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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答案,也无此必要。就是浮躁啊,如果当时懂得探索的道理,我想我会赶在认识兴趣之前破解它的全部精华与奥秘。不过我没必要太过自责,这本是一个浮躁的时代,浮躁就像一种精神上的流行感冒,短短几年时间里就感染了所有人,把从前无数政治的分子变成了金钱的个体,在疯狂与贪婪中向美好的生活发起一轮又一轮冲击。应该说这并非坏事,何况联想到自身,我一直自信地认为在感染者中我的病症是最轻的。但话再说回来,做为一个行者,一个孜孜求道的天之信徒,非得熬到人近中年才懂得清理、总结已逝的人生,似乎多少亦有点说不过去。
现在;我不想把自己当人看,而是将自己想象成一把手术刀,然后将意志看成是我手术的对象,我薄得就像一片树叶,光滑得就像一块冰,一下就钻入了意志的内部。我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仿佛回家了似的。
是的,是家。如果说兴趣是我的领导,智慧是我的师长,精神是我的朋友,思想是我的同学,那意志还能够是什么呢,只能是家了。这是一个世界上最怪诞的家,有点像一座古老的城楼,色调灰暗,阴气森森,冰冷坚固,既不让人轻易进去,也不让人轻易出来。
可说来又十分奇怪,真正置身于这个家中,虽然亦常感受到它的温暖和包容,可很多时候,我觉得我却并不安宁,有一种不易被自己察觉的骚动,如同平静河流下面的漩涡,在内部搅得我晕头转向。长久以来,我不肯正视这个问题,现在我觉得该好好思索思索了。到底怎么回事呢?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它是一个“家”,而“家”的物品是很多的,似乎哪一个都能代表“家”,又似乎哪一个都代表不了“家”。是应该在其中找到一种有代表性的东西给予命名,还是以抽象的概念去感觉家的复杂性,我真的糊涂了。这种糊涂当然不是现在的糊涂,它是从我初省人事之时起就跟随我的生命延续至今的,它忠诚地依附于我,就像我的一枚商标。不过我讨厌它的忠诚,我宁愿它变幻莫测。可再一想,它如真的变幻莫测了,我可能更加讨厌它。
意志到底是什么?是一种力量,还是一种情绪?粗一听这个问题似乎非常可笑,意志当然应该是力量。可我细细地回忆历史,把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慢慢儿敲碎,磨成粉末,用最敏锐的嗅觉仔细地品尝,好像并感受不到什么“力”,倒是许许多多情绪化的反应,在过去了很久之后仍清晰地爬上心头,或如春风拂槛,或如梨花带雨,随风潜入心,润心细无声。也正因此,在我生命中的意志大多呈现出分裂症状,从来就没有统一过,就好像战场上被炮火打得千疮百孔的旗帜,五颜六色,带着一股股焦味在硝烟中胡乱地飘扬。
我一向对自己的意志是很有信心的,但如果我现在确定它是一种情绪化的东西,或者说亚情绪化的东西,那这种信心显然就是虚幻的。由如此虚幻的“力”支撑我走过这么多年,结局当然只能是悲惨。我早已不觉得悲惨的结局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我更愿意从现在开始去重新探研意志的奥妙,能够正确地解剖它,也许比任何一个好的结果更值得欣慰。
我有一种奇怪的联想,意志似乎非常像鸟巢。白天,小鸟飞出去了,它空空如也,散发出稻草与鸟屎混合的味道;晚上,小鸟飞回来了,它这才有了一丝热闹,一点得意。我的心则像小鸟,白天冒着危险出去与天斗,晚上回来方始觉得一些安全与温暖。然而一觉睡去,次日朝阳升起,便又立刻紧张起来。阳光对于意志来说,未见得是一个好东西。
从理论上说,意志比兴趣、智慧、精神和思想好像稳定性更强一些,因为这些东西的稳定性本来似乎就是要靠它来维持的,可我把历史细细咀嚼了一番,发现并非如此。这个以稳定他物为天职的东西,在我身上好像发生了一种无法控制的核剧变,它被一种好像非常神奇但又让人难以探究其奥秘的内部因素给摧毁了,由原本一块钢状整体结构给撕裂得四分五裂。看着在这十几年漫长的历史中它散落一地的凄凉景况,我真是百感交集。我觉得我的心仿佛也受了影响,也正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割裂着。我有点弄不明白,在这个虐待意志的过程中我自己到底是希望如此还是非常不满。从长久的时间概念来说,我相信我是有意志的,问题在于短时间,具体要应付某种理想或者事件时,我往往容易受到理想或事件的某种外部特征的影响,意志的作用也就不知不觉退居其次了。
我的破碎、残缺的历史其实就是意志的破碎残缺史。我以前完全忽略了意志与历史的关系,实在是太愚蠢了。假如当年我能认识到这一点,我想我一定能彻底的改弦易辙,那样延续下来的今天必将是另一个样子,或许能见到成功的辉煌亦未可知。精确认识事物的分析判断力是何其重要啊!
我不知道,我真的很难知道,究竟意志是我的生命的载体,还是我的生命是意志的载体。当然,还有更大的可能是两种说法都不成立,意志是别一品质的载体或载于别一的品质之中。在无法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的情况下,我想我应该可以对意志进行自由处置,那就姑且算它是被载于我的生命之中的吧。我其实很不喜欢这样,但我无奈地看到我的历史就是如此演绎的,如果从尊重事实的角度来说,我没有多少回旋余地。意志仿佛是一台机器,最初它的功能不仅齐全而且十分强大,可当装载上一辆破车狂奔了一路之后,它好像就完全散了架,功能顿失,即使勉强能开动起来,也是杂音阵阵,使人恨不得抛弃它。我差不多真要这样做了,但最后关头我猛然醒悟过来,知道这是不可以的。它可不是一般的机器,而是发动机,它的存在是我生命的唯一保障,尽管这种保障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但谁又能说或多或少的那么一两口气不是未来某种巨大希望的一脉香烟呢?
我的历史是流脓溃烂的历史,我现在对历史的态度就如同它已经逝去的风尘,一点也不想再回忆,再提及,我但愿能永远将它埋葬在记忆的沙漠之中。可痛苦的是我并没有办法真正摆脱它。它的脓血是跟我现在的鲜血流在一起的。因为我要总结人生,它就必须出现。尤其是意志以梦幻的形式横亘于我眼前时,我似乎还非得找到它,伸出我罪恶的脏手在它罪恶的肮脏的肺腑里掏它的那些已然死灭的细胞。我试图用那些细胞重新塑造一种历史的感觉,并由这种感觉去构建新的意志的体系。.
意志必须建立体系,这是我最新的认识。它像一道光,突然一下降临于我荒漠的内心世界,照亮了半壁河山。我现在非常相信,历史之所以会溃脓流血,就是因为它无知地容忍了意志的发散式的结构,结果是它们互相给予了最坏的影响,从而更加深了它们之间的裂痕以及自身的分裂。长时间的坚守一种理想和理念对我来说不是难事,我的最大的麻烦在于短时间内的变化太不可思议了。其实这些年来我经常有意无意地探究其中奥秘,可惜全都一无所获。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操纵着我的许多短暂而游离的意念。这种力量如果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就是一定秉承了上天的旨意对我进行考察。至于它为什么不在更长的时间里对我施加影响,我想那肯定是因为我身上确实带有某种神圣的天命。
欲望,万恶之源,最具破坏力的本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领悟其中的真谛。可以肯定地说,我的意志始终不能冲破上述定律,原因即在于总是受制于这个东西。是的,东西,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给其命名,在现有的文字里不可能找到与之匹配的语言,它是文化的另类,它是附于人体的恶魔,它是上苍赋予人的累赘。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是很叫我难为情的,因为我天生对享受、快乐等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抵触心理。问题在于如果这种抵触是真心实意的倒也罢了,可笑的是并非如此,我实际上总是一方面让自己相信在抵触,一方面又暗暗地有那么一点情绪上的荡漾。我每每能在这种荡漾中感受到一种非常轻微但又十分清晰的蚊叮虫咬般的疼痛。
欲望如风,快如利刃。每一种欲望,就是一把飞刀。我就像一个背插着无数把飞刀前进的行者。人在风中过,被吹得晕头转向;利刃削尘心,总是一滩淋漓鲜血。
意志是建设者,欲望是破坏者。意志的建设愈是完美,欲望的破坏就愈是严重。其实流血流得最厉害的不是心灵,而是意志,因为意志遭受的蹂躏百倍于心灵。
我用欲望的飞刀几乎已把意志碎尸万段了。可在经历了如此残酷的磔刑大法之后,我的意志居然还能够生存下来,实在让人唏嘘不已。这既是意志的胜利和荣耀,也是意志的失败。何以如此?盖因意志的死而不亡,仍能时常鲜活如新,即表明它的苦难还未了,谁也不敢说后面没有更大的考验在等着它,仅就眼巴前的身陷幽谷的麻烦而言,就已然又使其尝到了被宰割的苦味。
生活就是如此,悲伤与快乐共存,绝望与希望齐飞。总而言之,我似乎应该是快乐的,因为意志又慢慢儿成长了起来,好比一个婴孩在经历了许多病魔的折磨之后终于让人看到了健康的未来。不过,高兴之余,我当然不会忘记,意志的前面依然有时间的限定,而且很可能相当顽固,令我十分头痛。我不能永远生活在对意志的长时间的信念之中,道理很简单,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觉得圣人关于它如流逝的河水的比喻其实很不准确。较为贴切的形容应该是它迅急如风,越往后,它的速度越快,也许眨眼就到了生命的尽头。我如一味徜徉其间,那意志的所有时间限定都将失去意义。
无疑,将短时间内的意志和长时间内的意志结合起来才是我的目的,也是意志的最高境界。我相信自己是能够攀登到这个境界上的。但我也知道这会非常艰难,因为意志的天敌会拚命阻挡我,封锁我。
其实早年间我就意识到了意志的天敌的问题,也曾花了很大的力气解决这个问题,可惜总因浮躁的心态和经验的缺乏半途而废。后来,我就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每每看着那天敌在意志面前飞扬跋扈,甚至连痛恨的心都慢慢儿消减了,很多次自欺式的认为也许那天敌并没什么,它之于我,就如同感冒之于身体,人是不可能永远消灭感冒的,但感冒也永远不会成为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如今我才明白,感冒也有厉害的时候,在某种特殊的条件下亦能致人死地。
意志的天敌是什么呢?当然是懒惰。粗略的看来,这种说法似乎很荒唐,意志是一种精神力量,是专门控制人的言行举止的,而懒惰只是人对某种静止中产生的舒适感的迁让,或者说依恋。可不能否认的是这种迁让或依恋一般出现在意志涣散之时,也就是说它们之间多少存在一点因果关系,自然就有了天敌的意味。
咣当一声,我又掉入了黑暗世界,好像一不小心失足于万丈深渊。每次自我反省,懒惰是一种既总能被我摆上议事日程又总是给忽略掉的东西,我始终觉得它无足轻重。哪曾想它竟会有这么一天,上升到了统治地位,以柔性而坚忍的态度反过来藐视我的权威。我触摸着意志的力量,感受到了一种钢铁般的坚硬与冰冷,却在瞬间被忽然而至的慵懒的忧伤融化成了一抹冬日的寒光。
我懂得这是为什么,懒惰实在是太舒服了,它相当于身体的无形的按摩,在每一个毛孔和每一根神经末梢上发出银铃般的颤音,追随着大雪里的钟声直达天庭,感染了那个世界里的柔和而美妙的气氛,然后再回到人间,以我的灵魂为琴键,奏出了身体的乐曲,使人如品甘饴,如沐春风,仿佛在梦乡里踏着莲花云轻轻地飘荡。从理论上说,因为我已决定将生命完全根植于这座幽闭的山谷;这种美妙的感觉将更加频繁地在我身上出现,也就是说刚刚苏醒的意志实际上面临的是从未有过的危险,它很可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被懒惰所征服,甚至被彻底清除掉。
是的,很舒服,今天我在懒惰中品味的舒服比从前品味的所有舒服都更使我飘飘然,我觉得这样下去,哪一天肋生双翅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我忽然认识到懒惰不光是对舒适感的迁让,还是对身体的放逐。这一点的确不太容易在早期发现,可一旦发现便会觉得它似乎比所谓的迁让还要真实,因此也更值得期待;当然,倒过来说也更为可怕。不过我立刻意识到所谓可怕必须有一个前提,即跟现实的距离很近,或者说干脆就是现实的一分子,我显然与此不符,故这种可怕只是短暂地充当了一下恫吓的角色,我还是很快回到了那种舒服感中,像一条鱼似地在里面自由的游泳。这一点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