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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劣的明知故问,无耻的装模作样,我好不好你能不清楚?有那么一点点好的可能吗?你没有常识吗?你还有什么企图?小碱片在心里疾风暴雨般地说,嘴里却僵硬地回答,“不算坏。你来干嘛?”
“说是了来找你的呀。”云英的声音在高温中格外轻飘,小碱片说,“找我干什么?你们要做跟踪实验采集后期数据吗?”
“跟那件事完全没关系了,忘掉它吧。”
云英轻描淡写的口气一下子激起了小碱片心底的狂躁。她拧开瓶盖猛地喝了一口水。混蛋,寡廉鲜耻,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小碱片压着怒火。脸滚烫不仅是因为天气。她愤怒地盯着云英,一字一顿地说,“忘不掉!”
“……其实我也觉得是很难忘掉的,就是这么一说而已。”
第七十章
“那你找我干什么?耍我玩?”
云英无奈地摇头。眼神真正是无奈,好像有人拿枪顶着她后背逼她说下一句话一样。进行了一系列思想斗争,最后她孤注一掷地说,“不是耍你玩,是我喜欢你。”
她重复道,“我喜欢你——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
这个当口,小碱片忍无忍地把瓶里的水泼了出去。云英本能地闭眼,感觉一下子凉快了许多。瓶中的水泼不光,小碱片就举高从云英头顶上浇了下去。不是硫酸就便宜她了!“还说不是耍我!”
“我爱你是真话……”
云英睁开眼不气馁地接下去说,“我来找你就完全和那件事没有关系。分离手术成功后你已经不可能喜欢昭云田了,你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所以现在……”
“对,我跟你们姓昭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所以现在请你滚人,什么都不用解释。就当我忘记掉那件事好了,可以,我不计较,不管过去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忘记,惟一的条件是请你们谁都别在我眼前出现!滚!”
“你们是指我和齐楚和昭云田?昭云田绝对不会……”
“我说请你滚了,快点滚。”
小碱片抡着水瓶拼命往云英身上敲,水瓶变形发出喀喀这种尖利的噪声。她想起了分离手术过程中也有一种跟这声音很像的机械声音,那么稳定,那么尖……而云英和齐楚两个人就漠然地看着那台机器,她恐惧的大眼睛里只有刺目的灯光……然后今天云英又跑来说什么喜欢她……脑子坏了,一定是坏了。她准确地把水瓶砸在云英头上转身逃跑了。夏日是燃烧的真空玻璃球,助燃的不是氧气是那自我意识……
云英的衣服很快被晒干了,她追到小碱片住处,小碱片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她推了两下推不开,干脆抬腿踢了进去。年久失修,斑斑驳驳的木门就像糖纸般脆弱,轰然倒地。小碱片躲在角落里用愤恨的目光看着她。这样紧追不放只可能是脑子坏了……
“欺负我不会还手是不是,逼人太甚。”小碱片操起手边的镜框砸开,拿着最大的一块不规则玻璃对准她,满地的玻璃碴精致地闪闪发光。云英坚决地说不会走人,“我就在这儿。”
她看了小碱片一眼,默默地把门扶起来靠在门框上。云英后悔了,不该一时心急踢坏了门,这样要做什么事不都被外面的人看到了吗。“有榔头木条钉子吗?”
小碱片延俄了半晌痛苦地问,“干嘛?”
“钉门。”
痛苦的东西都是无法想象的。冬天穿着皮草坐在温暖的室内无法想象脱得光溜溜在霜冻的地面上裸奔的滋味,夏天把空调开到二十度吃冷饮时也无法想象顶着金黄的大太阳跑马拉松的感觉。身体上的各种感觉只有身临其境才能被感觉到这是一定的。就像痛用几百个字详细描述施逞文笔所有修辞手法全用上也没有用根针刺上一记来得印象深刻。痛就是痛苦,痛苦就是快要无法继续忍受的感觉……无法继续忍受,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仍然撑着,临界点上走钢丝的味道简直是恐怖啊。分子浑身无力侧躺在地上两手捂着头,脑子快要不清楚了。肉体上的痛是会影响到精神的,被搅得一片浑沌的意识,精神跟肉体保持步调一致。
“……”分子疼得说不出话来。“……”张嘴巴震动声带的力气都被头部的剧痛夺去了。“……”犹如打翻了的调色盘的脑子还是缓缓运转。“……”求求你了,说话,说话,一定要说点什么。“……”李鲢的尸体就在眼前。“……”李鲢的眼睛没有闭上。“……”她的眼睛包容了雨天般淡淡的灰色。“……”可怜的,我爱着的人。“……”死去了。
分子一再地尝试张开嘴巴说话,终于凭着毅力说出了几个字,“邹琴琴……”
“哎,我在这儿。”
邹琴琴一直坐在墓碑前放骨灰盒的石台上,听到声音蹲了下来。分子能看到她的膝盖和手,看不到她的表情。邹琴琴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一样,把她的脸朝上拨拉了一下,这样分子就是侧躺着但脸朝上的姿势。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分子迟滞地转动着眼珠,额上的血迹蒙着一层灰,耳朵上也有血迹,看起来活力所剩无几。邹琴琴说,“医生马上来了,他们会用担架把你抬下去,送到手术室里清创,缝针,住院。这点伤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痊愈。是我打的急救电话,也告诉他们除了一个伤员还有一具尸体。死在墓园,这怎么听都怪怪的。”她觉得好笑,眼睛眯起来一点。“她死在墓园却还要搬出去,火化了装进盒子再搬回来。为什么这样麻烦呢?”
分子仿佛听到了救护车的鸣笛声,不过又有点飘,时轻时重,尖锐之中混杂着低音,不像是平时听到的声音。但这看来是真的因为邹琴琴说,“听,救护车来了。再睡一会儿,马上就有人来抬你了。来得真快。”
分子不再把力气用在试图讲话上。她是朝左侧躺着的,左手被压在身下,右手摆在腰上。她伸出右手摸索过去,直至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分子转过脸,看着李鲢死后的模样,静静地也和生前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她握着李鲢僵冷的手,眼泪扑簌扑簌掉在地上。
李鲢的脖子上有一道紫色的血痕,停止活动的眼球正对着分子。她的眼睛像小学生制作的生态球,那种放进少量水和水草,和小鱼的密封玻璃球时间长了以后的状态。时间一长,小鱼饿死了,水混了,生态球就变得不忍卒睹。她为什么睁着眼睛呢?这就是所谓的死不瞑目。分子的身体像被火苗烤着了一样,疼痛更清晰地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邹琴琴用绳子勒死了李鲢,她的无所谓的神情,她的理所当然的话……
救护车停在山脚下,急救人员上山来把分子抬下去了。邹琴琴礼貌地说,“谢谢你们来得这么快。那边还有一个死人也请帮忙弄下去吧——我想受伤的这个没有严重到会死的地步吧?”
第七十一章
梅硒鼓被笃,笃,笃敲钉子的声音折磨得头昏脑涨,捂住耳朵坐在床上缩成一团。没有人来吗?没有人来管管吗?平时那些酒鬼到哪里去了呢?过来一个找碴儿吧,将这个没见过的女人打一顿吧……梅硒鼓从来没有这么期望有人靠近她的房间。她一向喜欢安静。
云英用木条安了一个很难看的装置,把门勉强修好了。打开关上都会发出吱呀一声,看起来极不牢固。但至少可以保证这房间是个独立的空间且可以挡住别人目光了。她放好榔头,看向躲在床上的梅硒鼓。她手中仍握着那块玻璃,绝望而不忿地和云英对视着。云英恍然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不是说对付不了土武器在手的梅硒鼓,而是在说过我喜欢你这种话之后适合强行逼迫她干什么吗……算了,我爱你本来不就是我要你的意思吗?我爱你的身体……
时值正午云英想先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比较方便,但这间简陋的房间没有窗户哪来的窗帘。不透气的环境,租金肯定很便宜。云英爬上床,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小铁盒般的东西。很容易辨认出是个视频播放器,不过也像手机——可是在格费玲郡里手机是无法使用的。她把播放器放在一旁,梅硒鼓悚然举起玻璃对准她。“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云英低头看自己穿的衣服已经有点脏了。她抬起头盯着梅硒鼓说,“请你把玻璃扔掉,否则很容易伤到我或者你自己。”
“我是傻子吗,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云英跪坐在床上向挪了挪对她说,“别对我那么抗拒,我们可是有过性关系的——虽然那也无法充当什么纽带,但至少我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住在医院期间,我们确实发生过性关系。这也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喜欢你。很喜欢你。除了你我已经无法从和别人的欢爱中获得快感了。很严重的事,对不对。”
梅硒鼓一听,把碎玻璃扔了过去,差点划到云英的脸。“你说什么啊!疯了!我和你根本没有那种关系!”
“是啊,你不知道这件事,我和齐楚也没告诉过你。当时我们都觉得没必要,因为这就是一个小插曲。”梅硒鼓的强烈反应在意料之中。云英回头看了看身后墙上砸得粉碎的玻璃转过头来平静地说,“我们做完体爱分离手术后,你就走了。我以为不用挽留你,可是之后的日子,我却不只一次想起你。我没有预见会对你产生那么深刻的印象。”她的手指在床单上划了一下。“准确说是你的身体。”
“我绝对没有这种记忆……”梅硒鼓有点脱离了意识机械地开合嘴巴。云英说,“对,因为你当时睡着了,所以不记得。”
她困难地消化了云英的话。睡着了,性关系……那是□的性质啊。梅硒鼓靠在墙壁上惊恐地睁大眼睛,胸口缓缓起伏,落在上面的黑色细长发丝在光线作用下,一部分呈现为白色。云英见此情状拿起播放器打开,有些小激动地开始播放一个视频。她将画面转到梅硒鼓眼前,“你的房间里有摄像头,齐楚为了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把它安装在天花板上。所以那时候的事都被如实拍了下来……这是我从监控里剪辑下来的。”
舌头有点发麻。“不是很清楚,但你可以看出我所说是真的。”
昏暗的病床上白色的皮肤特别刺眼,梅硒鼓不想相信躺在那儿的人是自己。云英对她做了什么……看起来纯粹是急切的发泄,云英的手在她胸部停留了很久然后滑到下面,不见得温柔的动作加剧了梅硒鼓对强X的联想……看久了眼前模模糊糊的,她抓紧衣服想要逃开,被云英抱住了。
“我很想你。没有你我就体验不到X爱的快乐。这种唯一性可以证明我爱你。你不会像雪花一样在我生命里消失,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被浓烈的血腥味儿薰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小五。分子把手从被中伸出来摸摸头,缝了块纱布。别提样子肯定丑得没边儿了。
“现在几点钟了?”分子一张嘴血的味道更明显。她发现了原来血在自己口腔里。甜丝丝凉凉的牙齿血从齿缝里渗出来。小五站在床头柜边,见她醒了立即凑上来。那张脸离分子很近,分子无声地盯着她褐色的眼珠。她一把推开小五坐了起来。墙上的钟指向七点。凭感觉分子认为是早晨七点。
“你来干什么?”分子极其冷淡地说,把头扭到一边。小五难得好脾气地没有表示不满。分子半天没听她讲话,只听到鞋子与地面磨擦的动静。她转过头看到小五难过的眼角垂下的脸孔,“你怎么会搞成这样呢?李鲢为什么会死呢?”
“啊,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邹琴琴没有给你一个天衣无缝的合理解释吗,比如我和李鲢半夜在墓地讨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后发生争执导致一死一伤?”分子尖锐地反问。“她可以举出一大把这种理由呢!”
“你不会是脑袋撞坏了吧。”
小五的话里没了往日的活泼。李鲢的死多少给她情绪造成了负面影响。分子不悯恤地回答,“撞坏的不是我的头难道还能是石碑吗?你要不要试试看?硬度测试?”
“你和李鲢到底干什么去了呀?”小五能这么耐心地和分子说话够少见的了。分子讽刺地说,“你从邹琴琴那儿听来的版本是什么?我和李鲢?她在这其中扮演的只是一个打急救电话的朋友的角色吗?”
说得话多了,分子脑袋里嗡嗡作响,她悲惨地觉得自己得了脑震荡。但在被一路畅通送到医院后她意识是清醒的,医生只是给她缝了几针,告诉她过两个月来拆线,都没让她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就打发她回家了。轻伤,皮外伤,这就是医生的诊断结果。尽管分子疼得要哭出来了,但那也只是被视为女孩的娇气而已。
距离李鲢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现在是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