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嵫沽Γ幕褂行慕心忝桥┐迦送抢锢茨亍K淙挥龅秸饷锤龌幔盖谆故堑P腍城太僻远、落后,我们将来后悔。他思来想去不知怎么办才好。
父亲赶紧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找她商量。母亲接到信后三天三夜没合眼,几乎也没说话。然后她给父亲回了信,叫他一定办这事。别看父亲很小就到城里工作了,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但是遇到事,我说的是大事,真正拿主意做决定的还是母亲。她思维敏捷,直爽果断,对事情总能很快拿定主意。而父亲的性格与母亲恰好相反,他考虑事情细致周到,但优柔寡断,总是患得患失,不知到底怎么办才算好。也许他太追求完美了吧。他对支边的事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现在母亲做了决定,父亲也就不再想行不行了,而是全心全意地去办这事了。
此事在老家刚一说出,首先遭到我小脚姥娘的强烈反对。老娘个子很高,由于操劳,很早就驼背了,就像一棵弯腰的高梁。她有着说一不二的家长作风。她说那个地方太荒凉了,也离家太遥远了,一旦去了,怕是我们再也难以相见。在老家人们的印象里,那个地方是流放人的、没有人烟的荒凉沙漠,在天之涯地之角。除了些羊、马、狼之外,再就是不长草的沙漠了,荒蛮的可怕。有个从省城里来我们村教书的青年志愿者,一个漂亮的梳着双辫的女老师,啧啧地说,那地方的虱子比玉米粒还大哩。跳蚤像炒黄豆一样劈里哗拉乱崩。但母亲主意已定,而且是先斩后奏的。两个烈性的女人,谁也不妥协。最后小脚姥娘指着我母亲骂道:“你这个不听话的死妮子,你是要成心气死我啊!将来你可别后悔!”但无论谁说什么,母亲的主意已定。
分居二地,男人不在家的艰辛日子,也许只有母亲知道它是何种的滋味。
母亲想从此结束目前的这种状况,尤其是结束家里没有男人支撑的生活。苦就一块儿受,福就一块儿享。她实在不想再忍受没有男人的孤独。那种没有男人的无依无靠,无法使心得以放松的感觉并不比生活的艰难对她的折磨小。再说孩子们也都大了,虽然去的是偏远的地方,但毕竟也是个城市,全家都变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孩子将来找工作、找媳妇都要比在农村土窝子里好一些。凭这一点也没啥后悔的。
5
父亲那边把事情很快办成了,并给我们发来了户口迁移证。不久父亲也风尘仆仆的回来帮着母亲搬家。至于家里的家当也实在没有什么,无非是几个没有漆过的木箱子,两口大瓷缸,一付多半新的水桶和一根长扁担。还有个做饭的旧风箱,铁炉子,再就是破旧的被褥了。家中最值钱的要数是借钱刚盖起不到一年的那几间土坯房子,但那是带不走的。因为走的急,也只有托别人看管着。万一H城不好,起码还有个退路。邻居本家的一些人都想趁机捡点有用的东西,可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邻家的同伴小毛来找我。他问我你将来最最想吃的是啥东西。说完他咕噜咽了口唾沫。好像我以后坐火车当了城里人可以享福了。我想了一会儿,告诉他是大米饭。这种饭我以前曾吃过一回,但没吃饱。那香味却刻骨铭心,至今一想起来都叫人流口水,肚子里发出咕咕的鸟鸣声。
6
巨龙风驰电掣般地行驶在原野上。在火车上全家人都感到很兴奋,也有点紧张。窗外流动的风景如同一轴长幅山水画从我们眼前闪过,树和电线杆纷纷向后倒退着,我在看它们时,像长腿巨人一样的它们也盯视着我们,那样子真是好玩儿极了。我们像长了翅膀在飞。当几天后的早晨火车接近H城时,窗口外的树木和农作物变得稀疏起来,景色也由墨绿色变成土黄色。少有的几处淡绿成为广袤土地上的一些点缀。弯曲的树歪歪扭扭地站立在旷野之中。北边望去青黛色的山峦蜿蜒起伏,透着寒意。望着大片荒芜的土地,我不禁可惜得心痛。在老家连路上也恨不能种上庄稼,每块土坷垃上都种上东西,可这边的土地却大片大片地闲着、荒着,看着实在叫人惋惜。多么地浪费!我一边看着外面一边想。
7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H城。车站空旷而冷清。出了站口,父亲单位有人来接。大概父亲早已告诉了他们我们到达的时间。绿色的旧卡车载着我们晃晃悠悠地向城北驶去。虽说是四月份,但天气仍是寒风刺骨。我们在路上除看见有许多马拉的车外,还看见有一种高大丑陋的怪物拉着一辆木轱辘的车在慢腾腾走。后来才知道那是骆驼在拉着勒勒车。汽车行驶得很慢,因为沙土和卵石子的路面凹凸不平,车晃来晃去的很厉害,像喝醉了酒一般。在我们走过的后面扬起一股黄白色的烟尘。
汽车最后开过一片空地,来到了一个单位的门口。我们被安置在厂子后院的简易宿舍里。那里有几排平房。分给我们的房子大约二十多平方米,一间二厘五的户型。虽然远不如老家的屋子大,但我们还是非常高兴,因为我们从此真正成为了城里人,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8
父亲单位的领导、同事纷纷来家看望,串门。这个单位不大,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而且没有结婚,老一些成家的师傅也大都没有把家属接来。人们很闲,充满热情和好奇,许多人想看一看我们家里是个什么样子的。还有人想看看父亲的老婆孩子们长得什么样。我们既新奇又紧张,母亲更是如此。她一边收拾家,一边热情地招待来家的客人。她的脸因为紧张而泛红。一个星期后总算把家安排得差不多了,父亲开始上班。
这个单位是内蒙建设兵团的一个机关工厂,绝大部分人是从内地各大城市来的知青,有北京、上海的,也有天津、杭州的;南腔北调,形形色色,都穿着像电影里八路军似的衣服,只是没有领章和帽徽。后来偶尔看见个别人有,据说那都是领导什么的。
9
家安排好后不久,父亲就忙着为我解决转学的事。
一天上午,父亲用自行车带着我——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由父亲驮着,我很不自在。从小很少见到父亲,更是很少与他单独在一起,他在我心里更多的是个值得骄傲的符号,没有多少具体内容。在城里的“爸爸”,(而不是农村的“爹”),这是许多农村孩子所羡慕的,但他对我来说陌生的像个家里来的客人,感情上并不比赶集时遇见的生人更亲近多少。他在我的面前总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从不与我嬉戏和玩笑,似乎他从来就不爱我。起码是不喜欢我。
事情很顺利。父亲把户口和我在老家上学的证明给校方看了,转学的事很快就办妥了。我从此就正式成了这个学校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了。初一年级共分四个班,我在二班。班主任姓王,是位四十岁上下的女老师,圆脸庞,看上去较胖。当我第一天来上学,由她从学校前面办公室把我领到学校最后一排的教室里,给我安排好座位后,她冲我亲切地微笑着点了点头,走了。她对我有种似亲人一样的感觉,我心里踏实了许多。第一节课是一位梳着长辫子的年轻女老师上的,她漂亮、洋气得使我不敢抬头看她,她的嘴唇油润得闪着亮光,从那里边吐出一串串像紫葡萄一样的圆润的声音。我一句也听不懂,那是堂外语课。可惜我在老家从来没听说过外语课,因为农村的学校一年放半年的假,农忙季节随时都会停课。倒不完全是家长拦着孩子们上学,学校就有自知之明,一遇到农忙就赶快放了假,否则的话教室里也来不了几个人。
我孤独地坐在全是木桌椅而不是由土坯垒的漂亮教室里,心里有些发慌,觉得别人都在看自己,嘲笑自己呆笨、土气。神经一紧张,鼻涕就流了下来。我不敢出声去擤,只好悄悄抽进嘴里,咕咚一声,咽了。长辫子老师在上边叽里咕噜地讲着,仿佛在说鸟语,而我犹如一只小鸡误入了鸟群。幸好班主任王老师理解我的心情,她见了我,安慰我先不要着急,过几天等她把课本给我买到,然后给我赶赶课,相信我很快就能跟上的。
学校实际上是所“戴帽”小学,除了小学各年级外,还设有初一年级。我在老家也上过几天的初中课,但是两地的课本内容并不一样,特别是我的小学和没上也差不多。这里的教法和学校的规定与老家的也大不一样,所以我除了紧张还有些茫然。许多东西不知该从何学起,遇到问题我又不好意思去问老师。原因是我一张嘴众人就不怀好意地齿笑,这样发生过几次后,我就尽量不与人讲话。我认为城里的孩子大都心怀叵测和刻薄,远不如农村的孩子纯朴、善良。
弟弟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就自己一个人在家属院里玩耍。
10
母亲作为本厂职工家属,被安排在车间里做熟练工。她天性好强,又要面子,不愿被别人说出什么,干活时非常卖力,从不偷机耍懒。常常别人聊天歇着,她在拼命地干活。结果是她一回到家里,就感到精疲力尽,不由得向父亲抱怨她们车间里的哪个人又懒又尖,不干活反而还欺负别人。他们车间里除了一部分是知青以外,还有许多是家属工。一群女人家在一起,自然婆婆妈妈的事儿不会少。好几次母亲发牢骚说哪个主任的老婆仗着早来几天,总是在欺负她。父亲那张本来就呆板的脸就更加沉重了。母亲由于激动脸涨的通红,唾沫星子乱飞,说话的速度也非常快。我惊恐地躲在一边干活。
11
开始的时候我虽然学习上吃力,但对生活觉得很知足。毕竟我不像在老家时需要干那么多农活了,现在可干的也只有放学回来扫扫小院,做做饭什么的……这些活比起以前我所干的活,简直是小菜一碟了。再说,此时母亲对我的冷酷也好象比在老家时减轻了一些。挨打的次数少了,当然拿我当撒气筒挨骂的事儿还是时有发生。可能父亲毕竟在城里待得时间长些,有些修养,所以他很少打我,骂也不多。但是我也并不因此就感激他。他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冷漠,从未有过亲昵的表示。我弄不明白,他是不习惯表达,还是压跟儿不喜欢我。他对于我就像邻居家的叔叔,我对于他就像邻居家的小孩,中间永远隔着一堵栅栏。
经过一段适应,我的学习有了长足的进步。可能自尊心使我不想永远落后。当然我也像我的父母亲一样极好脸面。这个毛病救了我也毁了我,自然这是后话了。当时我除了在学校的书本上找到些乐趣,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有一天王老师下课后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微笑着递给我一本小册子,是本故事集。里面都是很短的生活小故事,她叫我认真读一读,或许对我的语文有些帮助。那时候能看到的学生读物非常少,书店里仅有的也就那么几本,大都是敌特分子和地富反革命分子搞破坏,公安人员和人民群众怎么与他们斗智斗勇,最后这些坏蛋终于落网之类。我在这之前除了看过几本小画本(小人书),跑几里夜路到邻村看过几次电影和几场农村人自排自演的样板戏,躺在被窝里听人讲过几段鬼故事,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了。
尽管我的学习赶了上来,后来甚至变得很优秀,但我在学校并没有因此感到多少快乐。我甚至有些发怵上学,尤其是上自习课和我内心喜欢的体育课时,对课间休息也是如此。上体育课时,黑脸体育老师总是先叫全班同学排成队,绕着操场跑圈作为上课前的热身,而他则躲到屋子里远远地看着。他喜欢与年轻女老师聊天,打情骂俏,虽然身高马大但懒得要命。这给了我们班里的无赖们有机可乘的机会。他们会故意踩我的鞋子,上演他们的恶作剧。他们在我后面踩一次,我就狼狈地停下来提一次鞋,然后再费力地去追我前面的队伍。好不容易等我追上,不一会,他们又会故伎重演。明知他们是蓄意的我却不敢声张,因为老师根本就不管!男生中没有人同情我这个乡巴佬。也许我还有女生缘吧,倒是经常得到好心女同学的同情和怜悯。有次我后面的女生实在看不下去,上前狠狠踢了一脚那个欺负我的混蛋男生,可笑的是那个平时凶神恶煞的家伙,此时像个挨打的哈巴狗,疼得呲着他的龅牙,却不敢翻脸,立刻温顺老实了。我内心对这个侠肝义胆的女同学充满感激之情,只是由于害羞并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我对她的由衷感激和敬佩却一直到现在。听人说她是驻军部队某师长的女儿,她的个子比我们班大部分人都发育的高且壮。她长着一张月亮似的圆脸,尤其是胸前特引人注目。圆鼓鼓的,像装了两只大白兔,跑起步来一窜一窜地十分扎眼。可是我对她并无半点邪念,只是朦胧中感到有些好奇。再说我怎么会对我心目中的“恩人”有不敬不洁的念头呢,那我还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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