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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妙。”闵仙柔赞道:“御驾亲征,带重臣前往,再合理不过。没了这两个老狐狸约束,董桦又在病中,马志洁、董世杰必会有所动作,这才好拿住把柄。不过,没了马强户部尚有王功名,吏部却少个可靠的。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好人选。”
“不碍事,我本来就没想将董家立时除去,毕竟他们根基颇深。再者,”湛凞笑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前番我们打击了几次董家,要是将他们逼急了,恐怕会做出激愤之举。我这皇帝其实做得险啊,当时虽有你精心谋划,但只有三万兵马进京安定大局,根本远远不够。要不是局势骤变,御林、戍京两军来不及反应,哪能轻易被混在其中的暗线控制住?这两军再不济,也毕竟有二十万人,真要哗变,不可想象啊。不瞒你说,我那时是做好退回端地的准备的,算来那时我们也只控制了京城及其以西的城池,其它地方根本没有任何势力。如果董家跑出京城招兵买马反了我们,凭我们那点兵马,又要对抗北狄、南晋,又要防着范赫,还要小心京城二十万降兵,还少钱粮,真真一点胜算也没有。天助我也,不曾想这董家竟然降了。我盘算过,三年内还是要以稳为主,待到国库充盈,民心真正安定,到时董家便会任我宰割。”
闵仙柔爱恋赞佩地看着湛凞,温柔笑道:“你也别谢天,那时看似凶险,却是必然。御林、戍京两军都烂到根子里,哪里还能打仗,虚张声势吓唬他们一下,再加上我们的人在,他们不降才怪。董氏更不要提了,他们家历代文职,都是在官场上勾心斗角的能手。战场上,他们无胆无才,如何敢反。再者你身为女子这一点,正好能给他们大做文章谋取私利。两相比较,他们自然要归顺你。”她突然轻笑出声,“你似乎对马家不以为然,那马志洁对你可是觊觎更甚。”
“好酸啊。”湛凞借着她的玩笑,调皮地挤挤眼睛,说道:“其实我对马家防备更甚。说句无赖话,我是皇帝,即便做出昏君之举实行一言堂,随便提拔几个官员,吏部他也不敢说什么。掌吏部者得人脉,掌户部者得国运啊。干什么事不得要钱,马强若是背着我稍微做点手脚,也许几十万银子就没了。户部不在自己人手中,怎能睡安稳。闵踆也深知这一点啊,他明着是放任董家做大,实里董家沾不得半分兵权和钱权。帝王之道,制衡之术,他是用得不错,不过他也只有这点本事了。也由此可见,马强必是闵踆的心腹,我们进京时,唐克之流对闵踆死忠的御林戍京将领已被斩杀。这马强我留着他也是有用意,天下的钱粮户籍账本都在他手里,若是被他毁了,我又要花多少人力物力来补救。不过马家父子倒是机灵,面上真是归顺。但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等这次亲征回来,借口给马强升官,让王功名接手户部,彻底架空马家。”
“那还不是因为马志洁对你的贼心。”闵仙柔故意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你就不怕马家闹事?”
“马家没有董家的人脉,面上他又表明了做忠臣,我升他的官,合情合理,谁会多舌?”湛凞对着爱人隆起的小腹,哈哈笑道:“马家对我有贼心,我对马家的命更有兴趣。是不是啊,乖女儿?”
气氛再不像刚才那样严肃,闵仙柔也知道湛凞真正决定的事不会更改,她只能轻松笑着说道:“你放心,京城我会替你看着。凞凞,你现在是个真正的帝王,知道如何取舍了。”
湛凞坚定深情地望着她,“再如何取舍,我也不会舍你的。”这句话犹如盛夏祛暑的微风瞬间让闵仙柔通体清爽。两人依偎着享受这难道的静谧。
当晚上书房里,湛凞先密召了王功名和郭桢,将御驾亲征的事告之了二人,并下密旨给了王功名。命令其务必要掌控户部。王功名这时已然肯定自己真正成了皇帝的心腹,真正可以为国为民一展抱负,顿时激动地正襟向皇帝起誓,决不负皇恩。
待王功名退下后,湛凞便盯着郭桢沉默不语。郭桢被她瞧得心里发毛,赶紧跪下向皇上表态,“皇上幼年在潜邸时,老臣便追随左右。臣的心、臣的命,都是唯皇上是从。”这话就是告诉皇上,我跟随湛氏十几年,要是不忠心,你父皇和我的老师也不会留我。而且天下人都知道我是皇上的人,除了你,别人不会也不能信我。
湛凞这才缓缓道:“你有这番觉悟,不枉父皇和朕看重你。朕和皇贵妃的关系,你一向明白。”她顿住不说,又直直盯着郭桢。
郭桢立时反应过来,斟酌道:“当年在潜邸,臣向皇上进言过皇贵妃干涉政事。那时臣犹不知皇贵妃对我大端的一片苦心。如今皇上龙威四海,臣心里方才明白当日皇贵妃的运筹帷幄,对皇贵妃着实愧疚。臣是皇上的臣子,皇上的圣旨,臣无一不从。”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那时进言闵仙柔干政,是我作为湛氏臣子的本分,你是皇帝,我只能听你的,但你让我听谁的,我肯定遵从。
湛凞方满意地微微点头,“朕和你说过,这天下一半是她的。朕和她是一体,不能分开。她是后宫之人,不能和外臣过多来往,故而前些时日对你不假颜色,也是为你考虑,朕相信你是明白的。”
郭桢慌忙叩首,“臣当然明白皇贵妃的苦心。奸党贼心不死,正想着法子中伤皇上的人,臣是皇上的心腹,自然是他们的首要目标,稍有行差踏错,必会招来祸端,引皇上为难。皇贵妃这样做,是在保护臣。”
湛凞扶起他,温和道:“你的忠心朕从来不疑。但非常时期,郭相还是要有担当。朕离开京城这段时日,皇贵妃的命令便等同于朕的圣旨。任何事都要和她商量。子端,”湛凞对一旁几乎不令人察觉的角落唤了一声,“去把酉阳叫来。”
郭桢只觉眼前一花,忙跪下道:“皇上放心,臣对皇上如何便会对皇贵妃如何。”
湛凞露出满意的神色,“朕还有一事要你去办。户部中董马两家的党羽,你和王功名想法子清理干净。尽管放胆去做,朕会替你们安排好一切。”
“臣遵旨。”郭桢还等着皇上继续指示,不料停了好一会,才听皇上幽幽说了句,“朕最恨那些结党营私之人。”他心中一凛,暗自揣测,莫非皇上怕自己和王功名过往甚密,这才出言警告?突然想到,王功名不正是自己举荐的吗,顿时背后出了一层汗。暗下决定,以后和王功名还是泛泛之交才好。又听皇上说道:“郭相平身吧,朕不在京中之时,酉阳代表皇贵妃和你联系。”他微颤着起身,这才注意到皇上身边突然多出一个相貌平凡的宫女,他竟没察觉这宫女何时进来。那宫女微施一礼,“酉阳见过郭大人。”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他刚还过礼,酉阳又道:“娘娘让奴婢转告郭大人一声,奴婢每晚都会手持皇上的金牌令箭秘密去郭府,郭大人认人也要认信物。”
郭桢素来就对闵仙柔钦佩,此刻更是敬畏有加,如此心思缜密不留一点漏洞的女子,幸亏和皇上是一条心,由此也更加佩服太上皇的远见了,一开始就能想到留这样的女子辅佐女儿,果然有君临天下的灼见。
郭桢退下后,湛凞立即又密召了卫绪。对待心腹中的心腹,也不虚言,直接下了圣旨,“朱文那儿不用盯了,叫陶青山的人马回来做朕的卫队。京城,你给朕仔细盯着,不能出一点差池。一切听仙仙的懿旨行事。”
“皇上,三千人马作卫队远远不够。皇上请想想太上皇、太后和皇贵妃,您一身可系着她们的性命。臣请旨,在京畿卫中至少选精兵做皇上的卫队。”卫绪头一次没机械地回答“遵旨”。
湛凞微皱眉头,“京畿卫十五万人马中我端军只有三万,万一有人挑拨哗变,朕实在不放心。这样吧,朕只选一万精兵做侍卫。”她制止了卫绪的话语,“朕意已决,无需赘言。就让陶青山做侍卫长吧。”
卫绪只得遵旨,随即又眼神肯定道:“皇上,经过大半年的整训,臣不敢说京畿卫战力如何,但令出如山,臣还是能保证的。何况原本京中人马就有许多大端的人,去芜存菁后,京畿卫对皇上绝对是君命无二。”
湛凞满意的点头,不愧是父皇给自己的心腹干将。不过直到卫绪退下,湛凞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思虑一番,她又给端地的马老将军下了道密旨,让他亲率十万兵马务必在六月十二日前秘密到达钜城。安排好一切后,她还是不放心,忽的喝道:“暗卫何在?”
六条影子从殿外进来,连同子端和酉阳一切跪下。湛凞沉声挨个念道:“丑花、寅桐、午瓜、未桂、戌葭,亥腊。”她再看着子端和酉阳,莫名的点点头道:“朕和仙仙来往的信件由寅桐全权负责,丑花和子端隐在宫中保护仙仙,朕不能让她出一点差错。”
子端立即回道:“皇上,卫绪将军说得对,您真正安全了,皇贵妃才能真正安全。您身边决不能低于五支暗卫队。奴婢一定要在皇上身边。”
湛凞笑道:“今儿是怎么了,卫绪和你一老一少两个木头人皆是话多起来?”
酉阳也回道:“皇上,请您放心。酉阳和申菊,再加上丑花,定不会让皇贵妃受半分危险。何况皇贵妃也不会让那么多暗卫只护着她不顾您的。”
湛凞点点头,“也罢,就依你们。子端、午瓜、未桂、戌葭,亥腊随朕出征。”
一切安排好后,湛凞略微疲惫地回到清漪宫,放松下来靠在龙床上,由宫女们伺候着洗漱。闵仙柔心疼地看着微合双目的凞凞,让她平躺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替她按摩着太阳穴。湛凞舒服地“哼”了一声,懒懒道:“我已下旨让马老将军从端地领十万兵马汇合钜城。这样一来,李朗一方,端军一方,武师德一方,再加上不远处的范赫一方,四方势力,我要将其整合为一体,想想就累。怪不得闵踆要当昏君呢,多享乐啊。”
“明君累得是身心,昏君累得却是性命。其实做君王也不难,无非就是如何用权放权,只要拿捏好收放,也不需这么累。”闵仙柔轻轻宽慰道。
“就是这个‘权’字才让人闹心。皇帝如何放权、如何平衡,以前不在其位时不知是难事啊。端人怕我不再向着他们,中原人又怕我过多宠幸端人,如今又是用人之时,我这一碗水不但要端平,还要端得巧。这也是我今年只开文举的原因。我端人尚武轻文吗,瞧那几个来科考的文士,真是差劲,不录用他们端人也不会有非议。明年朝局不像这般紧张时,我是定要开武举的。那时我端人必会大举来应考,到时提拔几个,也就没人敢嚼舌了。”湛凞絮絮叨叨啰嗦了许多,竟安下了心神,沉沉睡去。
闵仙柔眼神闪了闪,招手示意酉阳过来,轻声道:“本宫这些日子身子重,心思也犯懒。你是本宫的奴婢,怎么也跟着犯懒?”斜了一眼不明所以的酉阳,又道:“南边的事,怎么不见你来回?”
酉阳暗自松了口气,赶忙悄声回道:“娘娘,这段时日南边确无大事,闵煜虽没杀闵炫,却暗中将他软禁起来。闵炫似乎也没动作。这些事奴婢前些日子向您回过。”
“袁少华和柳玉陵如何?”
“回娘娘,那袁少华在我们的扶持下做成了几笔生意。他爹对他虽略有改观,只是嫡庶尊卑这一套却死也不放松。袁少华一时沉不住气,和他爹闹将起来,几乎要被逐出府。那些暗线怕他不冷静坏了事,并不敢这时给他任务。”酉阳的口气很是对袁少华不屑。
闵仙柔轻笑道:“当初柳玉陵向他求助时,瞧他的态度就知此人无用,本宫原也不指望他。本宫心中真正的棋子是柳玉陵。”可以说,她对柳玉陵很好地完成自己交给她的任务又巧妙地自保很是满意,虽然是她出的注意,但柳玉陵有能力也是肯定的。而且她将柳玉陵送到南边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女子认识闵炫。这可是个天大的优势。她让酉阳附耳过来指示了一番,又微笑道:“本宫曾让你去收集闵煜身边重臣的消息,可有眉目了?”
“回娘娘,外人看着闵煜都道他的‘礼贤下士’,实则他和晋末帝一样,疑心武将得很,现在身边最宠信的其实是三个谋士,宋耀、冯谦良、唐咸安。宋耀一直都是闵煜的心腹,他的一切暗线早已掌握。唐咸安的背景也是简单,小门小户,是宋耀举荐的,两人几乎算是师徒。只是这冯谦良,着实看不透,面上看去,此人出生望族大户,为人却极其朴实无华,身上的衣服从没新的,连闵煜都大赞他清廉。可奴婢总觉得这人透着古怪,所以想打听清楚再来回娘娘。”酉阳讨好笑着,低声道:“奴婢跟着娘娘久了,也长了点心眼。奴婢曾命人跟着冯谦良画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