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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但嘴上又不敢说。陈依琪动员他,他又坚持说,能不能来依琪厂工作,全得要看她表姐梁嘉凤的态度。
陈依琪让顾文文叫来了小凤子。小凤子一听,对他当头就是一顿训斥:“陈厂长抬举你,你还要看谁的态度?这关系你自己的前途,你自己不做主?现在大学生要找个好工作有多难?你还要扳俏?”
倪骏康被小凤子一顿炮轰,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嘟囔着:“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顾文文一直在盯着倪骏康看,梁姨大声和他说话,她在一旁窃窃地笑。她奇怪眼前这位设计出那么漂亮包装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他神气?他人长得五官端正,怎么会看不出他帅气?他真的会是陈姨说的,有满肚子的才气吗?
陈依琪很高兴倪骏康答应留下来,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的工作和待遇,陈依琪开给了他和苏文文一样的工资。接着勉励他说道:“年轻人,前途无量!依琪食品厂也是个年轻的新厂,让我们大家共同与工厂一起发展,一起成长。”
倪骏康连连点头,还不住地拿眼梢看小凤子。小凤子在认真地听陈依琪说,倒象她是个应聘者,规规矩矩地坐着。
陈依琪让顾文文去找黄姨领张支票,陪倪骏康一起去采购一台设计用的电脑回来。顺便让她带倪骏康去她家的装修现场看看,对店面装修,提提他的看法和意见。顾文文答应着,落落大方地上前一把拉过倪骏康就走,倪骏康挺难为情地缩回了手,稍稍退回了半步,转身问陈依琪,买电脑能不能给现金?他想买电脑配件自己装,相同的品质功能,至少可以省下一二千元。陈依琪说声“可以”,随手拿了张现金支付申请单给他当场填写,他写了六千元。陈依琪看一眼,也没问,随手就批给了他。
等他们走后,陈依琪这才对小凤子说道:“你当他是自家的儿子啊?想凶就凶,拉出来就是。人家是大学生,是个人才!你千万不要老卜不当小菜噢!”
小凤子自己也笑了,她说道:“我看他样样好,就是学得有点娘娘腔。最近,他出去联系工作,一转来老是灰心丧气。要我来说,天生是他自己有种自卑心理,好象他是苏北人,人家谁都瞧不起他。人家是人家,自家是自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其实,我真的当他是我弟弟。他不住学校就没去处,我就让他跟陈然一起住,吃穿都是我天天先要帮他们准备好。每天洗个澡,都要催他们十八遍。我看他也是个不舍得化钱的人,一件衣裳可以穿到破,什么也不破得买,我干脆不问他,一样样都帮他添置好……”
陈依琪交待道:“倪骏康现在是厂里的职员,你不好再拿家里的态度对他,千万不要伤害到他的自尊。我们大家都要尊重他,让他逐步树立起自信来。人没有天生的自信,都是靠不断培养出来的。这些大学生虽然没有工作经验,但他们都可能是人才,他们新潮的思想,可以弥补我们的不足。现在是市场经济,人才永远都是最稀缺的资源,是最大的财富。”
小凤子连连点头,心里知错,笑着对陈依琪扮了个鬼脸。
除了倪骏康,还有二十名大学生,被陆续招聘进了工厂。他们一进工厂,就被分配到了生产第一线,去顶街道里来的二十个工人的岗位。这二十个工人,个个都忠厚老实,刻苦耐劳,但职业素养普遍较差。陈依琪不放心,便委托了一家职校,将他们分批从岗位上撤了下来,带薪去接受三个月的轮训。等他们轮训回来,那些顶岗的大学生再全部调去市场销售。除了给基本工资,陈依琪还开出了不封顶的效益工资给他们。他们赚得越多,对工厂的贡献就会越大。
陈依琪说,一个企业要发展,需要很多人才的参与,更需要很多有头脑、有激情、有才华的年轻人参与。我们这一代人做老板,吃亏的就是没有象他们这样接受过高等的教育,所以必须要借助于他们的知识和能力。其实,我们只要能够提供适应他们个人发展的环境和条件,放手让他们去做。他们事业有成,也就是我们事业有成!
依琪食品厂有了一大群年轻的大学生,更加显得朝气蓬勃,蒸蒸日上。工厂财务报表上的数字,连陈依琪自己都忍不住要怀疑,只到黄嘉文差一点要流出眼泪来说:你怀疑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怀疑我的职业操守。陈依琪这才坚信,工厂的发展一切正常!
这一天,陈依琪交待小凤子,有空去联系个驾校,看能不能利用晚上的时间,两人一起去学开车。小凤子惊喜地轻声问道:“依琪姐,今年我们能不能买上车?”
陈依琪回答得很干脆:“当然可以!”
小凤子一拍大腿,大叫道:“爽!工友们还没人家买车,我们一定要抢第一个!”
话音刚落,姗姗淋得象只落汤鸡闯了进来,冲着陈依琪,气喘吁吁的叫道:“出事啦……法院的人,把我们家给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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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立国又出事了。他用家里房产证抵押的高利贷到期没还上,被人起诉了,常州一家法院也不按法定的程序,执行庭开车径直前来强制执行了。
法院的车就停在楼下,车门敞开着,有二个穿制服的法警和二个穿便衣象是当事人的人,一起抽着烟躲在车里聊天,车的四周围有三三二二看热闹的小区居民都站在楼梯口远远地看着。楼上陈依琪家的门上已经被贴上了白色的封条,母亲正坐在雨地里的台阶上,浑身都淋透了。她满头散发,铁青着脸,那眼睛里满是血丝,透着冰冷的光。
陈依琪和一行人顶着雨赶来,赶紧跑去搀起母亲,泪水当即就涌了出来:“姆妈,让你受罪啦……”
母亲气还未消,激愤地说道:“这些赤佬象众牲,凶到吓死人!我硬是被佗俚纠出来,姗姗冲上去搭佗俚缠,佗俚拧她入半空里,姗姗就咬着佗俚一口……”
母亲见女儿脸已涨得血红,眼晴里怒火中烧,她一下子就平静了下了,伸手推推女儿:“哭啥?没啥事情。佗俚态度恶,就是格样子啦!搭佗俚没啥烦头,这件事就让佗俚早点了了落,彭立国肯定还已经是鸡头眩了,勿再去多他个麻烦。”
小凤子冲着车上的法官就吵,你们是人民的法官,怎么能这样对待老人和孩子?还有没有人道?你们封了人家的门,让老人和孩子睡哪里啊?还给不给人活啦?
法官停止了说笑,站到了车子旁边,车子里又下来一人,马上打开一把黑伞在他身边站着。黑伞下的法官铁板起黑脸来,说道,“你是彭立国家人吗?要住可以,拿六万块钱出来,钱到马上解封!”
小凤子大声叫嚷着,说自己不是家人,自己是乡邻。就是要强制执行,也要考虑别人家里老人和孩子的基本生活啊?这下雨天,要赶老人孩子出门,住哪里?
雨停了,只是飘着水雾,并感觉不到雨水,但一会功夫,头发上便出现一粒粒雨珠。旁观的居民开始围笼过来,站到了小凤子一边,小凤子大声地在申辩,那法官亮出了一副锃亮耀眼的手铐对着她晃了晃,凶狠狠地对小凤子申斥:“你不是他家人,你吵什么?你再吵,我告你防碍执行公务,拷你起来,带回常州去!”
车上的人都下来了,那法官象是要动粗抓人,小区的居民吓得都往后闪。
陈依琪忙让顾文文搀母亲回厂里,母亲放不下心不肯走,再三交待道:“倷伲缠不过佗俚格,勿要去吃眼前亏!”陈依琪说道:“姆妈你走,伊搭的事情我来处理,我不会瞎来腔格!”陈依琪赶着顾文文送母亲走,又快一步奔过去,一把拉过小凤子到了自己的身后,小凤子嘴里还在骂:“怕个卵啊,说公道闲话也犯法,我看他敢抓我?凶啥?不就是六万块吗?”
陈依琪压低声音说道:“别搭佗俚来硬的,堵了枪眼,也没人当你是黄继光!”
陈依琪不让小凤子再和法官接触,自己上前找法官交涉,在她要求查看对方相关的法律文书以后,她也申辩道:“我不去说人道不人道,我也不去说该不该文明执法,你们执法,我们也守法!你们可以封房子,但不能封我家里的财产啊。你们在封我房子之前,也应该通知我们,搬走家里的财产。”
大家对戴大盖帽子的人,好象有种天生的反感。小区的居民又开始响应着,叽叽喳喳发表着议论,觉得法官不应该说封门就封门,至少让人家也要有个准备。
那拿着手铐的法官大声说道:“你们知道什么?他们家又不是没钱还!”那个撑伞的当事人也大声叫喊:“老公在常州借钱不还,老婆拿钱在吴梁开厂。工厂开着,几万块对他们又不算什么,他们就是想懒着不还!”
陈依琪不理他,也不作解释,任他们去对街坊说。
另一个法官上来对陈依琪说道:“我们不要你的房子,我们只要钱!听说你工厂开得不错,拿六万元出来,钱还上,这房子就解封,不行的话,我们就按法定程序拍卖。”
陈依琪据理力争:“你们怎么处置我不管,我现在只要求搬走我家里的东西。家里的东西并不在你们要查封的范围内,我有权要回我的东西!屋里有我爸爸的骨灰盒,你们不会连死人也要封吧?”
有熟悉的街坊也在一旁帮腔,说这要求并不过份啊,法官你们不讲人道,不能文明执法,至少也应该执法守法吧?
陈依琪让小凤子回厂里叫点人来,再借部卡车,多带点塑料布。小凤子忙拉她到一旁说道:“依琪姐,不如给钱吧,这房子现在可以卖七八万的。”
陈依琪摇摇头,彭立国身上不仅仅是这点事,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事,要是这次开了头,日后工厂还怎么开门?她让小凤子照她说的,赶紧去办。
那法官并不理会陈依琪的要求,也不肯去揭那封条。法官要她好好考虑考虑,还是早点回厂里去拿钱,这事就算结束,对谁都好。
双方开始僵持。又是一阵大雨,将街坊又赶回去了楼梯口,警车旁撑起两顶黑伞,几步路外,陈依琪在雨地里站着,任着雨淋,一会功夫,全身就湿透了。
小凤子带着部卡车来了,车上有穿着雨衣的二十多人。
这时,陈依琪走近了那黑伞,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响了,情绪明显地激动了起来。她向法官要自己父亲的骨灰盒,这道理讲到天边去都讲得通!强制执行的是房产,法官不能强制执行死人吧?因为人多,街坊们说话的声音也响了,那二十多个工人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嚷着,边嚷边往警车边上挤着,大家都觉得法官封房子连骨灰盒一起封,太没道理啦。
这法官也是人,见场面开始乱了起来,也有几分怕,大家一再声明,是来搬家,不是来吵架的。要当真是吵架,你们就算有枪,也不会是我们对手。其中一个法官虚张声势地大声叫道:“无关人等全部闪开,我们人民法官是在执行公务,现场如有肇事者,我们将依法处置!”他说完后,这才又对陈依琪说道:“你家里的东西可以全部搬走,但不得拖延时间。”他让那拿着手铐的法官,上楼去撕下了封条。
陈依琪赶紧交待几个工人,将屋内的三缸米酒抬去厂里。那米酒每天都要测量温度,取样化验,记录数据。她再三交待那酒缸要用塑料布先包好,千万别淋上雨。
工人开始搬家了,那警车也开走了。到了晚上,雨下得更大了,警车又开了回来,将那张封条又重新贴好,警车冲起地上一米高的水花,扬长而去。
陈依琪全家住进了厂里。她曾预感会有这一天,所以先留下了两间办公室的房做住宅,但她一直在忙,没顾得上搬家,现在被人赶出来了,也只好搬了。全家住了其中的一间,还有一间留给了倪骏康做设计室,顾文文也刚好可以搬过去办公。
陈依琪打电话给了彭立国,她没提家里被封的事,只是催他来一趟吴梁,把两人的手续办了。年前,他们就己经商量好了离婚,但一直没空去办手续。家里的门被封,是姗姗打电话对她爸爸说的,从不爱哭的姗姗,在电话里对着她爸爸嚎啕大哭,她说那戴大盖帽的人象凶神恶鬼,一把揪着她和舅婆,就将她们拖出了门,再也不给她们进家里了。舅婆被他们害得都住进医院里去了。彭立国没听姗姗说完,就将电话挂了。
第二天一早,彭立国就赶到了吴梁。他打电话给陈依琪,让她别告诉姗姗他回了吴梁,他在街道的民政办婚姻登记处等她。
两人很快就办理了离婚登记。彭立国询问了母亲的病情,陈依琪告诉他,母亲只是着凉,有点感冒头痛,让她在医院里养几天,应该没有大碍。
彭立国自愧对不起家人,所以一直在说些请求陈依琪原谅的话。彭立国还告诉陈依琪,春节开始,姗姗每个月都寄三百元钱给他化,这钱他一分也没动,都帮她存了银行。他现在没能力,等自己好好,他会对女儿负起责任来的。彭立国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陈依琪听得一阵心酸,眼泪突然也涌了出来。她让彭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