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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及时杀死的。
长河松了手,云曼却没出去,缓步走至她的床榻,打开她包袱。看着他取出来的物事,长河眉目未动,眼中却掠过一丝暗色。
他走过来,将手中泛着金光的小木牌系至她腰间,长河低头看着修长的手指灵巧打着结,就像是师父第一天将木牌系至自己腰间那般,当时师父跟她说,一定要记着,一定要做到。
忠君爱民,近在咫尺的这四个字,此时瞧起来如此吸引,让她心头强行压抑许久的情绪几乎喷薄而出,她喉间哽了几哽,才克制住伸手触摸的冲动。
云曼系好,牵她手走至桌边,他拿了笔在纸上写:“我骗过你,比不上你师父对你好,一定别辜负他对你的期望。”这木牌从不离她身,他知道她有多宝贝,可自从来到草原,从未见她佩戴过。
墨玉般的眸子闻言僵住,须臾,她僵硬地抬头,探询的视线缓缓落于他面上,他神色却看不出任何异常,唇畔一直含着浅淡的笑,很温柔地看着她,那专注的注目似是想将她化作眼底一道色彩,永永远远留下来。
深秋的夜,时间在这间小小的营帐静止许久,他搁下笔,指尖轻轻点了点她面颊,虽然很想更贴近些,却害怕冰到她,他眷恋地碰了好几下,想收回的瞬间,被她用力按住,手掌贴于柔滑面颊,那冰寒透顶的触感,她好似没有感觉,只静静感受他掌心轻微的颤抖。
直到他掌心与她脸颊的温度一致,再没有热量好传递,她小猫一样蹭了蹭,松开手:“回去休息吧。”
半夜三更,大半个军营的人都被一声骇人的惨叫惊醒。卫冷睁开眼,一手摸衣服,一手轻拍受惊发抖的枕边人,安抚道:“没事,你继续睡。”
苏凝烟抱着他胳膊不肯松手,眼中写满担忧,他了然,抚了抚她发,柔声道:“我有功夫,不怕的,你乖,在床上等我。”
他从营帐出来,循着先前惨叫的来源走过去,走了几步,看见前面熙熙攘攘围了一大群人,见他过来,有人忙道:“将军不好了!
人圈里又传出惨叫,很清晰还有女人的尖叫声,女人?
这军营里哪来其他女人。
卫冷心中预感不妙,大声道:“都让开!”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让开一条道,他终于看清里头情景,神色大变。
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狂叫,人已被几个身手好的士兵降服,手脚皆动弹不得,她忽然一低头,狠狠咬在按住她左手臂的士兵胳膊上,疼得那士兵额头冷汗直冒。
这哪是人,简直像失控的野兽。卫冷上前一步,点了她昏穴:“这什么情况?”
第一个发现异样的是巡逻的士兵:“回禀将军,属下巡逻至此,突然被澈姑娘攻击,她好像……好像疯了,双眸赤红,完全不认识人,上来就拳打脚踢,还,还用牙齿咬我!”
卫冷看着属下手背两个深深的齿印,都有血迹渗出,看来咬人这人是卯足了劲儿,他怀中扶着晕过去的人,深吸了口气,白天里还见她来辞行,当时人清醒得很,怎地说疯就疯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突然发疯的人也是一个道理,很多人之前全无征兆,受了刺激说疯就疯了。
云曼一直睡在伙房旁边,离这处营帐较远,收到消息赶来时,卫冷已将人搬回床上,请了军中的老大夫来照看。
卫冷将先前的情况描述一遍,问云曼道:“她这情形,是否和原先发疯时一样?”长河行刺皇帝的事,他自然听大漠说过实情。
云曼坐在床畔,握着昏睡那人的手,轻轻点头,美丽的眼眸盈满哀伤。
“不是说蛊毒清了吗?怎会又发疯?”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一定是当时未清干净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唯今之计,“我通知大漠,你尽速写封信,让蛊王来一趟。”
风邪收到消息,快马加鞭赶到军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这期间长河一直睡睡醒醒,卫冷拿锁链将她绑在床上,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昏睡不醒,醒了就发狂大吼大叫。她见人就打,连云曼也不认识,一个月下来,日夜照顾她的云曼伤痕累累,周身找不到好点的肌肤,到处是她掐伤、咬伤、打伤的痕迹。
六扇门那头,大漠未到,倒是寒天到了。寒天比风邪早到几天,看到再次发疯的师妹很担忧。
风邪随卫冷进帐的时候,长河在昏睡中,云曼拿着毛巾替她擦拭面颊,寒天无头苍蝇一般在原地走来走去。
看到风邪,云曼面现喜色,风邪轻拍了拍他手,他让至一边,让风邪给长河把脉。
风邪把过脉,掀起长河眼皮看了看,仔仔细细摸过她身上筋脉,最后戳破她手指,拿小碗碟盛了半碟子她的血,拿至外头的阳光检查过,随身带的瓶瓶罐罐都滴进去试了,待他再次进来,寒天急道:“怎么样?还有救吗?”
风邪摇头,连卫冷亦惊道:“没救了?”
不是,他觉得很奇怪:“她血里根本没有蛊。”
寒天闻言气道:“你想推卸责任不成?无蛊她怎会发疯!这症状明明与上次她行刺皇帝一模一样!”
风邪道:“上次是我的傀儡蛊没错,可这次并非……”他是何等聪明的人,说到这句已觉不对,黑眸微眯,“你们故意的?”
寒天瞪了他一眼,风邪看向云曼,云曼接触到他视线,垂下眼睑,风邪看到此处,了然于心,“你也知道。”说不上失望不失望,他沉缓道,“也罢,是大哥设计你在先,无论你如何做,大哥都不怪你。”
蓦地有女人声音冷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想赖谁不成?”
卫冷惊讶看向床上倏然坐起的人,她眸色清明,神情嘲讽,哪里还有原先发疯时的一点样子?
“你装疯?”
除了卫冷,其他三人,寒天、云曼、风邪皆不惊讶。
风邪道:“你处心积虑骗我前来,亲口承认傀儡蛊的事,想来现下在听墙角的人一定不会少了。”
“不多,也就刑部的两位主事大人。”都是这次随寒师兄一道来的,有这二人亲耳听到风邪承认,是分量很重的人证,“除了瞒天过海,还有一招调虎离山,你前脚一离开凤起,本大人安排的人就进了你的国师府,只要能找到蛊王大人培育中的傀儡蛊,最有力的物证也有了。”依寒师兄所言,风邪解云曼的傀儡蛊,用的是以蛊制蛊的下等法子,说明傀儡蛊的解法风邪亦未掌控,所以他府中一定还藏有傀儡蛊用于研究。
“长河大人真是深谋远虑。”他话意难免嘲讽。
“好说,我奉劝蛊王大人一句,日后进了天牢,还是别这么伶牙俐齿,早些招供得好,能少吃点苦头!”
长河与风邪对话之际,寒天依原先计划,掀开营帐出去,须臾再进来,面色却有点不对,几番欲言又止。
长河等了半晌未见人进来,问道:“寒师兄,两位主事大人呢?不是让你唤进来吗?”
寒天有点尴尬地让到一边,一人从他身后的营帐口进来,却不是预料当中的面孔,长河顿时变了脸色。
长河这一生当中,从未如此刻这般不愿见到大漠,因为在这件事上,她一早知道,大漠与她并非相同立场。
“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苦心编排的这场好戏,怎样,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需要!”长河始觉不对,“两位主事大人呢?”
大漠道:“我先前从营帐外经过,见这大冷天的,寒师兄也不请两位大人进去喝喝茶,反将人安排在外面吹冷风,这可并非待客之道。所以我擅作主张,将两位大人请至卫将军帐中喝茶去了。”
长河大惊失色,震怒万分:“你!”她苦心孤诣,辛苦演了一个月的戏,好容易才引得风邪上钩,眼看平反在望,竟然活生生被大漠给毁了!她心下翻江倒海,喉咙隐含腥甜味道,几乎要吐血了。
“烦请各位出去一下,我有话想跟长河单独说。”
众人陆续出去,长河亦要往外走,被大漠抓住胳膊,她也不挣扎,眼睛直挺挺看着前方,视大漠如无物。
大漠叹了口气道:“你是打算以后都不理我吗?从小到大,我们俩争执的次数最多,可是师姐问你,有什么东西,我是真正跟你争过的?你有什么要求,是我没有满足的?哪次需要帮忙,我会弃你于不顾的?”她年纪在六扇门最小,谁不是疼着捧着,就算言语上吵吵闹闹,打心眼里都疼进骨子。
长河何尝不知道,听这话又心软几分,只是,她尚在气头上,转头就发飙:“那我告诉你,这是我想要的,你可以不帮我,但请高抬贵手不要管我!”
大漠凝视着她:“你当真不明白我阻止你的原因?”见她冷硬地别开眼,大漠继续道,“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只想骗自己不明白?”
“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跟卫冷说,要去巫族找人帮忙,其实你根本没去巫族,只是你猜到卫冷一定通知我,所以趁机引开我们的注意力。你是易容,偷偷潜回京师,威逼利诱,从寒师兄口中套出了真相,还让他帮你联系好刑部的主事大人,陪你演这出引君入瓮的戏。”
“是又怎样?”她不过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没任何过错!
“我信以为真,派人去巫族堵截你,在那里遇上了云曼。”
长河终于惊讶:“云曼去过巫族?”
“你是钦犯之身,他怎放心你一个人在外?”
云曼去过巫族……那,她声音有点抖,“他早知道我没去过巫族,所以……”根本没什么相帮的贵人。
“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从寒师兄口中听说的,以云曼的心思算计,他既然清楚你根本没到过巫族,没恢复记忆,又怎会猜不出你假装记忆恢复,背后有什么目的?你以为自己的演技有多高明,若非云曼心甘情愿写信,风邪会中计前来?
“别说了!”她心中一团乱,厉声喝止,颈项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难怪那天晚上,他将木牌挂回她腰间,跟她说不要辜负师父,原来他早明白她的盘算……可恶!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自作主张?……其实那时候,说她毫无察觉,并不可能,只是她情愿当不知情,因为,长河紧握了下拳,有些决定她既然已经下了,任何人或事都不能让她动摇,大漠与风邪云曼能有何交情,大漠早知道她行刺皇帝是因为风邪,却放任她含冤莫白,“我明白,你不替我伸冤,是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寒师兄也告诉我,是我心甘情愿揽下所有罪名。可是大漠,人的决定并非一成不变,你也知道我根本没恢复记忆,当初选择自首因为有感情,可现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谓感情,全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那为何你不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不想继续这么活着,我不稀罕任何人的感情,我只想回六扇门,完成对师父未尽的承诺!”
“这当真是你要的?”
她无视心头异样,生怕自己迟疑一般快速道:“是!”
大漠点了下头:“也好,云曼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现下的长河没有记忆,与原先不一样,应当给你再次选择的机会,他曾说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这句承诺,一辈子有效。”
长河听得心烦意乱:“这种鬼话不用告诉我!”
“云曼写信请风邪来,是怕你万一真有事,虽则可能极小,他却不愿意你冒一丝风险。他不会帮你对付他大哥,但你虽然办不了风邪,我手头却有一封云曼的自首书,有了这个,加上他说可以提供傀儡蛊,应当能为你翻案了。”
“你什么意思!
“云曼是风邪的弟弟,傀儡蛊也是他种在你体内的,他自己甘愿替风邪还你一命,算得上公平。”
“你是捕快!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云曼脑子有病,大漠也有病吗!什么叫一命还一命?她是想翻案,但不代表随便抓个人替罪也成!忽然见大漠伸手来拉自己,长河惊得后退一步,“你做什么?”她不答应!
大漠好气又好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会吃了你不成?你不是要翻案吗?走啊,跟我回六扇门!”
大漠握住长河的手,被她拼命甩开。
“你甩什么呀?我是苍蝇还是蟑螂?”她再接再厉地扯人,长河情急之下拉住撑营帐的杆子,两人拉扯几回,硬生生将那杆子扯掉下来,营帐半边塌下,长河没了支撑,被大漠扯得走了好几步,脚下不稳跌坐地上。
她神色呆愕,头上还罩着营帐,须臾反应过来,爬上前厮打大漠:“把自首书给我!”
“啊呀呀,给你给你,快放开我的秀发!”
大漠手忙脚乱抢回头发,就见长河眼神呆滞地在看那封自首书,看着看着,眼泪不断落下来,浸透薄薄的纸张。
大漠小声嘀咕道:“毁尸灭迹也不用这么费事呀。”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