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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老爷子兴致勃勃说的差不多了,这碗茶水终于也喝的差不多了。
因从未听说过类似存在,所以心中对这传说般的地方一直满是好奇,此时人在门口,景就在门外,早已是心痒难耐,我仰头喝干最后一口浓茶,急忙道:“走,出去看看!”连碗也来不及放下,闪身绕过老爷子高大的身板,一脚踏出了门。
踏出门,首先映入眼的是一轮耀目的鹅蛋黄,此时已至薄暮,沉日就在天尽头,衬着——粼粼波光。
说粼粼波光其实并不太准确,因为水面很平静,平静的更近乎一面倒映晴空的镜子,波纹是远处一大群野鸭在水面上嬉戏引起的,更远处还不时有别的水鸟盘旋掠过,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再望远眺,天和水就融为一体了,如同海平线一般。
向导们说这里是大泽湖,说这里是孔雀海,我原以为前者应该更贴近现实,哪知道后者才是真正生动鲜活的形容。
看着眼前一幕好一会儿,才又转头环顾四周,这屋子就坐落在水边,离浅水处大约也就十来步的距离,周围还有几栋类似的建筑,都很简陋,多是土坯和枝条枯木搭建成的低矮棚屋,棚屋周围绕了一圈用细树枝扎成的篱笆墙。
而这些棚屋前前后后的沙丘上却长满红柳和芦苇,还有大片大片高耸的形状各异的胡杨树,仿佛保护领土的屏障般,将这里与远方的荒凉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怎么样,吃惊吧?哈哈。”身后有沙沙的脚步声,屋里人也跟着走出来了,铁老爷子爽朗笑道:“最初看到时连老头子我也吃了一惊啊,谁能想得到,鸟不生蛋的戈壁沙漠中还能有这样一块风水宝地!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吧!”
“那两个向导,说这里,叫什么?”我没回头,定定望着眼前的景色发问,然后听老爷子回答道:“呃,是叫罗、罗布淖尔吧?这土话拗口,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你问这做什么?”
罗布淖尔……罗布……淖尔……
暗暗的翻来覆去念了两遍,突然心头灵光一闪,好似豁然开朗,也不好说是个什么滋味,只是忍不住抿起嘴唇,默然的低低笑了起来。
“怎么?你连这里也认识?”练儿从身后走来,侧头看着我。
“不,我不认识。”我笑着摇摇头道:“我认识的地方是一片干涸盐泽,万里无人的死亡之海,它叫罗布泊,不叫罗布淖尔。”
此地不缺干净的水,也不缺烧水的干柴,这对于在戈壁中跋涉了数日的人,尤其是对女子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喜讯,自己醒来时练儿明显刚沐浴完毕没多久,此时见我已然恢复精神,不知想到些什么,突然拐了话题催促起来。
“谁管你什么罗不罗,先去好好洗个干净要紧。”她说道,一边接过我手里的茶碗,一边将我向另一间棚屋推搡:“正巧还有热水,快去,收拾好了饭食也该好了。”
被她这一催促不要紧,突然想起了醒来时……我一面任她推着往前去,一面回头问道:“对了,练儿,睡着时替我换了衣衫的,是你吧?”
她不会轻易把我扔给别人——对这一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得到的果然是一声哼,练儿似乎连正面肯定也不屑,只是回答道:“那胡服经了几天风沙,你不嫌弃我还嫌弃呢,脏兮兮的让人怎么一起睡?”说完一推,将我推进了棚屋。
她说的虽是事实,但毕竟身为女子,听人说自己脏终归心里是有些别扭的,何况说话的人还是……刚想声辩,门却已经在眼前吱嘎关上,知道练儿是有口无心,也只好叹气笑一笑,转头打量起了屋内。
里面仍然是小小的地方,简陋的木架,简陋的木桶,桶内清澈的水上漂着简陋的水瓢,酷暑之地热气自然散的慢,现在都还是温的,摸着倒是舒适,只不过……看着四壁都是缝隙的墙,令人不禁皱眉,就在这时候,屋外传来了一声:“动作快,我在外面等你。”
是不耐的语气,却是属于这人独有的表达方式,会心一笑时,本想问一问之前又是谁帮她守门的,一转念却还是算了。
若是问的话,我猜——敢有鬼鬼祟祟者我岂能发现不了——诸如此类的傲然回答,想也是能够想得到的。
当一个人确实有傲人资本时,傲然,其实也不失为一种直率的表达,虽然这种直率大多有悖凡规俗律,为世人所不喜,甚至斥为邪魔外道。
但不知何时起,至少练儿的言行举止在我眼中,已只剩下了天经地义和……可爱。
沐浴之初是黄昏日落时,待到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后,外面就已是新月挂枝伴繁星了,走到屋外时凉风习习,远处水畔燃起了几堆胡杨树枝搭成的篝火,一群人影围坐火边,有说有笑,阵阵香气随风而来,挑动着人的食欲。
“真慢。”练儿正闲散的倚在一旁的胡杨树上,手中百无聊赖的把玩着绿黄枝条,明明始终没出声催促过什么,此时见了人却要埋怨上一句,然后就落到我面前,笑道:“走,吃东西去。”不由分说的牵了手就向火堆处前进。
走近了,喧闹更甚,香味亦更甚,火边树枝上噼里啪啦烤着的是一串串肥美的鱼,与老爷子和两个向导围坐一起正有说有笑的,是十来名穿着朴实的男女老少,无论从高颧深眼的脸型上还是微曲的头发上,都能看明显的异族血统,想来正该是当地土著无疑。
好在之前一路上练儿已是见怪不惊了,我更是习以为常,而见我们过来,他们早已忙不迭地热情招手呼叫起来,虽然话交流不通,但脸上笑意和肢体语言却是丰富的。
于是加入其中,一起畅饮畅食,食的是湖中的鱼,外焦里嫩,新鲜味美,饮的是我们特意带来送上的几瓮好酒,这对难得出去一次的当地人来说是极好的礼物,而他们乐得将好东西与快乐和客人一起分享。
这几日艰苦跋涉,好不容易吃得一顿新鲜的热食,大家都颇为开怀,向导与当地人打成一片自不消说,练儿也露出了慵懒而怡然自得的笑容,铁老爷子更是与别人拼起酒来,喝了个不亦乐乎。
月淡风轻,把酒言欢。
待到酒足饭饱,却尤未尽兴,有能歌善舞者,早已经撤下吃食,拿出乐器,就在篝火边载歌载舞起来,西域民族由乐器到歌舞独成一系,自蕴育了一股别样风情在其中,但听得弦乐弹拨,手鼓震环,节奏欢快轻松行云流水,演奏到了高兴处旁人纷纷应和,或唱或跳,便是天生的歌者,舞者,气氛热烈无比。
这样的气氛到了最高处时,忽地从人群中窜出来一个小丫头片子,十岁左右的年纪,啪嗒啪嗒跑到了这边,大约是提早判断过了谁比较好欺负,怯怯的瞄了练儿一眼,却一把捉住我拉了起来,拖到人群中心,就开开心心的说了一连串叽里咕噜的话。
她说的很大声,再大声我却也听不懂话里是什么意思,正值微笑茫然之际,不远处与当地人聊得火热的向导却插话进来,大笑着嚷嚷道:“小丫头想让您唱首歌,或者跳个舞,尊贵的客人,这宾主尽欢的时刻,您忍心拒绝她么?她会以为客人心里不高兴的呢。”
他这嚷嚷,周围就是一片起哄声,连铁老爷子竟也混在其中鼓噪,我夹在中间被闹的没办法,明白不献丑是没法下台了,也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该怯这个阵吧,想了一想,被现场的器乐伴奏触动了记忆,就清了清嗓子,顺口唱起了一首传唱度颇高的新疆民歌——
阿拉木罕什么样?身段不肥也不瘦。阿拉木罕什么样?身段不肥也不瘦。
她的眉毛像弯月,她的腰身像绵柳,她的小嘴很多情,眼睛能使你发抖……
阿拉木罕住在哪里?吐鲁番西三百六。阿拉木罕住在哪里?吐鲁番西三百六。
词曲其实也就只记了个大概,好在这首歌旋律简洁短小,歌词反反复复,记不清的地方就顺口胡诌带过,倒是轻松容易没什么难度,关键是和此时乐器非常搭调,虽然用了当地人听不懂的汉语,但一气唱完后,周围反响还是很好,甚至掀起了一阵比刚刚更大的喧哗鼓噪声。
对这种直接到有些过了的热情不太吃得消,可鉴于客人身份,自己还是得微笑着连连点头应付,目光下意识的寻找起一个人来,却讶然发现她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这一下再没空去做什么敷衍应酬,我婉拒了向导再来一首的邀请,摆脱人群挤到铁老爷子身边,他正端了酒碗,摇摇晃晃的从练儿那个方向折返回来。
“老爷子,练儿呢?她去哪儿了,你看到了吗?”我捉住他手臂大声问道,鼓乐喧哗这时就显得有些碍事。
好在老人虽脸色泛了酡红,但眼神却还是透着清明的,听我问起,大咧咧一笑,道:“你问玉娃儿?哈哈,刚刚还在嘛,我本想邀她拼一碗酒的,谁知道这娃娃就不喝,逼急了还转身便走,真是个倔,哈,不过对我老人家的脾气!”
我也顾不得老头儿已经大舌头了,左右看着应该没什么事,就顺着他说的方向赶了过去,练儿是喜怒无常了些,这番话听着好似心情真不怎么样,也不知老爷子具体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有惹到了她。
此地虽然是绿洲,可出了胡杨林就是戈壁沙漠,不由得人不担心。
往前赶出不远,已是连片起伏的小沙丘,与林外沙丘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长满了红柳和其他各种不认得的低矮灌木,倒也算生机勃勃。
练儿就站在沙丘之间,也不知是在看月亮还是看繁星,夜色的下一抹白还算醒目,我远远瞧见了,这才放下心来,走过去站在她身边,道:“怎么了?离开人群那么远?”
即使是生气,练儿却也不会随便迁怒与人,回头看我一眼,皱眉回答道:“太吵,一开始挺有趣的,久了就烦了,义父还找我想对酒,我不喜欢,还是避开的好。”
“既然如此,我陪你。”我点点头,伸手牵住她道:“就让他们一干人去闹好了,咱们只管咱们早点歇息,没准明日就又要上路了,确实也该好好的调养生息才是正理,走。”
说完拉人转身欲行,谁知道一拉之下,她却没有挪步。
“你身子不要紧了么?怎么睡了那么久还想睡?”耳边听得熟悉的声音这么问,回过头,练儿正认真瞧着这边,因月色的关系,睫毛在眼睑下投了淡淡阴影。
我心中一暖,轻笑道:“这次是补前些日子欠的瞌睡,何况,即使睡不着也可以陪你啊。”
“嗯,也是……”那双明眸忽闪了两下,练儿就点头道:“你可以陪我说说话,或者哼哼歌,你的歌虽然调子怪,倒是唱得不错。”
这么说的时候,她神色还是认真而平静的,嘴角更是习惯性的微勾了起来,然后状似好奇的抛出了一个问题:“对了,那个叫阿拉木罕的人,你是怎么认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一点登不上来……
然后,找啊找啊找状态……
☆、吃不准
…
你是怎么认得的?
认得?谁?这话传进耳中,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才回过味来。
其实练儿这一句话本身并不难懂,让人迟疑起来的是她问出这句话背后的原因,若不是自己太多心的话,怎么感觉像……我眨了眨眼,一边梳理心中瞬间涌作一团的各种念头,一边拖延似的反道:“什么?”想借势观察她的反应。
练儿哼了一声,挑眉道:“你刚刚才唱了赞人家的歌,难道转眼就不记得了么?”面色一端,笑意就冷了下来。
稍熟悉她的人都明白,这便是她不开心的前兆,自己怎么敢怠慢,也顾不得再梳理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许多,只能勉强一笑,坦白回答:“哪里来的什么阿拉木罕?我只是会唱这么一首歌罢了,也是以前从别处听来的,谈什么认不认得,都是没边的事。”
“真的?以前?”练儿很少不信我,但这次她偏偏就是不信了,或者至少也是将信将疑的态度,只见那双清眸微微眯起,斜瞥过来道:“这曲子明明是此地的异域风情,中原怎么会听得到?你莫要欺我不懂,又想来哄我,这可不行。”
这人确实没小时候那般好哄了,我讪讪的挠了挠脸,赔笑解释道:“真的,是前些年不在华山时,从……一个游方郎中那儿听来的,他路过我呆的村子时逗留了些日子,平时行医看病,喝高了就喜欢胡唱,或是到过西域也不一定,我听多了就无意中记住了几曲罢了。”
说谎不打草稿的事很久没做了,也算被逼无奈,否则难不成交代是电视里学来的?自己讲的面不改色心不跳,那边练儿听进耳中,大约是感觉还算合乎情理,面色就缓了许多,还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小细节我瞧在眼里,觉得应该是蒙混过关了,正要捡起刚刚那些念头来重新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