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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老人家面露不悦,乐乔只好拉着顾及起身告辞。
“有点过分啊。”顾及气呼呼地说道,“怎么说也是自家儿媳,都不出去找找就说人家死了。”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顾四莫急。”
顾及仍是忿忿不平,嘟囔道:“总归也是一条人命啊,怎么从她口里说出来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顾四啊……”
“嗯?”
“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么?”
“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乐乔的唇角浮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人总归都是要死的。”
顾及想了很久,眉头渐渐锁紧,能感觉到温度似乎在逃离自己的身体。顾及恍惚间竟忘了回答。直到乐乔又重复了一遍那问题顾及才慢慢说出了答案。
“会忘记。”顾及的声音越来越低,“想到你会离开这世间,还不如让自己忘记有你这个人。”
“好事。”出乎意料的,乐乔竟然像解脱般地吁了口气,“顾四果然很聪明。”
听闻此言,顾及停了下来,扶着乐乔的肩膀迫使对方正视着她:“可是离你死掉或者出什么事还有好几十年吧?”
“嗯。”
顾及露出稚儿般快乐的笑容。
“那就好。”
没办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会有多难熬。
所以只能安慰自己离那日子还远,不用多想。
还好。
还好你也说还有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 求捉虫。
☆、夏至·忘泉水(其三)
陆元瑞身着仆役的衣裳出现在乐乔与顾及面前时,俨然与昨夜狼狈的女子判若两人。
虽说长相略显普通,但清瘦的脸庞白白净净,头发也拢在脑后梳成髻,干净整洁的样子比之前着实好了太多。
见了顾及,陆元瑞显然欢喜非常。
“恩公大人……”女子作势要下跪行礼,顾及连忙拦下她。
“时间不多,边走边说吧。”乐乔在旁边冷淡提醒道。
陆元瑞对这人的敌意十分清楚,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惴惴问道:“去哪里?”
“你从娘家回去的路上有没有去过……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鉴于乐乔未经掩饰的厌烦态度,顾及主动承担起询问的任务来。
“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出乎意料,陆元瑞的脸上泛上一层红潮。“离开娘家后,我在邻村的好友家里住了些日子。”
陆元瑞是家中长女,父母膝下还有两个儿子。因为是女儿的缘故,从小陆元瑞便不受父母的关注和疼爱。
和多数人一样,父母们总是更喜欢男丁。女儿悄悄长到十五岁,父母便在媒人的牵线下嫁给了邻村一户富农。
相比其他几个儿时玩伴嫁给贫困的佃农来说,陆元瑞的运气算是好的。
毕竟夫家家底殷实,给了父母甚多彩礼,也让陆家父母稍稍改变了女儿是赔钱货的看法。刚成亲的那段时间,父母经常登上亲家门来探望陆元瑞,顺便也带回了不少夫家送上的薄礼。
父母每次从亲家回去之后都要拿着礼物去村上炫耀一把,说自己女儿有多出色多孝顺,当了别家的媳妇也不忘了父母。
陆元瑞听到这些心里也很高兴,那段时间是她迄今为止最快乐的日子。身边有丈夫关怀,父母也改变了以前对她不管不问的冷漠。
多好的日子。
陆元瑞满心期望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好景不常在。
随着弟弟们相继成家,父母的重心又渐渐偏移回儿子身上。
不过这时候陆元瑞为夫家生了一个儿子,对于朴实的农家人来说,媳妇生了儿子那是她一生最大的荣耀。陆元瑞也以为就算没有父母的关怀,婆家人也该对自己好一点。
不是吃的好穿的好就会觉得满足。
而是记得关心自己。
天冷的时候丈夫或婆婆来提醒自己要多穿衣服,生病的时候会给自己送上一碗热水……
简简单单顺理成章的愿望。
然而丈夫和婆婆从未有过此类的话语。
一家人对新生的孩子宠爱到极点,甚至忘记了有这个孩子全是陆元瑞的功劳。
小儿半夜哭啼,隔着两间屋子都能传到婆婆耳朵里去。在夫妻俩还惺忪的时候,婆婆已然抱起孙儿哄他重新入眠。
小儿咳嗽,婆婆特意从城里请来最好的大夫诊治。陆元瑞几次提到自己腰痛腿软,婆婆和丈夫没人记到心里去。
气不过的陆元瑞说要回娘家住几天,婆家也不问理由就让她回去了。
向娘亲哭诉婆家对自己的冷淡,娘亲却是随口搪塞了几句就去照顾自己的孙儿了。
没有人在乎她。
对父母来说生下自己只为了出嫁时亲家的彩礼。
对丈夫来说娶自己过门只为了给自家延续香火。
一件可以卖钱的货物。
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这就是她的人生?
从娘家落魄出门,诸如此类的想法啃噬着陆元瑞的心,难道在父母和婆家眼里她根本就不是家人而只是一件货物和工具?
不。
不要是这样。
不能是这样。
陆元瑞可是活生生一个人啊。
“所以不知怎么回事就冒出那个荒唐的想法。”陆元瑞深深吸了口气,竭力掩盖住失落,“悄悄藏在别人家里,看他们会不会来找我。”
“在好友家住了三天,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都没有人出来找。”
“好像我这个人在不在跟他们都没有关系。”
“最后还是自己败下阵来,就算再闹别扭也不能不管儿子。”
“所以就回去了么?”
“嗯。”陆元瑞的声音不知不觉又带上哭腔,“可是回去就不认识我了……”
听陆元瑞讲了这样一段,乐乔渐渐改变了之前的看法。
这女子,并不如她原先料想的那样是恶魂。
只不过也是一个渴望关怀的可怜人。
“那你的鞋子为什么会遗落在井旁?”乐乔的语气里不自觉多了几分怜悯,“是走岔路了么?”
陆元瑞茫然摇头。
“再想想,回去的路附近有没有水井或者离哪口井比较近?”
陆元瑞苦思冥想了好久,恍然点头:“村外有一口废弃的古井,我好像在那儿坐了一会儿。”
“是的,因为那会儿突然刮了大风,我就躲去那棚子里了。”
“领我们去吧。”
乐乔望着遥遥可见的村落,露出顾及熟悉的成竹在胸的微笑。
棚屋矗立在离村子一里开外的地方。
自从村子里打了几口井,这口有数百年历史的古井一夕之间再无人问津。
看得出当时的人很珍惜这口井,外边加盖的棚屋虽然破落但十分坚固,虽经多年风雨却没有倒塌颓圮。慢慢也成了行人歇脚躲雨的地方。
一行三人到那儿时,天色擦黑。
正是农人们升起炊烟的时刻。
棚屋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除了一口古井和两三段断裂的摇柄之外再无它物。
是以那条黄狗猛地冲上来的时候,走在最前的顾及被吓了一跳。
黄狗几乎是撞开顾及扑到陆元瑞身上的。
但并非是袭击的姿态。
黄狗的两只前爪搭在陆元瑞肩膀上,伸长舌头在陆元瑞脸上一阵舔舐,喉间“呜呜”地发出低吼,当陆元瑞惊喜失控地叫出“布布”的名字,黄狗才放下爪子,围着她来回转圈,不时用脑袋蹭着陆元瑞的腰和腿。
“这是?”
缠绕在陆元瑞眉间多时的阴郁在见到黄狗时一扫而空,此时这女子的脸上只有喜悦。
“是灰布。”陆元瑞抱着黄狗的脖子,亲昵地摸着它的耳朵,“刚成亲那会儿央求丈夫给我买的,后来婆婆怕布布伤害孩子就把它赶了出去。”
“和婆婆说灰布不会伤害人,婆婆不听。但是灰布和我有感情,虽然被赶出门,一直没离开太远,只要我一个人出门总是能见到它悄悄跟在后边。”陆元瑞眼中噙满泪花,“它还记得我,只有它还记得我……”
那是喜极的泪水。
灰布扑棱着耳朵转过脑袋,两只黑眼睛忽灵灵地望着陆元瑞,不时用鼻尖碰触主人的脸颊。
棚屋中一时静默了。
顾及只觉得心里略有些酸涩,也骤然明白为何昨夜这条黄狗会那么欣喜地冲上来,然后又极其失落地退开。
在所有人都遗忘了陆元瑞的时候,只有这狗还牵挂着主人,还会因为嗅到主人的味道欣喜若狂。
虽然是一条狗,但它比人类记性好多了。
乐乔刚开始也和顾及一样观望着陆元瑞与灰布重逢的场面,只是突然间心念一动,便来到古井边,探腰往深处望了一阵儿。
“陆姑娘。”
顾及闻声和陆元瑞同时扭头看她。
“和我下去一趟吧?”乐乔面色正经地说道。
“诶?”
“去阴罗司。”乐乔向陆元瑞伸出手,而后又转向顾及问道,“带了‘弥光’吧?”
顾及恍然记起乐乔提过阴罗司这地方,可她去那里做什么?
“带了。”
顾及从腰间解下了装着尺八的袋囊,想问个究竟终是沉默了。乐乔做事总有她的用意,不必向自己解释的吧。
“你看着那边,待会儿月亮爬上树枝的时候开始吹曲子,不要停,一直到我们回来。”
乐乔虽然仍挂着轻淡的笑意,顾四心中却骤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未来得及拦阻,乐乔已然和陆元瑞一起跳入了古井。
灰布绕着古井团团乱转,呜呜的低吼更搅乱了顾及的思绪。
还记得乐乔说八翁回了阴罗司。
那种地方,并非是活人能去的吧……
顾及呆立在棚屋下,背靠着柱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明清似水的半月。
眼睛都不敢眨。
目不转睛地望着月亮慢吞吞地移动。
周围是一片静寂。
静寂中只有黄狗不安的喘气声。
顾及的脑海中浮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焦灼等待中愈来愈清晰的念头。
乐郎中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即便有人类的外貌、习惯、言谈举止,她却和普通人不一样,是那种可以笑着说去阴罗司一趟的人。
好像那地方是自家庭院。
这样的人如果有一天要离开自己,也一定会笑着说,顾四,再见了。
然后就突然消失,再也不见。
是这样吧?
患得患失的诸多想法缠绕在顾及心间。
月儿好像就在那一瞬间爬上了树梢。
黄狗咬了咬顾及的裳衣下摆,失神的人这才回了神。
悠悠的笛声响彻这空旷的野外。
顾四连一下都不愿停。
一直吹奏着“弥光”。
刚开始还听得出是八翁谱写的好曲子,到后边已渐渐乱了章法。
不成调的笛声依然清越,听者虽只有懵懂无知的黄狗一只,却连黄狗的眼睛里都溢出泪水。
从未有过这样担忧的时刻,一点都不敢放松,只怕中断曲子乐乔就再也回不来了。
口干舌燥也没有停下。
胸中刺痛也没有停下。
精疲力竭也要继续吹下去。
郎中说过,不要停,一直等她们回来。
笛声响着,顾及的眼前却模糊了。
忽然灰布冲到井口边“汪汪”吠叫起来。
顾及打起精神将目光移向那边。
最先看到的是陆元瑞。
然后是乐乔。
面色苍白的郎中望见顾四,勉力撑起镇定如昔的笑容。
“可以了,顾四。”
作者有话要说:
求捉虫。
☆、夏至·忘泉水(其四)
彼时,月色迷人,繁星闪烁。
是个难得凉爽的惬意夏夜。
从古井中出现的两道身影亦带回了地底的寒意。
顾及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笛声仍在荒野上回荡不绝,却在未散的余音中听到了压抑的抽泣。
陆元瑞拥住了扑上来的大黄狗灰布。
乐乔犹豫了一阵儿,也伸开双臂将那个想笑却止不住眼泪的人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没事了。”
“嗯。”
顾及埋头在乐乔的颈窝里,不多时泪水便湿润了那片皮肤。
“真怕你不回来了。”顾及说。
“差一点。”乐乔犹带余悸地说道,顾及明显感觉出拥抱她的人加重了力气,“多亏你啊顾四。”
送了陆姑娘去济民所,在返回妖笼的路上顾及一直抓着郎中的手不肯松开。
算起来也许只有几个时辰那么短,顾及却觉得像是又度过了踽踽独行的二十余年。
“是我太自私了。”
“与其说是担心你,不如说是担心失去你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没有你,我便又是众人瞩目的顾四少爷,纵然被羡慕被嫉妒,可我也无法再做回自己。”
“唯有在你身边才会觉得我是我,不是被人寄托着期望的骑都尉,亦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子。”
“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