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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铃顿感后怕,不料向碎玉敏锐至此。
”弟子只做自己认为最好的判断。”
”不过银锁在乌山当着众人之面杀了竟陵鬼鲛,难道就没有人认识她吗?”
金铃顿了一顿,道:”她不露武功,自然不会认出来。师父,当日她是蒙面的。”
向碎玉经她一说,便觉此行已无太大问题,遂道:”联络到银锁,你又需几日?”
金铃自然不能说最多半个时辰,只得道:”我去闯他们分舵,自会有人将消息传到她耳朵里,若她愿见我,三日足够。”
”去吧。”
”是。”
金铃从向碎玉处退出来,飞身翻上房顶,寻着记忆找到了贫民窟深处的明教分舵。银锁没躲,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拿着块穿着麻线的小石头把玩不止,小石块在她长指间纷飞,金铃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就为了在这个能看到她但尚且离了六丈的地方,偷偷多看她两眼。
银锁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见金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忽然红了脸,手上一抓,把那小石块收进袖子里,嗔怪道:“大师姐做什么,又偷偷摸摸跑来我的地盘。”
金铃落下来,坐在了她面前的石几上,道:“说动了师父,叫你和我一起去。”
银锁抬头支着下巴,笑道:“你干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师父知道?我偷偷跟着你便可,你还不信我藏匿的本事吗?”
金铃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得绝了师父亲自去的念头,说不得只好把通天彻地的小少主抬出来了。”
银锁大眼闪闪,“我在你心里有通天彻地之能吗?”
“嗯——”金铃并未立刻点头,“差不多。”
银锁开心地笑起来,笑的时候先轻轻皱起鼻子,俄而笑弯了一双眼睛。金铃忍不住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轻声道:“明日出发,我需得给你改改装束,免得你露出马脚。”
银锁打趣道:“小郡主这回想怎么弄?”
金铃挑眉道:“跟我去王府。”
她捏在银锁腕子上,忽地微微一顿,道:“石头自是越把玩,越透亮。”
银锁顿足道:“大师姐,休要磨磨蹭蹭!”
金铃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回到了王府。银锁死活不走正门,定要保持自己来去无影的神秘感,金铃也只得陪她翻墙。
她站在房顶上,回头看到金铃正在不远的地方跟着,出声招呼道:“大师姐,你快些!”
金铃低低道:“方才是谁说要保持神秘感?你这么叫唤,家将们都该知道你来了。”
银锁笑道:“这猫儿一般的动静,也只有大师姐狗耳朵听得到。”
她冲着金铃招招手,正要伸手去拉她,忽地感觉到一股杀气,这杀气一闪即逝,银锁生出警觉,偷偷探头一瞧,竟看到向碎玉。
向碎玉一脸淡漠,像是谁落在屋角的一座雕像,刚才的杀气好像和他毫无关系,一只黑猫团在他膝头,忽地动了动尾巴。
“大……大师伯,别来无恙?”
向碎玉睁开眼睛,道:“别来无恙。”
金铃听到银锁叫大师伯,头皮一麻,跳下地来,唤道:“师父,我将小师妹找来了。”
向碎玉点点头,对着银锁道:“随我来,我有些事情交代你。”
银锁硬着头皮跟上去,金铃跟在后面,内心忐忑非常,不断回想着方才的场景里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似乎没有什么亲昵的称呼,亦连手也没有牵一下,不过只是说了一句话罢了。只是师父昨日便觉得我对银锁一同出行一事稍显上心,银锁又来得这么快,师父的心玲珑通透,会不会已经起了疑心呢……
金铃撒谎许多年,深谙扯谎第一要诣乃是平常心,切莫自乱阵脚,是以心中虽然忐忑,面上却仍是一派冷漠。
金铃推着向碎玉,回了王府角落里的小院子。老猫跳到地上,摆摆尾钻到不知什么角落里。金铃难免想到银锁,便偷偷冲着银锁使了个眼色。
银锁瞪了她一眼。
金铃把向碎玉的轮椅转过来,正对着银锁,没等他开口,银锁便嬉皮笑脸地说道:“听说大师伯一个人跑到前线去,师父很担心呢。”
向碎玉似是忍不住哼笑一声,随即敛起表情,“陆亢龙呢?”
银锁做了个鬼脸:“师父所在乃是机密,当然不能告诉大师伯知晓。”
“他还怕我把他揪出来不成?”
银锁笑道:“那倒不至于,师父人在千里之外,只怕师父是不忍心大师伯受舟车劳顿,才不准我说的呢!”
向碎玉微微一笑,不以为忤:“陆亢龙满口花花,倒叫你学了个十成十足。”
“师父教的事情我都学得不错,师父时长担心大师伯,我自然也要照顾一下大师伯啦。”
向碎玉微笑着扭开头去,道:“事情金铃应该都和你说了,别的也都谈妥了吗?”
“自然妥了,否则我可不来。”
“那好,我知你师徒都是审时度势的大行家,可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只有一次,因此,现下我要告诉你其中关键之处。你过来。”
本是平常一句话,金铃却整个人都张紧了,怕向碎玉察觉出什么,借口将银锁骗过去下手。
随即又觉得自己实是妄想。向碎玉自持身份,断断不会对小辈使这等阴谋诡计,更加不会因此和陆亢龙撕破脸。
更何况,他若真有此心,喻黛子必定能未卜先知。
饶是如此,她仍暗自戒备,以致向碎玉有所察觉,误会她担心银锁会对他不利,是以伸出手来拍拍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银锁恭顺地靠过来。
向碎玉支开金铃,小声交代。他的声音含混且轻,金铃不运功则听不真切。而银锁时不时轻嗯一声,想来并未有什么危险,金铃这才稍稍放心。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便听见银锁走出来。在向碎玉眼皮子底下,金铃不敢妄动,只以眼神示意银锁跟上。
银锁初初还显得拘谨,想来是向碎玉面前不敢造次,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蹦蹦跳跳起来。
“好个严师孝徒、谆谆教诲,若是不知以前的事,当以为师父不过是你大师伯。”
“刚才可吓死我了呢!”
“怎么,是师父说了什么吗?”
银锁两步绕到她面前,弯下腰凑到她脸颊边,神神秘秘的样子让金铃也忍不住凑了过去。
“他说……再打乌山小少主的主意,就打断我的狗腿……!”
金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叱道:“放肆,隔墙有耳,当心师父真的追出来打断你我的腿。”
“那我拉着他,你快点跑。”
金铃拉起她的手,捏着手腕往后面的小园子走去,淡淡说道:“那可不行。”
银锁反倒红了脸,挣脱不得,小声抗议道:“给你师父追出来看见怎么办?”
“他不会做这等无意之事。”
“那!那要是被旁人看去怎么办……”
正说着,金铃拉着她推开院门,王妃正在院中画画,两旁侍女侍立,听见此处有动静,都一起望过来。
王妃掩嘴一笑,擦了擦手,挥退两旁侍女,招呼两人过来。
金铃仍旧攥着银锁的手腕,黑色的皮手套在她的抓握下发出细小的摩擦声。目视她拉着银锁走到跟前,王妃促狭地问道:“金铃,你拉着人家小娘子做什么?”
金铃脸色丝毫不变,不若昨日还冒出一丝羞涩。
“我怕这小混蛋在家里捣乱,旁人抓不住她,还多半不免被她捉弄。”
☆、第471章 皮里阳秋十五
王妃看不出金铃的破绽,就去看银锁,银锁不服道:“我若是诚心捣乱,你拦得住我?若不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你以为你抓得住我吗?”
金铃浅笑道:“你乖乖坐着,我要给你装扮一番。”
银锁被她推到池边坐着,她自己却走进了屋里。银锁伸长了脖子去看,却听见王妃低声问道:“你和她……和好了?”
银锁笑道:“我和她什么时候吵架了?”
“从建业回来的时候。”
银锁眼珠转了转,“我什么时候认真跟她生过气?不对,有是有,那也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了。”
她的视线忍不住飘回金铃身上,金铃正从屋里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小匣子。
王妃奇道:”金铃,你怎知我东西放在何处?”
金铃稍稍抬手,道:”娘折腾我的这些危险东西放在哪里,我怎么会不知道?只要听到这东西响动,必然是我要遭殃,须得未雨绸缪,早早脚底抹油。”
王妃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笑道:”女儿家这么不爱打扮,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金铃指指银锁,道:”你问问这个小混蛋,给她画画脸画画眉,她干不干。”
王妃瞧着银锁,银锁摆手道:”我可不,身上有味道则不容易藏,你不知柔然蛮子的鼻子有多灵呢……”
金铃按住她的肩膀,道:“此番不需要你藏,乖乖坐着便是。”
银锁只得乖乖坐好。金铃拿出一把小刮刀来将她的眉毛刮掉一点,不时地捧着她的脸端详,看得银锁的脸越来越红,忍不住闭上眼睛。
金铃道:“睁开。”
银锁恨道:“不睁!”
金铃只得由着她,边往她鼻梁上揉粉,边喃喃念叨:“也不知睡着醒着看了多少次了,怎地还这么容易脸红……你们西域的小娘子都是这样吗?”
银锁睁开眼睛狠狠剜了她一眼,无声地警告:要不是你娘在此,我就立刻让你看看谁爱脸红。
金铃知她色厉内荏,更仗着银锁面皮薄,看见有人绝不敢乱来,微微冷笑一声,显然是并不相信。
胆敢如此挑衅之人多已被乱刀砍死,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之人普天之下只有金铃一个,银锁感觉得到王妃就在不远处,正从金铃背后伸出半个身子看着自己,心里不免存着双重羞愤,睁眼看见金铃一点朱唇在面前晃来晃去,却不能狠狠咬上一口杀杀她的锐气,心头还添了一把怒火。
她越想越是不忿,脸皮渐渐红得似泼了胭脂上去,浅琉璃色的大眼睛里也像是有眼泪打转。
就在此时,金铃忽地对她浅浅一笑。
金铃虽然沉默寡言,却绝不木讷,早早就知道自己对银锁有如何的吸引力。
银锁咬着下唇,霍然起身。金铃眼疾手快,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按住她的大腿,又把她固定在了原地。
不但如此,她仗着自己背对王妃,还轻轻地刷过她的唇瓣。
银锁愣住了,没料到金铃竟然如此大胆。
金铃温声道:“不逗你了,你别动。”
银锁又鼓着脸坐下。
她低声道:“你小时候……”
银锁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下文,追问道:“我小时候怎么了?”
“……还没有这么……这么锋利。”
银锁笑道:“大师姐喜欢那时候的?”
金铃轻轻摇头,“怎么样都挺好……只不过现下要给你……给你画一画。”
她的手指温柔地划过银锁的眼角眉梢,
这两人间的无字暗语,王妃大半不懂,只看两人不停地打哑谜。但这小胡儿脸色红了又红,瞎子才看不到。
她初初觉得小女儿家真情流露,纯真青涩,十分养眼,可随即想起了小姑姑,想起金铃暧昧不明的态度,不由得开始忧心忡忡。
正在此时,金铃转过身来,捧着银锁的脸问她:“娘,像不像?”
王妃一怔,道:“像什么?”
金铃轻笑一声,“像小猫儿。”
银锁白了她一眼。
金铃正色道:“娘问的是‘像什么’,又不是‘像谁’,我只好答像小猫儿……娘。”
王妃接道:“像谁?”
金铃道:“义兄带来的那个小胡奴。”
王妃心中一跳,隐隐像是知悉了什么秘密,紧紧抿住嘴唇。
金铃讶然回头看了银锁一眼,又回过头来,“不像吗?”
王妃微有犹豫,心道那小胡奴和这小胡儿,只怕总有一个是另一个的替代品,但愿不要是银锁……
金铃端详着银锁的脸,道:“我感觉已经很像了……最多他们只会当你长大了……你自己看看?”
银锁瞧了瞧镜子里,笑道:“大师姐,当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唔,你现下长大了,我又不能让时光倒流,是以最多就是这副模样啦,莫要强求。”
金铃摘了她所有的头饰,辫子也散了下来,松松地束在脑后,末端以一颗银扣坠着。
银锁不置可否,道:“那身高怎么办?你打算再比我穿得高一些?”
她说着就站起来,挺直了脊背要与金铃比高低,比着比着便道:“大师姐,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咦?我不是一直比你高吗?”
银锁啐道:“大师姐睁着眼睛说瞎话,在光明顶的时候,可是你踩着我的脚……”
她话未说完便已吃吃笑起来,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