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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头晕得厉害,眼皮怎么也抬不起来。
有人抚上她的额头,是谁的手?不像柳纤纤的……
“糟了……”她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眼前却始终如一团迷雾,什么也看不清。
“……”
“哪里?”
“这边……”
“……”
那些模糊的声音忽远忽近,时有时无。
她们在说什么?
她们又是谁?
然后,她感觉自己身子身不由己地腾空离开了地面。
这是要去哪里?
她模糊地想到一个问题,心里一阵忧伤。她睁不开眼,手软软地举起来,却不知该伸向哪个方向。泪水便从紧闭的眼角渗透了出来,她轻轻地啜泣起来:“离歌……离歌怎么办?”
“有我在,你放心。”有人在她耳边哽咽低语。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痛苦地蹙眉,痛苦地低吟:“不要,不要……”
有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是谁?到底是谁?
苏慕雪烦闷地想要拨开眼前的迷雾,却反而在黑暗中越陷越深。
“你想要怎样?”
苏慕雪心里一松,顺着自己的心意,喃喃地说道:“不要,不要分开……死,也要让我们在一起……”
话未说完,她已经头一歪,直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完全失去了意识。
当苏慕雪一点点从黑暗中苏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
她只觉得浑身像被抽了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却像灌了铅,沉甸甸地钝痛无比。
“小姐,你醒了?”身边传来玉儿惊喜的声音。
苏慕雪在她的搀扶下,吃力地起了身,茫然望着四周。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与其说是睡房,不如说是书房,除了书橱书桌、文房四宝样样齐全外,墙上还挂满了字画刺锦。
苏慕雪不确定自己是否清醒了,茫然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姑爷的书房啊!”玉儿看她脸色依旧象纸一样惨白,忙给她披了件衣服,“小姐你昨儿病倒了,贵婶说这边有床,便把你安顿在这边休息了……”
昨天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苏慕雪忙挣扎着站了起来,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地扶住了玉儿。
“小姐,您还是好生休息吧!夫人早上叫了大夫来,给您把了脉。大夫说您是郁结于心,气血两亏,需要好好调养才成。”玉儿着急地说。
苏慕雪扶着额头,努力压下那股眩晕和恶心,低喘着问道:“姑爷,姑爷呢?她怎样了?”
“姑爷那有柳姑娘照看着,昨儿半夜醒了一次,喝了药,退了烧,又睡下了。早上大夫顺道给看了下,虽然没把脉,但也说是没什么大碍。小姐您就放心吧!”玉儿不乐意地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倒是那个柳姑娘……她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避嫌。”
苏慕雪听到沈离歌没什么大碍,放了一半心,听到玉儿提到柳纤纤,想起她昨日豁达的态度,潇洒的行动,不觉怔忡了一下。柳纤纤看似毫不介意沈离歌的女儿家身份,明知她们有隐情还拔刀相助……这样的一个敞亮女子,谁与她在一起都是痛快淋漓的吧?她曾经是深爱沈离歌,恐怕心里仍是有她。若是当初沈离歌选了她,又会是怎样一番际遇?但必然不会像选了自己这样,经历这么多苦楚和磨难吧?
不知不觉中,忧伤已经弥漫了整个心房。
玉儿看她伤神,有些懊悔自己多言,忍不住开口道:“小姐……”
苏慕雪回过神来,顾左右而言他:“我娘呢?”
“夫人昨儿守了你一夜,现在去厨房了,说是要给你弄点爱吃的东西。小姐……”玉儿迟疑了下,又说道,“昨晚我看到夫人握着你的手,偷偷掉眼泪,嘴里直说自己造了什么孽呀……”
苏慕雪心一痛,眼泪便涌了上来。
玉儿吓得惊叫:“小姐!”
苏慕雪掩饰地擦拭下眼角,低声道:“扶我先去看看姑爷吧。”
“小姐……”玉儿瞅着她的脸,若有所指,欲言又止。
苏慕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立刻明白了玉儿的意思,苦笑道:“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您一脸的病容,太憔悴了。”玉儿扶她坐下,“小姐,您等一下,我给您打盆水,洗个脸,精神点再过去。”私心里,她是不想小姐憔悴的样子被柳纤纤比下去。
想着沈离歌还在安睡,而自己气色估计也是极差,洗把脸至少可以提提神,苏慕雪便答应了:“也好。”
等玉儿出去,她不经意地打量着这间书房。曾经一度她对这里很好奇,这次总算有机会亲身体验一番。她的目光渐渐被墙上的字画和刺锦所吸引。起初她只是随意浏览,但仔细一看便觉得有些眼熟。她的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起了身,顾不上脚步虚浮,慢慢走近最近的那幅《荷塘月色》。当她看清了落款,心中一阵狂跳。她不敢相信地再向旁边的字画看去,没错,都是同样的落款。
微风吹进来,那些刺锦和字画微微驿动,分明都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苏慕雪的心咚咚跳了起来,一阵呼吸急促。
她扶住墙,捂住胸口,闭上了眼睛,努力地喘息着。
“小姐!您怎么了?”
身后传来玉儿着急的声音。
她以为苏慕雪哪里不舒服,急匆匆扔下水盆,跑到了她身边,急切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苏慕雪这才睁开眼睛,抬头呆呆望着墙上,嘴唇颤抖,热泪盈眶,一脸的百感交集。
玉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下明白了过来,慌忙解释道:“小姐,原来您也不知道啊!这些都是姑爷从市面上搜集的您的作品……您还记得您第一次去织锦坊嘛?姑爷花了不少钱,拜托一些人排队上门求您的绣样,他都珍藏在这里了。这些都是昨晚贵婶告诉我们的。看来,姑爷对你真是有心。昨晚我和夫人第一次看到,也是大大的意外呢!”
苏慕雪感觉眼泪又要漾了出来,她忙收回了目光,轻轻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先去洗把脸。”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了脸,又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打开梳理整齐,简单地挽了一下,便出了门。今天的天气很好,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走到隔壁房间,她轻轻敲开了门,柳纤纤小心开了门,还未开口就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苏慕雪看她满脸困意,心里好生过意不去,歉然而又感激道:“柳姐姐,真是辛苦你了。”
“大家都是好姐妹,何必客气。”柳纤纤挥挥手,不以为意地说,“她的烧已经退下去了,现在还在睡呢!早上大夫来的时候,我让他顺便看了看……放心,只是看看,他说伤口缝得比他整齐,哈……”她有心情说笑,反倒让苏慕雪轻松了下来,看来沈离歌真的没有性命危险。
“一会等她醒了,再换个药。”柳纤纤打量着苏慕雪,关心地说,“倒是你,生病了还硬撑,昨天真把吓得不轻,你一直在发烧,说胡话……我看你得好好调养身体了!记得以前沈离歌跟我说过,身体是什么什么的本钱,反正那意思身体不好,啥事都干不成,更没能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苏慕雪隐约记得自己昨天是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自己和沈离歌的事情,心中尴尬,苍白的脸上不觉泛出一层淡淡的红晕,羞赧道:“柳姐姐,你守了一夜,也累了,还是去隔壁休息下吧,我让玉儿去给你收拾一下。”
柳纤纤倒也不客气:“也好。换药的时候你喊我一声,我来帮你。”
苏慕雪点点头,吩咐玉儿带柳纤纤过去。
玉儿虽然有些不情愿带这个她不喜欢的女人去属于姑爷和小姐的地方,但也不好公然违抗,只得答应了。
等她们离开,苏慕雪这才走进房间,走到床边轻轻坐下,探手试了一下沈离歌的额头,体温正常,她心里这才舒了口气,心痛地打量着沉睡中的沈离歌,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不像昨天那么吓人,她的呼吸沉重,但好在均匀。
苏慕雪探手轻轻拢开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乱发,默默地忧伤地凝望着她。她心中既有失而复得的欢喜庆幸,又有惊魂甫定的恐惧后怕;既有怜惜眼前人的甜蜜和心酸,又有怅惘未来事的茫然和忧伤……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濡湿了睫毛。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苏慕雪慌忙扭头,看到母亲端着一个托盘站在敞开的门口前。
她忙站起身来,匆匆擦了下眼睛,垂头道:“娘……”一想到母亲昨晚守候自己一夜未眠,她的心里一阵揪痛难过。
苏夫人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到桌上,淡淡地说:“这是你最爱吃的青笋火腿粥,以前你每次生病都嚷着要吃……”她顿了下,恍惚地望着远处,似乎惆怅于往事。
苏慕雪忙说:“谢谢娘。”
苏夫人收回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沈离歌:“她受了外伤,不能吃发物,要戒腥辣,不妨也可以试试这粥……”
苏慕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娘……”
“我是看在她救了慕飞的份上……” 苏夫人面无表情地打消了她的奢望,“你……不要让我为难。”
苏慕雪却是已经感激涕零,她含泪诚挚地说道:“娘,谢谢您。”
苏夫人神情复杂地望着女儿,叹了口气,心疼地说:“你看你,都病成什么样子了。这可真是……”造孽啊三个字被她吞回了肚子里。
苏慕雪心里一暖:“娘,您也累了一晚,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顿了顿,低下了头,低声道,“……待离歌身子好些,女儿,女儿自会回去……”
苏夫人微微动容,久久地凝望着自己的女儿,沉默半晌才感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那沈离歌……唉……可惜了……”
语气中尽是无穷的遗憾。
苏慕雪却刹那间体悟了母亲的那份遗憾。
尽管母亲不能接受沈离歌,但有这份感慨,她已是求之不得了。
苏慕雪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苏夫人张开手臂,将女儿抱到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快乐
SORRY,伪更,忘了回答澜若霜的问题
不懂开印刷是什么意思啊
第一次在JJ发文,很多问题还没搞明白
88、归8 。。。
沈离歌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趴了两天两夜。
这两天两夜里,苏慕雪衣不解带地守护在她身旁。
不问结果。
苏慕雪尽量让自己从容镇定。
但内心的贪婪,却让她想要做得更多,更多。
煮饭、煎药、喂药、洗脸、梳头、擦身、洗衣、读书解闷、弹琴抚慰……
她痴迷于能为沈离歌做的每一件事情,哪怕夜深无眠的时候,只是静静望着她,长久地一动不动,她也乐此不疲。
她做得孜孜不倦,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一个病人。
她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眼中却隐藏着奇异的光彩。
玉儿看在眼里,惊在心中。
她见小姐只知道给沈离歌煎药,却把自己的事情抛之脑后,不觉心痛得无以复加,只得又起炉灶,自己来给小姐煎药。
药煎好了,小姐却并不怎么上心。
玉儿实在忍无可忍,只得要挟她,若是她不乖乖吃药,她便告诉姑爷。
苏慕雪这才慌了神,忙接了药,顾不上苦也顾不上烫,一股脑喝完。
看到她终于慌乱的样子,却只叫人更加心疼。
玉儿忍不住在背后偷偷哭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就是觉得小姐可怜。
可她却不知道,有谁能来救救她的小姐?
苏慕雪对这一切,却是浑然未觉。
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沈离歌身上,连她喝碗粥,她都看得聚精会神。
她知道,她有些勉强,因为她做不情愿的事情的时候,会无意识地皱眉。
相处的日子久了,苏慕雪渐渐发现了两人有个微妙的区别。
或许是因为大事上由不得自己,她自己总是在小事上尽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比如,她会趁着生病的时候任性一下,不吃不想吃的东西,不喝不爱喝的药。
而沈离歌,则正好相反。她在大事上总是尽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小事上却很注重细节。比如,她明明不想吃东西,明明不爱喝药,但她会勉强自己把这些事情做好。
在养伤的这些日子,她甚至自己设计菜谱,决定自己怎样搭配食材,哪怕她平时不爱吃的东西。但这样做的结果,是让她以常人难及的速度恢复了起来。
苏慕雪不禁想起了两人之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典故,微微心悸。
沈离歌,教给了她什么?
又改变了她什么?
这样的改变,让人心动,也让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