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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历练还不够。」她总是这样说。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准我不出国的原因。
我懂她的用心，我也心疼她的过去。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某些她特别疲累的夜晚，她总是睡不安稳，似乎做着辛苦的梦，眉头紧皱着，但却仍是熟睡。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自己能老十六岁，这样，我是不是就能在她经历这那些的时候陪她？甚至，让她不用经历那些？
但这些，都只是如果。
第四十三章
时间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在前进着。印证了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在三月底，我陆续收到了几所学校的录取通知。
大概因为TOEFL和GRE的分数漂亮，有几所学校甚至愿意给我奖学金。
好啦，现在又是另一个难题了，我到底该去念哪间？
『为什么连选学校都可以这么头痛啊？』我躺在沙发上叫着。
「你说这种话，被别人听到会被打喔。」她悠闲的在厨房切水果。
『喔，那你觉得我要去念哪间？』我问她。
「念你的第一志愿啊。」她头也没抬的回我。
『但第一志愿还不知道啊。』我说。
「那就继续等啊，不然咧？」她拿着水果走来。
『喔……』我坐起来，从她手中接过了苹果。
「宝贝，我过两个礼拜要去LA一趟。」她突然说。
『为什么？』我看着她问。
「学校要我和几个老师去参加一个研讨会，可能顺便看一下我儿子吧。」她翻着手上的schedule说。
『那我咧？』我无辜看着她问。
「你啊，你在台湾等我回来啊。」她捏了捏我了脸。
『喔……』我难掩失落的说。
「乖，这次有老师要一起去，所以没办法带你。我一个礼拜就回来了啊。」她安抚着我。
『一个礼拜？！那很久耶！』我跳起来抗议。
「乖啦，很快的，你要帮我顾家啊。」她哄把我拉到怀里哄着。
『喔，好啦。』我无奈的答应，我不想让她为难。
就这样，在我知道我被UPENN录取的那天，她去了美国。
「乖，等我回来帮你庆祝。」手机里她说，我知道特别远离「老师群」跟我讲话。
『我好想你耶。』我说完，感觉眼泪要掉出来了。
「我知道，我也是。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乖乖等我回来喔。」她的声音依然很温柔。
『嗯，你也是，在美国要小心。』我说。
然后在互道再见后，我们挂了电话。
这是我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的分开。
一个人的屋子，原来这么这么的大。这是我以前从没发现的。
『原来之后一个人的日子，会是这种感觉。』我默默的想着。
也想像着八月出国后，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我还是怕。
第一天，我一个人沈默的过完整天，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无聊的转着电视，饿了就随便煮东西来吃。晚上九点，实在无聊到受不了，早早上床，在床上翻了好一会儿，终于睡着，结束了第一天。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是跟自己说：『还有五天她就回来了』。
我勉强自己拿起书来，就算看不下去还是得看，我知道，以后出国，日子就是会这样。没有她，但我还是要照常生活。
不过我念得极没效率。总是看个两三页就停下来发呆，然后默默的早上、中午、下午，都在发呆中度过，书大概只看了20页吧。
唯一比较开心的是，晚上开e…mail的时候，收到了她的信。
「Dear babe：
How are you？ Here’s so hot； but beautiful。 The Conference was fine； and I will have dinner with my son tomorrow。 Hope you are good。 Take care of yourself。 Miss you & love you！ XOXO。
P。S。 143 Love Fran。」
我看着她捎来的讯息，反覆反覆再反覆，看到都会背了，才想到要回信给她。
那天晚上，我睡得比昨天好。
第三天，我是被小杰一大早的电话叫醒的。他跟我约了明天晚上吃晚饭。
「你不要这么委靡不振啦。」他在挂电话前这样说。
委靡不振？好像有一点。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今天要做什么。
最后我决定开车出去晃晃。
在她的「训练」之下，我开车的技术已经比刚拿到驾照时好很多了，不过当然还是比不上她。
我开着车，跑过了北海岸，一路到了九份、基隆，绕去宜兰。
这样还满好杀时间的，跑回来时已经是晚餐时间。
随便吃了晚餐，洗好澡，兴高采烈打开电脑，却发现今天没有她的信。
我带着失落入睡。
第四天，剩下三天了。我起床时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我没有忘记今天要跟小杰吃饭的事。
白天我努力的学着「一个人看书」，今天比起第一天，稍微有效率了，虽然还是不时的发呆，但在下午出门前，我看了三章。
然后我出门找小杰吃饭。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开老师的车去找人。也许是开习惯，对于路人的「注目礼」也渐渐没感觉了。
不过当碰到不是路人或陌生人的人，就不一样了。
我在小杰学校门口等他时才想到，天啊，我开的是911 耶！瞬间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还好他马上就出现了。
他上了车，我迅速的驶离现场。
「姐，这好招摇耶。」他一上车就说。
『没办法，平常跟老师开习惯了。』我有点无奈。
「我明天会被同学亏死。」他也相当无奈。
跟他吃饭也是一种让时间快进的方式，当我把他送回学校，自己也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我洗好澡，什么也没做就上床睡觉了。
第五天，倒数两天。起床时才想到，昨晚忘记check我的e…mail box了！
急急忙忙跳起来，打开电脑满怀期待的上了网。
当我看到她的信时，精神立刻就来了。
「Dear babe；
How are you？ I am so happy that I can see you 2 days later！ The Conference was over yesterday； and I met my son last night。 Everything is good。 I can’t wait to see you； hug you and kiss you。 Take care of yourself。 XOXO。
P。S。 143 Love Fran。」
我又看了好久，回信跟她说了昨天跟小杰去吃饭，还有我开车到处晃的事。
『不知道小杰回去之后是不是真的被同学亏了？』我坏心的想着。
我也顺便寄了封mail「关心」他，之后决定今天还要开车出去晃晃。
今天跑的是西滨。一路上没什么车，我第一次尝试开快车，发现我好像也爱上了那种速度感，不过被老师知道，我应该会被骂吧。
不知不觉的，我居然开到了台中。
因为怕再往下开会没体力开回家，所以我决定赶快回去。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回到家时我真的也累了。
泡了个热睡澡，疲惫的爬上床，我倒头就睡。
「宝贝，我回来了。」我被她的声音唤醒。
我吓了一跳，不是才第六天吗？我是在作梦吗？
我翻身，看到她对着我笑。
「你去做什么了？这么累，我回来开门放东西洗澡都吵不醒你。」她侧躺在我旁边抱着我。
『你不是…明天才回来？』我带着藏不住的惊讶问。
「呵呵，那是故意跟你说的，这样才有惊喜啊。」她奸诈的笑了。
『你好奸诈。』我窝在她怀里抱怨。
「我早回来不好喔？」她问。
『好，当然好，我好想你……』在我说完「我好想你」时，眼泪不听使唤的掉了出来。
「好啦，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哭泣吓了一跳。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嘛……』我抽抽噎噎的说。
「乖嘛，我不丢下你就是了。」她哄着我。
我把头埋在她胸前，抱着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轻松。
在一个人生活了五天之后，我又找回了那个让我可以放心安睡的怀抱。
第四十四章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离我出国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始终充满着不安，而她对于我的不安，总是有办法一一化解。
我常常问她，我要怎么样才能追上她的人生历练；什么时候我才能像她一样坚强；什么时候她才不再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什么时候她才会真的觉得我是她能「托付」的人。
对于这些，她总是笑而不答。
我只能，努力的不幼稚、不任性；努力学着她处理事情的精准，还有那些，对于人生、感情、亲情，那些听起来像是老人家才会有的观点。
我常在想，她面对我们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态。我不是怀疑她对我的爱，而是在一起越久，我越能感受到她下决定前的挣扎，和说出那句「我们慢慢来，好吗？」时的勇气。
看着身边的她，一点也不难想像，她年轻时，甚至离婚后受欢迎的程度。但她却选择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六岁的女孩，并没有任何抱怨的包容我一切的幼稚与任性。
如果我们角色对调，我能像她这样吗？我不知道。
「怎么了？怎么不睡觉？」她翻身，发现我没睡，用手覆上我的脸颊。
『没有……』我用脸轻轻蹭着她的手心，伸手抱住她，窝进她怀里。
「快睡了，明天你就要出发了，行李都还没收。」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好。』我吻了她的颈子。
她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不久后又睡着了。
终于，到了我要出发的日子。
她和小杰一起送我到了机场，办好一切的登机手续，不愿意面对的分离，终究还是来了。
「姐，你要加油喔！不用担心我，担心你自己就好了。」小杰刻意轻松的说，但我知道他的不舍。
『好啦，我知道你现在自己很厉害了。』我给了他一个拥抱。
然后我转头看着她。
「到了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耍自闭独来独往，那在国外行不通的。」她拉着我的手说。
我低着头，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眼泪。
「加油，我会去看你。要等我。」她向前一步抱住我，轻声的说。
我擦乾眼泪，抬起头，看到她给了我一个微笑。
『我会努力。』我带着浓浓的鼻音说。
她又习惯性的揉乱了我的头发。
「手伸出来。」她说。
我乖乖伸出手，我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从包包拿出签字笔，在我摊开的手心里写下了「P。S。 143」，然后轻轻把我的手阖起来。
『那我也要。』我拿过她的签字笔，一样的在她手上写下相同的字。
「好了，该走了。」她催促着我。
我点点头，拉着随身行李，我不敢回头看她，也不敢回头看小杰，我感觉到我的手握得死紧，彷佛是想留住她写在我手上，属于我们的暗号。
我努力的维持着不掉泪的坚强，却在入关后看到免税商店里，她用的香水后，瓦解。
我冲到厕所里，忍住打电话给她的冲动，咬着唇让自己不哭出声，我蹲在厕所的地上，任眼泪流个不停。
我真的不想离开她，但却没有选择的，她要我出去学飞。
等到我平静下来后，才带着早已哭得红肿的双眼，走出厕所，往候机室去。
我看着窗外要带我离开的飞机，想着现在的她在做什么？她会不会，在晚上一个人偷偷流眼泪不让我知道？
当登机广播响起，我依依不舍的回望，望着明明知道她不会出现的楼梯，一直到剩下最后几个旅客，我才不甘愿的，拉着行李上飞机。
在等着飞机起飞前的空档，我传了在台湾的最后一封简讯给她。
『你要等我，我会成长，变成一个让你能够依靠的人；我会回来，在你身边选择安定。我爱你。 P。S。 143。』
之后我关了手机，在眨眼闭眼间落下眼泪。
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因为离开她而哭。
我将没有时间哭泣，我要变得更成熟、更优秀，才有资格抬头挺胸的站在她身边。
飞机起飞了，我闭上眼睛，离开了台湾；离开了我的家；离开了她。
十八个小时之后，我到达了美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