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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五章
七十五:
柳红嫣是爱慕白仙尘的,或者说爱慕的是“女侠白仙尘”。
传言那白发女子能凌空飞行三日而不坠地,飘然若仙已非人力可及,天下间武功本只有“凡阶”、“出尘”、“宗师”三等,却偏偏要为这半人半仙半妖的白仙尘另外在“宗师”以上增上一阶,名曰“神仙”。
“神仙境”的第一人是白仙尘,古往今来也只有白仙尘一人,那高不可攀的一身白衫是柳红嫣哪怕隔世轮回都难以忘记的。
那个柳红嫣所向往的、所心醉的、所着迷的人——当人类发现地狱恶鬼源自于死去的生灵,是永远也杀不光的时候,白仙尘借着“缚鬼”之力倒转轮回、改变世界——说那白衫女子是仙人似乎她又沾染了不少俗气,否则又怎会鞠躬尽瘁,励志于庇护天下人呢?
故而他人将白仙尘唤作神仙,柳红嫣却只将她视作侠客,是后人无论如何都攀不上的一座巅峰。
柳红嫣还记得那“小丫鬟”为白仙尘擂鼓,白仙尘在恶鬼包围中肆意砍杀,飞溅的鲜血仿佛赤炎中盛开出无数的彼岸花,那白色的人影是那般醒目耀眼,那时候的柳红嫣便在想,“假如我是白仙尘该多好”。
假如柳红嫣是女侠白仙尘,便不会是那被父母遗弃、躲在角落中懦弱哭泣的无用女孩,不会是那每天祈求地狱恶鬼杀光天下人、却又要在天下人面前戴上娇媚面具的卑贱女子,不会是那任人摆布、连自己都瞧不大起自己的玩物。
“假如我是白仙尘,我何必定要屠灭所有恶鬼?要知道在太平盛世哪里有人会追捧‘女侠白仙尘’?没了这外患,天下难道就真的太平了?”
“假如我是白仙尘,建功立业树立威望,统一天下打下自己的王朝江山,令曾经嗤笑我的、冷眼瞧着我的人全部向我俯首称臣,在我面前只能低着脑袋做人!”
“假如我是白仙尘,我又怎会瞧不起那个被你取名‘柳红嫣’的青楼女人,我会娶她为妻,好好待她,一辈子都保护她,让她做这天下的皇后,让她为我而骄傲?她有美丽容貌、既是那般爱慕于你,哪怕是小妾奴婢丫鬟仆人,你怎么不让她陪伴在你的身边?你怎么不多瞧她一眼?”
白仙尘决心赴死、倒转轮回的时候,柳红嫣哭了,哭的悲哀而又愤怒,那个若仙若魔、身怀古今第一武功的女子知道护着天下人,怎就不懂得爱惜自己?怎么舍得让伴在她身边、一直一直爱着她的人伤心难过?
对于白仙尘,柳红嫣说不清怀着何种感情。
待到天翻地覆的轮回逆转,柳红嫣惊喜的发现自己竟还记得过去的种种,竟还记得那心中满怀大仁大义的仙侠白仙尘。
再次见到白仙尘时,那已非彼时的“神仙境”女侠,她的头发还未因练武而化作苍白,这不正是最好的机会?
柳红嫣决心将那个高不可攀的女子从凌云高空拉下地界,柳红嫣从未想过自己竟是这般的想要践踏这个上辈子对自己很是友善的女子,就当是恩将仇报那又如何?若是将这只绚烂蝴蝶扼杀在破茧之前,那么再也飞不上高空的她是否会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柳红嫣暗中将这只蝴蝶安排到了“花红柳绿”,开始细心的布置一张蛛网,既然这白发女子上辈子是瞧不上卑贱的自己,那么这辈子,便要让这高高在上的人儿也卑贱一回,若是她与柳红嫣再无差别,都是受人唾弃的玩意,她又怎会再瞧不上柳小红?
柳红嫣憎恨白仙尘,比憎恨天下人更为憎恨;柳红嫣爱慕白仙尘,比天下人爱慕于她更为爱慕。
柳红嫣几乎要成功了,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便能让那个白衣仙子成为自己的东西,还差一点点整个天下都能措手可得,比绝世武功更为可怕的是女子的嫉妒与心机,如今便让白仙尘自己亲眼看看,她终其一生创造的太平盛世是如何毁在她柳红嫣的手中!
“我想成为白仙尘……”柳红嫣嘴角勾起笑意,可猛然间一声怒喝却如当头棒喝自耳边冲击进来,震得柳红嫣双耳生疼,将她强行拉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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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红!”
柳红嫣大惊,那个名字分明便不再是她的了,她分明已然将这代表卑微低贱的宠名戴在了白仙尘的头上,如今却又是谁能叫出这个名字?
柳红嫣惊恐的眸子望向不远处站立着的人影,那人一身白衫、脸容俊美、鹤发披散,俨然便是“女侠白仙尘”的尊容打扮!
柳红嫣惊恐的尖叫了起来,手中“枯藤”滑落在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中柳红嫣才觉背脊上已然布满了冷汗。
那人手持着“白凤凰”,低眉望着柳红嫣懦弱无比的模样,嗤笑着言道:“柳小红,便是到了这一辈子,你终究还是为人所看不起的小人物,你永远都改变不了、永远都无法改变。”
“够了!!!你早已死了!早已是上一世的人!是你亲手杀了你自己,是你亲手毁了你自己!连同毁了地狱的恶鬼!”柳红嫣发疯一般的咆哮,天地的颜色霎时又如被爹娘抛弃时候的那般灰暗。
那白发女子漫步走来,嘴角扯起一个令人恐惧的冷笑,鄙夷的眼神俯视着贱婢柳红嫣,恍如在看一只落水的狗。
柳红嫣的眼眶被恐惧的泪水所模糊,声音发颤中发出无力的抗议:“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是‘花红柳绿’的楼主了……我已然拥有了一身武艺,已是被人所崇敬的柳楼主了……我再也不是过去的我……我已然可以与你比肩……我可以比你更为出色……我可以创造比你更完美的天下……所以……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白发女子没有说话,拔出手中“白凤凰”随手斩下,砍去了柳红嫣的头颅,一具无头的红衣女尸倒落在地,鲜血蔓延扩散,便好似从那鲜红的衣衫中流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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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宗中殿,柳红嫣曾居住的别院中,两男两女打作一团,正是斗到酣处的顾康山、李月容、王丹霞与赵小威四人。
顾康山这里一掌劈来,李月容那头一扇格开,王丹霞、赵小威二人武功远不如顾、李两人,本来以三敌一该稳操胜券,可李月容得到空隙便要向王、赵二人攻袭,顾康山不得不一边与李月容较量,一边护着王、赵二人,反而由主动转成了被动,被李月容牵着鼻子走。
白仙尘看的心惊,估摸不准这般打下去是哪方获胜的可能性高一些,想要早早避开,三人却在院子里打成一团,令白仙尘出不得小院,只得躲进屋里隔着木栏向外张望。
这时只听顾康山喝道:“你们两人退开,我单独来与她打!”
赵小威闻言脸上一红,自知功夫低微,急忙后退跃走。
王丹霞曾在李月容手上吃过苦头,这时非但没能伤到李月容,自己却频频险些被对方至于死命,若非顾康山及时出手相护,王丹霞怕是早已死不下十回了。
然而,王丹霞却未听话退开,她是个倔脾气,若要憋着心中一股不快,自她看来还不如被李月容一扇子刺透了心脏来得痛快,故而无论顾康山如何说她都硬着头皮继续与李月容交战。
李月容以一敌二,却并不与顾康山针锋相对,而是总把手上家伙往王丹霞脸上招呼,每每顾康山一掌击到,李月容总会侧身闪到王丹霞身后,并以王丹霞为盾,逼得顾康山不得不收回手掌。
只是如此耗下去,李月容虽不至于打输,情势却也不容乐观。
她本是来杀柳红嫣的,如今被武当道士拖住了手脚,时间一久武当增援赶到,她便是插翅也别想逃出这座神仙道观了!
李月容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要她与顾康山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倒也也没什么,只不过她有使命在身,若非万不得已还需得保留下来性命杀柳红嫣,再怎么不济若能挟持住白仙尘也是好的!
思及此处,柳红嫣目光如电已然扫过了整间院落,从木栏花雕的缝隙中瞧见了白仙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躲在屋内不出来”,想要纵身飞跃到达白仙尘处,顾康山却不知是否是看穿了李月容的心思,有意无意的总会缠着李月容追打不息。
如此一来,李月容转攻为守,竟顿时落了下风,只得不停的防守失了先机。
“打得好!”随着一声喝彩,数十名手持宝剑的武当道士闯进院中,银晃晃的宝剑将李月容团团围住,却并不急着出手,而是画地为牢将李月容困在其中,似乎要冷眼瞧瞧这李月容会如何进行一番困兽之斗。
如此看来,李月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的了,既然已到了这个地步,唯一拼死一战,如若能为崇鬼堂杀死数十几个武当弟子算来倒也划算!
抱着必死的决心,李月容的出招更为狠辣,到后来竟似是没了守招而尽是攻招,这般拼命换命的打法,便是顾康山这等见多识广的粗犷大汉都不禁心生寒意,忙拉着王丹霞退出了包围圈。
“放开我!我要杀了这崇鬼堂的恶女人!”
王丹霞不领情的大吼大叫,拼命甩着手臂想挣脱开去,顾康山却哪里能够让王丹霞胡闹,低声喝道:“你已然将要成人了,怎么还这么不识大体,难不成想被师尊责罚么?”
听顾康山此言,王丹霞还真就平静了下来,却并非是害怕“师尊责罚”,而是被顾康山一句“你已然将要成人”说中了心坎儿,目光不自主的瞟向了白仙尘,心中一阵喜悦。
长大成人以后,是否白仙尘便不会再将她看做孩子了么?是否白仙尘便会如同喜爱柳红嫣那般的喜爱她呢?王丹霞心中满是期待。
李月容冰冷的目光扫视过周遭众人,最后停格在了王丹霞的面目上,冷哼道:“想不到王远才的妹妹竟这般不入流的货色,白小红心中既已有了柳红嫣,便连剑神君亦然都视若无睹了,你这小妮子又算什么东西。”
王丹霞被一言揭穿心头事不禁大窘,脸颊火辣滚烫,目光如剑般刺向李月容,怒极反笑,道:“这语气里头怎么听都有股酸味,莫不是鬼公子李月容也看上了白小红?”
李月容眉头紧蹙,瞥了白仙尘一眼后便再也不敢多瞧第二眼,脸上忽然间布满了忧色。
王丹霞瞧着李月容的表情,对此更是疑心,咬牙切齿,几乎想要拔剑前去刺死李月容,却听李月容缓缓言道:“想不到伏虎王远才的妹妹竟是这般不入流的小角色,你哥哥是何等英雄人物,便是与那已经一步踏入‘宗师境’的君亦然比武都尚且能够过上两招,你却像个娇生惯养惯了的、难伺候的小主子,平时没少拖累王远才吧?”
未等王丹霞发怒,一旁的赵小威已然开口怒斥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待到剑阵齐发,我看你还能潇洒多久!”
李月容笑道:“就是那个被君亦然不用兵器轻松破去的武当剑阵?”
众道人哑然,无不觉得羞愧侮辱、面目无光。
王丹霞道:“你又不是君亦然!你若有本事也学着君亦然不用兵刃试试!”
李月容道:“我是不如君亦然,那你又如何?可敢与我单打独斗否?”
众人面面相觑,被李月容如此一言倒像是武当宗无人似得,虽都觉得心中大为不快,但刚才见到“鬼公子”这李月容能够与顾、王、赵三人僵持不下,其武功之高,眼下怕还真是无人能与之匹敌了。
王丹霞怒极,头脑一热竟接口答应道:“打就打!我又何曾会怕你!”
这下一众道人无不大惊失色、乱了手脚,纷纷都劝王丹霞莫要冲动,王丹霞回过神来方觉不妥,红着脸孔本不想再多言,而见李月容眉毛上扬,嘴角勾起了一个鄙夷的弧度,一时使得两次败在李月容手上的王丹霞迈开大步,疯了似得提剑便上。
赵小威大惊,慌忙拽住王丹霞的手臂,急道:“王师姐莫要受着妖女的激将啊!无辜送死岂是英雄所为?”
王丹霞心中犹豫,明知打不过这李月容,可骑虎难下又岂能说罢手就罢手?但若是此刻退缩,传出去可不得被别人耻笑?就算在场众人对外都守口如瓶,却说不准同门师兄弟会用什么眼光来看待自己——若是落到如此境地,倒还真不如英勇战死来的爽快!
王丹霞既已决定,回身便打出一掌将赵小威推开,右手宝剑刺去“太乙剑法”,点向李月容眉心,剑势丝毫不作停顿缓慢,路经之处武当道人纷纷退散,生怕王丹霞杀红了眼只认仇人不认同门。
李月容手中铁扇忽的展开,神态儒雅、轻轻一扇,立时便扇出了一道带着无形内力的阴冷清风,未等王丹霞近身却已然将她的剑势搓去了三分,待得王丹霞剑刃刺刀,铁扇猛地收拢,扇骨轻巧的击打在王丹霞的剑身之上,霎时竟将那柄钢铸利剑碎成了数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