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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锦-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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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沈离歌始终不敢面对的一个问题。
  她爱苏慕雪,她也渴望得到苏慕雪的爱情。
  但是,她的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不能爱,对她来说,才是痛苦的。
  而对苏慕雪来说,事情刚好相反。
  如果不是爱上一个女子,她原本可以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比如叶青枫,一生衣食无忧,得到丈夫的宠爱,相夫教子,也不失为一个完满的人生。
  反而逼她爱上自己,才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她需要反抗世俗,推翻自己,经历的是一个遍体鳞伤的蜕变过程,
  站在苏慕雪的角度,这份爱情,值得吗?
  值得吗?
  沈离歌想说为了爱情,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却缺乏底气。
  这是现代人的观念,这是她沈离歌的观念,并不代表苏慕雪的。
  在爱情面前,她再次看到了自己自私的一面。
  对于这段感情,她终究还是考虑自己更多,替苏慕雪考虑得太少。
  沈离歌羞愧难当。
  唉,慕雪,请你原谅我。
  请原谅我的情难自禁。
  请原谅,请原谅我的自私,请原谅我的卑鄙。
  请原谅我打着爱的旗号,逼你走上这条艰难的路。
  只因我已是覆水难收!
  慕雪,请相信我!
  我发誓,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用爱守护着你,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辗转反侧的纠结挣扎中,直到天蒙蒙亮,沈离歌才迷糊了过去,却又很快在鸡鸣中惊醒。
  她的眼睛微微张开一道缝隙,看到晨曦已经透过窗棂投射了进来。
  耳边传来几声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离歌立刻意识到是苏慕雪醒了。
  她也立刻反应到,以苏慕雪害羞的性格,必然是不希望自己看到她睡梦中的样子的。
  为避免她难堪,沈离歌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还未醒来。
  她听到苏慕雪轻手轻脚地下床,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走到桌边,拿起了昨晚的那本《女诫》,又坐回床边。
  一会传来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
  沈离歌又装了一会,才假装醒了过来,伸个懒腰,坐起身来,做出睡眼朦胧的样子:“早啊!你醒了?”
  心里却暗骂自己,真假,太会做戏了!
  苏慕雪飞速地抬眼望了她一眼,随即又迅速收回目光,落回书上,嘴里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沈离歌情不自禁微笑了。
  因为她看到了,苏慕雪虽然表面不动声色,脸颊却泛起了一层红晕。
  她怎么这么喜欢害羞呢?
  沈离歌呆呆地望着苏慕雪,心里却在叹息:唉,她是多么喜欢她的害羞啊!
  要知道,六百年后,人们已经快不知道害羞为何物了。
  正在发呆,苏慕雪再次抬起眼睛,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忍耐地说:“沈姑娘,是否需要慕雪回避一下?”
  沈离歌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的意思。
  苏慕雪作势要站起身来:“等您收拾好了,慕雪还有些事情,想要和您谈谈。”
  谈谈?沈离歌有点紧张起来,苏慕雪的口气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不会是关于自己的吧?昨晚她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
  她心里紧张,嘴上却忙说:“不用,不用,没什么好回避的?”她想也没想,顺口说道:“论名分,咱们是夫妻,论性别,咱们都是女的,起个床还用回避吗?”
  苏慕雪先是脸色一红,随即阴晴不定起来,显然有些愠怒。
  沈离歌心里一惊,忙翻身下了凳子,却哎呦了一声,她本来是想假装疼痛来转移苏慕雪的视线,不料那凳子又窄又硬,真的硌得她腰酸背痛。她抽着冷气,心里暗骂自己活该!
  苏慕雪本来正要发怒,这时不禁脸色一变,起身问道:“你怎样了?可是伤了筋骨?”
  有你这句关切,什么毛病都好了。
  沈离歌忍着痛咧嘴一笑:“没事,没事。”
  苏慕雪确认她没事了,抿着嘴唇坐了回去,皱着眉,再不肯望沈离歌一眼。
  沈离歌不敢再闹,起身裹好束胸,套上衣服。
  苏慕雪握着书卷,一言不发。
  沈离歌感觉到她的不悦,再不敢有一丝的玩笑,换上一副正经的神情,坐到凳子上,与苏慕雪面对面,郑重开口道:“我好了,慕雪,有什么事你说吧。”
  苏慕雪淡淡扫一眼沈离歌,那个淡定的苏慕雪又回来了。
  沈离歌心里叹了口气,她爱她的淡定,但有时候,又真希望她做不到这样的淡定。
  苏慕雪当然不可能知道她此时的想法,略一整理自己的思路,淡淡开口道:“沈姑娘,昨日听郡主提到,按咱们的脚程,预计晌午便可返回苏州,是真的吗?”
  沈离歌严阵以待:“不错。”
  苏慕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不带任何感□彩:“……沈姑娘,你我同是女子,却成了亲,拜了堂,实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楚王府,保全性命要紧,我们也是无路可走。但这假凤虚凰,有违礼教,绝非长远之计。依慕雪之见,实该早早了结才是……”
  沈离歌的心咚咚直跳,有点眩晕,她决定要和自己分开了吗?那自己还有机会吗?
  但她忍住了想要冲口而出的话,因为她听出了苏慕雪的话含有转折的味道。
  “但昨夜经过再三思量,慕雪以为,为避免楚王疑心,多生事端,回到苏州以后,你我恐怕还需假扮一阵夫妻……”
  沈离歌听到自己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她能够想象得出,苏慕雪是经过了怎样的挣扎和权衡才做出的这个艰难的决定。想到这,她倒不禁有几分感激楚王爷了。
  她并不想掩饰自己的喜悦,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张扬,恰当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苏慕雪神色却比她复杂得多,她迟疑了片刻,才正色道:“但慕雪想和沈姑娘约法三章,若沈姑娘能做到这三点,咱们就照此计划进行。若是沈姑娘不同意,那慕雪便恳请沈姑娘现在就赐慕雪一纸休书。你我回到苏州后,便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休书?!”沈离歌吓了一跳。苏慕雪果然是苏慕雪,总能想出一些她想不到的招数。她当然不会写什么休书了。虽然她预感到这约法三章可能是对自己不利的,但还是硬着头皮笑道:“你先说说这约法三章是哪三章?”
  “第一,你我虽说对外假装夫妻,但内里需谨守礼法,姐妹相称,不得作出有违礼教的事情。”说完,苏慕雪紧紧盯着沈离歌,“沈姑娘,你做得到吗?”
  沈离歌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紧张地思索着。她的第一反应是可以答应,因为她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让苏慕雪放松戒备,而自己可趁虚而入。这样虽然卑鄙,但却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但她马上想到,自己如果轻易答应了,既不合情又不合理。以苏慕雪的冰雪聪 
 55、约法 。。。 
 
 
  明,难保不会发现其中的蹊跷,识破自己的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策略。
  沈离歌抬头望一眼苏慕雪,她的脸上有种紧张的期待。
  她的神情刺痛了沈离歌,沈离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意:难道,你就这么不愿接受我的感情吗?
  一刹那,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想要趁机问个明白,嘴里已经脱口而出:“慕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苏慕雪眉头一跳,神色犹疑。
  沈离歌已经捂住心口,认真地说:“请你忘掉世俗伦理,问问你自己的心…………”
  苏慕雪的脸色变了,嘴唇一启,便要开口打断她的话。
  沈离歌却没有给她打断的机会,一口气问了出来:“你是真的,对我一点点都没有动心吗?”
  苏慕雪的嘴唇僵住了。
  然后,她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惶,却很快镇静了下来,勉强地开口道:“慕雪承认,曾经为从前的沈离歌动过心,那是因为当初的沈离歌是男子。但自从知道沈姑娘是女儿身后,慕雪自是不会再动心了。”
  沈离歌着急而又不甘:“慕雪,你想清楚了,该不该是一回事,想不想是一回事。我请求你,你好好想清楚了……” 
  苏慕雪的脸色冷了下来,冷冷打断她的话:“……沈姑娘何必苦苦相逼?难道,难道你非要我违心承认?”
  沈离歌憋住了,睁着眼睛瞪视了她良久。
  饶她再是自信,这时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主观感觉可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至于科学,也是不尽可信的,六百年前的现在,人们还认为地球是平的呢!
  信念一动摇,勇气已经泄了一大半。
  蓦然间,她的心里充满了挫败感,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作多情的难堪。
  苏慕雪神色冷淡,垂下了眼帘,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的这个样子,分明是不想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
  这到底只是因为她的善良,还是因为她对自己有情?
  沈离歌已经不敢确定了。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自嘲地叹了口气:“看来,我是在自作多情。”
  苏慕雪脸色微微一变。
  一般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很容易在同情心的作用下冒出一句类似条件反射的否定的话,沈离歌却没有等到苏慕雪的这句话。
  沈离歌只觉心中爱恨交织,她爱苏慕雪的冷静矜持,但这份矜持有时候又给她带来无尽的折磨。
  但她又不忍看苏慕雪难过,只好垂头丧气地答应道:“好,这一条,我答应你了。”
  苏慕雪沉默了一下,似也不愿意继续探讨这个话题,继续说道:“第二,凡与私制龙袍、楚王谋反有关的事情,你我须得互通有无,不得有任何隐瞒。”
  沈离歌心不在焉、无精打采地回答:“好。”
  苏慕雪顿了顿:“第三,待事情结束以后,请沈姑娘赐我一纸休书,还我自由身。”
  沈离歌皱了皱眉:“为什么非要休书不可?你要是被休了,名节不就毁了吗?”
  苏慕雪神色一变:“沈姑娘已经答应慕雪第一条,你我谨守礼法,姐妹相称。难道事情结束后,不该解除咱们假凤虚凰的关系吗?”
  沈离歌一下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她以为自己要用这个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拴着她吗?
  难道自己在她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卑鄙、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吗?
  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小声地说:不错!你就是这样想的!你就是这样卑鄙、这样不堪!
  羞恼、委屈和愤怒一股脑冲了上来。
  沈离歌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苏小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会对你死缠烂打吗?你放心!我不会的!我自作多情,但还没到不知廉耻的份上!我刚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毁了你的名节!关于这件事情,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你确实不想接受我的感情,等事情一结束,我自然会告诉大家,我也是女子。咱们假扮夫妻,也是迫于无奈。这样的话,应该也不会损害你的清白吧?到时候,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该干嘛干嘛,该嫁人嫁人!咱俩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再没有什么瓜葛。你满意了吗?”
  苏慕雪在她的狂轰乱炸中,渐渐抿紧了嘴唇,一语不发,神情复杂地望着她。
  沈离歌受不了她楚楚动人的眼神,更受不了自己假设的这个结局。
  事情结束后,从此再无瓜葛,只当从未相识……
  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强烈的酸楚瞬间淹没了胸膛,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沈离歌忽的站起来,猛地转身,几乎带翻了一张凳子。她屏住气,一语不发地大踏步走到了门口,推门走了出去。
  刚冲出门口,她差点与送水的玉儿撞个满怀。
  玉儿忙着躲闪,脸盆里的水泼了出来,溅湿了沈离歌的袍子下摆。
  玉儿吓得脸色都变了,瑟缩道:“姑爷……”
  沈离歌木然地低头看了一眼,心底一片萧索,淡淡说了句:“没什么。快去服侍你家小姐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走得远远的,远远的。
  




56

56、约法(之番外) 。。。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十二个版本中的其中一个的半部分,在继续往下写的过程中,发现不交待这段,慕雪的心理和行为会有一些断掉的感觉,所以,稍微承接了一下,就当番外(第一次用这个词,还挺新奇)篇吧。
 
  似睡非睡之间,梦境纷乱。
  再睁眼时,天才蒙蒙亮。
  疲倦至极,头痛欲裂,却再也睡不着。
  苏慕雪静静躺了一会,倾听沈离歌那边并无动静,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她原本想坐在床边,眼观鼻鼻观心,静待沈离歌醒来,告诉她自己昨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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