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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安莲凄然道:“王爷如何替安莲报仇?安莲说句该死的话,若不登上大位,王爷您自身难保。为今之计,除去湛滢才是上策。然公主府内外皆是皇帝精心挑选的侍从,护卫地密不透风。湛滢一举一动,王爷等一无所知,如何行事?如今即墨氏已入住公主府,此女来历朝野尽知,分明就是未来的皇后。殊不见以往和王爷亲近的大臣皆因此而疏远王爷吗。生死存亡便在此刻,王爷还要自欺欺人?”
湛荣气得浑身发抖,一片真情竟换来这女人的不知好歹,居然还当着臣子的面斥责自己,让他堂堂一个王爷颜面何存。赌气之下,他恨道:“来人,去公主府下帖,本王明晚请公主过府看戏。”说完,他立时后悔,张张嘴想要赶紧唤回下人,但董世杰赶紧插话,让他来不及反悔。
韦廿阳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王爷,属下的经历便是王爷的前车之鉴。”
湛荣蔑视地暗想,岂有此理,竟拿本王和你比。你是自不量力惹祸上身,本王却是要将美人拱手相让,岂能相提并论。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只能好好和四人商量了一番。
次日,湛滢自然是如约而至。名义上的兄妹俩感情疏离,所以接到邀请的湛滢虽然知道其中肯定有名堂却摸不准情况,于是找来和唐咸安商议。唐咸安却说,世人不知安王与公主私下不睦,安王人前又惯于虚伪,总是做出友爱之像。公主若是一味抗拒,世人岂不说您心胸狭隘不知尊重兄长?况且在安王府中,即便他身边如董家之流想加害于您,但安王也决不会让您出事,自找祸端。您大可放心。
果然宴席之上,一切风平浪静。湛滢悠闲吃喝,湛荣却紧张异常,他身边的贴身太监平实提醒过他,韦廿阳、晏安莲,甚至包括董家,都对皇帝恨之入骨。万一他们根本就想杀了公主,致使国无储君天下动荡。那他可就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公主在他府上出了事,他即便成了湛氏唯一血脉,皇后是决不会放过他,谁都知皇帝最宠爱皇后,肯定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这太监平实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事事为他考虑,可以说最得他信任,是决不会害他的。但是这王府中护卫的死士和招来的杂役都是从董家而出,他何如放心?平实请命,亲自试尝每道菜。他虽然心疼,也无奈。暗下了决心,此事过后,一定将王府“清洗”一遍。
临到戏快唱完,湛荣神秘笑道:“皇妹,皇兄送你件宝物。”说完,一挥手。
一阵丝竹之乐响起,戏台前猛然被罩上了一面薄纱,内里影影绰绰显出个人影,款款坐下。陡然间四周一片寂静,片刻,琴声和着歌声悠扬飘出。湛滢微闭着眼睛,细细欣赏。一曲终了,不由鼓掌叫好。突然幔纱落下,女子步步生莲摇曳而来,走到湛滢面前口吐春兰,柔柔道了声“公主。”
湛滢只觉幽香扑面,一下睁圆了眼,又立即眯缝起来,足足打量了此女一盏茶的功夫,然后转头看向湛荣,笑道:“皇兄也豢养了歌舞女?”如今没有什么青楼、花魁、纳妾可以得意炫耀,大户人家就养了些歌舞女在家做为招待客人助兴之用,但只能如此而已,旁的心思除非歌舞女自愿,否则被告到官府死罪一条。但是皇帝不喜奢华,所以皇子和公主的府中自然不会有违背圣意的事。湛滢这样问,也是讽刺湛荣表里不一。
湛荣只微微一笑,看似不在意道:“皇兄可不像皇妹你见识多广,成天间只会闷在书房,哪里会欣赏什么丝乐歌曲。此女名为晏安莲,幼时便父母双亡,家中再没别人,后投身到一歌舞班四处献唱。前不久有个府中的奴才出门办事遇到此女献唱,便带了进来想讨好皇兄一番。可皇兄一介粗人实在欣赏不来,听闻皇妹出宫最喜欢去些酒肆茶楼听听小曲,便想着送与皇妹了。皇兄已经付了她三年的银钱,皇妹只管带回府中好好聆听。”这话说的十分违心,不自觉地,手已是紧紧捏住酒杯。
“皇兄对我的事倒是上心。”湛滢淡然笑道:“皇兄若是粗人,天下可就没有文雅之辈了。母皇和朝臣们对皇兄的学识可从来都是交口称赞的。不过,”她眼睛一眯,眉毛一挑,盯着湛荣看了半天,突然笑得开怀,“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湛荣本被湛滢瞧得心里发毛,但还是希望湛滢拒绝,乍听到湛滢同意,面上笑得都有些僵硬了。又见湛滢携手美人而去,顿觉心里流血。
公主府中各人见公主亲自带回来个绝色美人,想什么的都有。连唐咸安都吓了一跳,赶忙跑来想要一探究竟。
湛滢命人将晏安莲安顿好,转身迎进了唐咸安,见老师焦急的模样,噗嗤一笑,“老师见过本宫的母后吗?”
唐咸安一愣,“臣没有见过皇后娘娘的天人之姿。”
湛滢话锋一转,叹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领回来当幅画看,也是养眼。”
唐咸安欲言又止,他是越来越猜不透公主的心思。按理年方十七,正是春情萌动之时,为美色而冲动人之常情。可瞧公主模样似乎不像有垂涎之意。这弄来这样一个女子,又是为何?难道也不怕即墨姑娘多想?还是静观其变,若是有出格之事,自己就算拼着被公主厌恶,也要上报皇帝。想到这,他不再多说,躬身施礼退去了。
之后,公主府内的日子让众人直觉诡异。这位公主竟带着即墨姑娘常常去欣赏晏安莲的天籁歌喉。有时侍女们明明见到晏安莲当着即墨顾姑娘的面,毫无顾忌对着公主暗送秋波,偏生公主半点也不见局促尴尬,只笑呵呵赞扬两句。连外面有关公主府里争风吃醋的漫天流言,也丝毫引不起公主的焦急。公主府的众人都是皇帝亲自挑选,对公主忠心无比,现在的情形,个个都担心不已,尤其是贴身的侍女鱼跃、鸢飞。二人跑去找素来得公主尊重的唐咸安商量,这位长史捻着胡须微微一笑,稳如泰山。他从公主的作为中已经明白了公主的用意,暗自对“徒儿”赞叹不已,同时又对自己很是得意。
转眼到了七月初七,京城热闹非凡。湛滢缠着即墨广袖,非要带她出去逛逛。即墨广袖无奈,只得随着。微服出了府,才走几步,听人说云净寺更是热闹。湛滢心痒,立刻命令出城。
鱼跃、鸢飞只得苦着脸招呼侍卫紧紧护着。到了之后一见寺庙四周满是各式各样杂耍艺人、叫卖小贩,她们更加紧张,根本没心思过节,只紧盯着主子。随着人流越来越多,二人也不安起来。相互商议一下,鱼跃去找主持,告之情形。而鸢飞则借口即墨姑娘坐着轮椅不太方便,请求主子去休息一下,等人流散去些再出来游赏。
湛滢觉得有理,熟门熟路带着即墨广袖来到当年她娘亲住过的小院落。这个院落一如当初,只是匆忙赶来的主持却换了人,空明大师早已逝去,现今是其得意弟子悟性大师担当主持。悟性早就认识公主,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直接道:“公主安心休息,老衲在四周已布置了暗哨。”
湛滢笑道:“今儿人多,你去忙你吧。这里本宫都熟悉,等会随意转转就好。”
“老衲告退。”悟性也不客套,又念了声佛号就退下了。
湛滢闲不住,喝了口茶,只讲了些此处和她母后的渊源,便推着即墨广袖出来,顺着荷塘往山间走。这里凉风习习甚是舒畅。两人沉默下来,融入山景中互相感受着对方,心里均是一片安宁。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一声喧闹打破了这美好。湛滢皱眉不满,转头寻去,不远处林中有一六角木亭,亭外几步处站着十来个小厮,亭中围坐了五六个华服公子,石桌上杯盘狼藉,可见已在这儿吃喝多时。她不想让这胡闹破坏她和即墨广袖之间的平静,转身刚要走,耳边却传来几人的聒噪让她顿住。
这人些明显喝醉了,说话声音高亮。“前有闵仙柔、后有晏安莲,天下最美的女人都归了皇帝家了。”“谁说不是呢,可惜啊可惜。吾为天下男人痛哭耳。”“有何可惜?当年皇后还嫁过男人呢。也不知谁能弄得她舒服?”“皇帝岂不是被戴了绿帽子?”“其实外面早有传言,皇后跟着皇帝前就怀上了公主。王爷才是真正皇家血脉,只不过王爷是皇帝在潜邸时厮混的私生子而已,为了天子名声,才假做抱养的。”“我也听说了,外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想想也是,自古哪个皇帝会捡来孩子让他做王爷的?”“谨言慎行,你们不怕人听着,你们做官的爹还怕呢。”“这荒郊野外的,谁他妈来偷听,再说,皇后下贱还他妈怕人说?”——
湛滢再也忍不住,愤然冲过去,对着那帮人拳打脚踢。那帮纨绔哪是愿意吃亏的,招呼小厮过来要对湛滢出手,却被湛滢突然出现的侍卫三五下就打趴了。
湛滢咬牙切齿,“给本宫往死里打。”
这一声本宫,让那些纨绔惊得立刻醒了酒,抱着头哀嚎不已。
即墨广袖忙制止道:“真要死了这么些人,府衙岂会置之不理?追查下去,势必牵连到你。何况这些人中还有官宦子弟。”
湛滢其实早发现董昭言在列,故意装作看不见,阴森冷笑了一声,转身推着即墨广袖离去。
这帮纨绔吓得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好半天,董昭言才勉强起来,步行不稳地疾跑回府,结巴地将事情对董世杰言明。董世杰气得抄起茶盏就砸向儿子,“你是安王的陪读,在别人眼中一言一行皆会被误解为安王授意。如今关键时刻,你这样落人话柄坏了安王大事,我董家便会就此完矣。”
“儿子平时已经够小心了。谁知道公主去那么偏僻的地方。”董昭言嘀咕道:“爹您先别说孩儿,还是想想如今怎么办?”
董世杰也没主意,找来早已不理府事的父亲商议。董平如今想开了,不管董家如何,都只会是皇帝的眼中钉,不如放手一搏。只是马强一死,他便有些自怜,也觉得精力大不如前,干脆将所有事物全部交予儿子处置。今儿听到孙子所为,虽哀叹其不争气,但也费心出了主意。董世杰赶紧依言去办。几日后,朝野尽知,公主在游山之时,非要强占别人早已在歇息的木亭,一言不合,便纵奴行凶,打伤了几位官宦子弟。这出恶人先告状的戏唱的十分刁钻。事关皇后的颜面,无论如何公主都不可能在朝堂之上当面对质,这哑巴亏是吃定了。即便告之皇帝,信不信还要两说。皇上若不信,更会对公主厌烦。若是信了,人言议论纷纷,这信也只会是半信半疑。信疑之间,皇帝决不会明着怪罪这几个官宦子弟,否则还不叫世人说她故意偏袒。为防皇帝心中有郁结将来暗着对付他们,董平还有后计。叫几位官宦帮着自己儿子去公主府外请罪,这是做给世人看,也是给皇帝台阶下。
有御史为此在朝上参了公主一本。皇帝脸色难看之极,想要斥责却见公主并没上朝,于是非常生气地下旨,命公主在府中反省,无旨不得出府。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章
湛滢接到圣旨,不怒不惊,淡然处之。叫人在小花园中摆了三个精致小菜,冰镇了一壶上好的的梅子酒,又命人请来即墨广袖,谈天说地好不惬意。酒喝到一半时,又心血来潮让人叫了晏安莲唱上一曲。
嬉闹到太阳偏西,鱼跃急匆匆而来,俯身在公主耳边低语了一句。湛滢站起打了个酒嗝,挥手让晏安莲退下,自己推着即墨广袖来到了书房。一进门,赶紧跪下请安,口唤“母后”。即墨广袖忙命贴身侍女搀扶她跪下,被一双纤柔素手给按住了。
“你身子不便,别多礼了。”闵仙柔微笑道。又扫了一眼四周,感叹道:“想不到你母皇竟将这里修复的和以前一样。”
“女儿知道。原来这里是公主府和端王府两处,现在合并为一处了。”湛滢亲自接过鸢飞递过来的茶奉给娘亲,又挥手让所有侍女全部退下,等屋内只剩下娘亲和即墨广袖,才站起笑问:“母后今儿怎么微服来此?难道是想感怀一下当年您和母皇在这里的激情岁月?”
“尽学你母皇,又不正经。”闵仙柔微微又一丝娇羞,立刻又恢复了常态,轻轻呡了口茶,“今儿为什么不上朝听政?”
湛滢站在娘亲旁,笑道:“昨晚晏安莲说是新近做了首曲子,女儿便在水榭设宴和广袖听了听。哪知曲子太长,广袖吃醋又不肯先行回去休息,腿脚便受了凉,早上起来有些疼痛,女儿担心便没有去上朝。不过母皇放心,已用药水热敷过,没事了。”
闵仙柔瞅了一眼脸现红晕、神色忸怩的即墨广袖,轻松笑道:“你也是,怎凭她胡闹?她们湛家最要有人管着,否则得上天呢。”又对女儿直叹道:“广袖这般了,你今儿怎么又拉着她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