上一绕,转身返回了练儿身边,之前背对她都感觉得到那注视过来的笑意,如今一走近,果然被伸手一把揽住,听她笑语道:“原来如此,还是你细心,是了,大家都应该分一份才对。”顿了一顿,又道:“那我也真该选点什么走才对。”
说罢,她一俯身,弯腰在地上拾起一小块泥土,感叹道:“到这里三年多了,除了黄龙洞,咱们俩很少在一个地方住这么久的,久到我都熟悉这儿的泥土味了。”当真就送到鼻端闻了一闻,又道:“嗯,这土里还有血味,大约是哪一个寨中姐妹的血吧,再没什么东西比这个更能值得拿来做留念的了!”
说罢,这女子爽朗一笑,竟真就将泥土纳入怀中放好,旋即也再不管别人,一把握住我左手,对铁飞龙大声招呼道:“义父!你去寻珊瑚,我们可要先走了,咱们山下见!”话音未落,已是纵身如飞而去,自己被她拉着,只听得耳旁风声呼呼,那红娘子和一干人似都在身后大声呼唤,却见练儿在前衣袂飘飘,迳自掠空而行,再也没有回头。
她不回头,我却回首望了最后一眼,因为知道,应该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别了,明月峡,曾发生过太多事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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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半四千多是脑补物,后半三千多大都是原著改,于是,一来二去三补充,恭喜八千啰嗦出了八千字……
其实我一直想着该拆成两章然后喜滋滋地摇旗呐喊道客官们日更啊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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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京
…
一月之后,这一天清晨的清新空气中夹杂了些许潮意,看似要迎来一场迟到的春雨,阴霾的重重云层中却又偶尔有缕缕日光透出,在这般阴晴难测的天色中,一辆青蓬马车晃晃悠悠地载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