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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就是这样一种情形,刑部的官吏跪在地上等着皇帝下旨裁决究竟是怎样处置镇国将……不,是谋逆反贼酆云山。而皇帝则有些惴惴的看着当朝一品的丞相大人徐离贤,其他大臣也都随皇帝一般,暗暗观察徐离贤的神色。
说什么谋逆的反贼,其中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人都心知肚明,然却不敢违逆圣意,只是尽量的弓着身子,不让自己太显眼。
徐离贤似乎也知道这一触即发的情景全决于自己一念之间,洒然出列,便要下跪。
皇帝赶紧道:“徐离丞相免礼。”
徐离贤也不推辞,朗然道:“酆云山阴谋叛逆,乃是大罪,当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皇帝和一干臣子都松了口气。
然徐离贤微微一笑续道:“不过,臣认为既然首恶既诛,其他被蛊惑的从犯请陛下从轻发落,臣听闻酆云山府中家眷仆妇皆关在刑部大牢,想酆云山多年驻守边关,不曾回京,这些人应不知酆云山谋逆之事,望陛下能网开一面,恕其死罪。一则宽慰士卒之心,减其忧惧,免生变故,二则,更显我主宽仁治国,胸有江海。”
其他官员闻语,便都连连附议,虽说都自认为自己与酆云山并无太大瓜葛,但值此多事之秋,还是小心为上,若皇帝当真下了旨只诛首恶,那自己便没了后顾之忧。
皇帝本想斩草除根,但徐离贤这么一说,也让他不禁一愣,若是真的太过狠厉,只怕会激起兵变,况且他本就是师出无名,不免心虚,再者,酆云山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女儿,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皇帝只以为徐离贤是生了兔死狐悲之念,考虑了一会儿,便做欣然状:“丞相考虑周全,便依丞相所言,待到处决酆云山之后,便将那些人发配边疆吧。“
徐离贤一躬身,道:“皇上圣明。“
下面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大赞当今圣上英明仁慈。
徐离贤回到府中,便吩咐下人,说这几日不见客,匆匆来至后园假山之处,看左右无人,轻轻转动假山上一块儿凸起的石头,便听地下发出低沉的摩擦声,不一会儿便见假山之后开出一道暗门。
徐离贤提起衣襟,缓步走下,走过一段窄窄暗道便到一个开阔的石室,站在门口轻轻扣动门环,那室中背立的身影便转过身来,窈窕身姿,雪白面容,双瞳剪水,眉间轻愁,正是酆府里唯一逃脱的,酆府夫人沧妩。
当朝丞相却对这个逃犯万分礼敬,语气客气,道:“事情办妥了。”
沧妩微微一笑,道:“如此多谢丞相大人了。”
徐离贤道声不敢。
沧妩道:“小女子只是想问丞相,这次酆府之人能侥幸逃脱,可能保证后世无忧?”
徐离贤摇摇头,道:“此时不过是缓兵之计,当今圣上心神未定才能有此疏漏,若是来日帝位稳固之时,就是那些人……”他没说完,但未尽之意,两人都心知肚明。
沧妩道:“如此还要劳烦丞相大人帮一帮我,毕其功于一役,永绝后患。”
徐离贤道:“那便以计行事,委屈公主做那施夷光了。”
沧妩摇了摇头,道:“我听说酆荼青在牢里受了苦,如今的情形已然是刻不容缓了。我既然做了施夷光,就要麻烦丞相屈尊效仿一次费无忌了。”
徐离贤心中一惊,没想到这样一个运筹帷幄的人也有如此急切的时候,连名声都不顾了。
徐离贤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沧妩时的情景。虽说自己早知道皇帝对酆氏忌惮日深,唯恐手握重兵的酆云山再起了称帝之心,是以下定决心要将酆氏一举铲除,未免牵连道自家,才将徐离子衿故意差遣到边关,远离此间风波,好让丞相府在此次变故中抽身事外,作壁上观。可皇帝这次剿除酆氏的行动既隐蔽,动作起来又是雷霆一击般迅猛,不禁让自己也有些失措。
紧接着便是邱家的小儿子快马送来一副绢画,并且带来八个字:“鸟尽弓藏,奇货可居。”这让他忧虑更深。
兔死狐悲,鸟尽弓藏,这些事情自古多见,皇帝既然能对酆氏下的去手,对自己自然也不会手软,到头来要么自己带着徐离一族韬光养晦,要么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再低头看那绢画,不禁心中一惊,虽只寥寥数笔,但画中女子的样貌却跃然欲出,高洁若凌波仙子,却又妩媚荡人心魄,这可真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便是天下所有女子的颜色集在一起也比不过此人灵秀美丽!
邱三郎还跪在身前,低低哀戚,此事刻不容缓,必然要在进入刑部牢房之前将这女子带回来,悄无声息的带回来。
那些押送犯人的御林军送至刑部之后,点查之下居然少了一人,担不起这样的干系,便默默的勾画几笔,好似酆府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好在,沧妩在酆府就是个神秘的存在,她园中服侍的人又大多被酆荼青借机逐走了,大变之下竟没有人会注意多一人少一人。
徐离贤在见那个女子之前已然醒过神,还嘲笑了自己竟然方寸大乱,可看见那女子之后,他愣住了。那个女子比画中那个倾国倾城的样貌似乎更胜十分,更有灵性,然而看见那双眼睛,他知道,这女子是一味销魂蚀骨的毒药。
徐离贤在打量那女子,那女子嘴上却挂着玩味的笑容,缓缓道:“你救酆荼青一命,我保你徐离一族五代昌盛。”
呵,好狂妄的语气!
那女子却拽开罗衫,露出臂膀上的肌肤,隐约有个形似印章的疤痕,口中缓缓吟诵:“承天景命,四海宾服,皇帝临位,做制明法。垂于后世,顺承勿革。端平法度,万物之纪。圣治仁义,显白道理。皇帝之功,勤劳本事。皇帝之明,临察四方。……遵奉遗诏,永承勿戒。”
徐离贤震骇非常,这段文字,他无比熟悉,可以说前朝重臣都熟悉,这是刻在前朝太庙里太祖遗诏!他不可自禁的走过去,那女子肩上果然有印章疤痕,虽只有一角,但曲折缠绕,正是古时鸟篆。
传国玉玺!
那女子不顾他的震惊,拉上衣服,有种高贵不可亵渎的气质,开口道:“我姓姬,名沧妩,封号昌德。”
大佑王朝最后一个皇族——昌德公主姬沧妩。
“那你是想颠覆新朝,复立佑朝社稷?”徐离贤这样问,这是他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不,我只想救人,自救。”这也的确是沧妩真实的意愿。
徐离贤沉吟不语。
沧妩也不逼迫,徐离贤是聪明人,是个能屹立两朝仍能权倾朝野的聪明人。
果然,徐离贤一番计较之后,微笑道:“愿为公主效劳。”
徐离贤不曾问过沧妩为何会出现在酆云山的府中,他也不提及当年金塘沧妩的事情,但他比酆云山谨慎,他没有像酆云山那样霸道跋扈的将沧妩锁在一处,而是请沧妩暂居密室。
沧妩的第一个要求是:“保住酆荼青的性命。”
徐离贤照办了。这就是徐离贤肯在朝堂之上为酆府其他人求情的原因。
此刻沧妩因为听说酆荼青受刑的事情而决定尽快乾坤得定,徐离贤又是微笑,道:“那老臣明日便请太子殿下过府饮宴。”同样是老年人慈祥睿智有貌似宠爱的笑容。
沧妩也笑,云淡风轻又显得高深莫测。
33
33、父亲 。。。
在酆云山被押回京城的第二日,圣旨下。一切显得仓促、急切。
酆荼青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得存性命——流刑,可她更觉得生不如死,因为同时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斩立决,明日,自己要离开京城,父亲要离开人世。她央求邱完想办法安排她见上父亲一面,邱完不断点头,他只能尽力!
晚间时候邱完匆匆赶来,一日的奔波打点,终于换来酆荼青与父亲一见。
酆荼青知道便是见上父亲一面,邱完已经是尽力为之了,便也不再多提要求,只是这一身的脏污实在不宜相见,便看着邱三郎身上紫色锦袍。
邱三郎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疏忽了,该给酆荼青拿一身干净衣服的,不过时间紧迫也来不及了,知道酆荼青不愿意让酆将军看到她那一身的血污狼狈,三两下便把袍子脱下,披在酆荼青身上,把后背上那交错纵横的伤痕盖住,却也不禁握紧了拳头,韩炯,只要我活着,此生必以杀你为念!
酆荼青抬手去扣袍带,却触动了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倒抽口凉气,半天才缓过来。
邱三郎看着她难过,低着头不说话,帮她系,眼眶却也烫了。邱三郎胡闹是因为知道有他老子,有酆荼青有徐离子衿,无论闯出多大的祸来都有人帮他善后,可现在他自己好好地,甚至可笑的被封了侯,安平侯,而酆荼青却在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便是以前他们丝毫不放在眼里的的无赖家伙都能在这牢房里肆意的凌虐一向高傲的酆荼青。邱三郎哭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求过他老子,跪求哭闹都试过,没有用,他爹只是叹气。邱三郎不傻,这是皇家要鸟尽弓藏了。他只能盼着徐离子衿能赶紧回来,消息递出去,来回最快要半月。
邱三郎系好衣带,一语不发的抱起酆荼青,酆荼青的腿还是那样狰狞的样子,移动不得。
酆荼青苦笑一声,脸上的伤口也抽动。
邱三郎就这样抱着酆荼青走在刑部阴暗的走道中,去死牢见她的父亲,曾经的振国将军。
酆荼青攥着邱三郎的衣服,镣铐相撞发出刺耳冷锐的声音,邱三郎是这么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酆荼青站在牢门外,等着狱卒打开父亲的牢门,而父亲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些声音却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邱完抱着她走到他身后,轻唤:“父亲!”
酆云山才身子一颤,回过头。
父女二人将近三年未曾见面,却没想到会是在这里相见,而且恐怕就是最后一面了。
酆云山沉默着,像沉默的大山,这座大山曾让酆荼青骄傲自豪,可以傲视任何一个人,自己有个英雄的父亲,在边关守卫着这个国家;同样也让酆荼青安然自若,只要有父亲在,自己就可以任意胡闹,同样,这座山也压在她的心头,四年,她对爱情的苦苦挣扎,绝望悲哀都是因为这座山,哪怕她与沧妩快活的日子,这座山依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压得她喘不过气,而现在,自己山一样的父亲,却要崩塌。这个念头,让酆荼青心痛的要死,她愿意用一切来来挽回这件事,她愿意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她忍不住又喊了声阿爹,像小时候受到惊吓一样,声音也在发颤。
酆云山终于也忍不住露出伤感的情绪,伸手抱住酆荼青,抚摸着酆荼青的头发,道:“阿青长大了。阿爹……阿爹这些年没有陪着你,你怪阿爹吗?”
邱完哽咽着悄悄走了出去。
酆荼青哭着摇头,痛苦地道:“我不是个好女儿,我让您丢人了,三年了,您都没有回来。”
原来酆荼青心里是在意的,那些京城里谣传的胡话,便是外人都不相信,酆荼青却信了,她真的认为是自己的父亲无颜面对同僚,不得归京的。
酆云山一皱眉道:“不要听那些混账东西的废话。爹爹只是军务繁忙抽不得空。”
酆荼青还是很哀伤。
酆云山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抬了抬手,最后放到酆荼青背上轻拍。
酆荼青疼的一哆嗦,酆云山勇武,又多年在军营,面对的都是粗豪汉子,下手没有轻重,却让酆荼青疼的几乎昏过去。
酆云山眼睛一睁,骂道:“那些王八蛋!”虽然如此骂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却也无可奈何,虎落平阳,龙游浅水,竟连自己亲人的安危都无法保证。
酆荼青看着自己父亲放佛一头被困住的猛虎,咆哮着却无能为力,酆荼青觉得悲哀,这是让人惨伤怨愤的却又无可奈何的英雄的陌路。
酆云山突然道:“你让徐中带来的茶,很好。”
酆荼青哀绝的心总算有了点安慰,她每年春秋两季都会让府中下人徐中送去新茶,父亲却总也没有回信,她以为他在怪罪她,她以为他不喜欢的,原来是自己误会了,酆荼青道:“那个是我自己采的,我跟一个老茶工学制茶。”
酆云山有些诧异:“那些茶是你自己做的?”
“嗯。”
酆云山有些懊恼的道:“你不早说,让军中那些惫懒小子偷走不少,可惜了。”
酆荼青勉强笑了笑,道:“阿爹,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我不要做你的女儿了,我不是个好女儿,我就做一个茶工,给您做最好的茶。”
酆云山道:“别胡说!”
酆荼青枕在父亲肩上,茫然无措的道:“阿爹,您说是不是因为我做了触怒神的事啊?”这是酆荼青最惧怕的事情,她怕这一切的灾祸都是她的离经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