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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我去找小于打听上次的事是否有回信。在我脑子里整天盘旋的都是分配的事,轰也轰不走!仅几天就像过了好几年似的。下午三点多,我来到于美丽的家,此时她母亲已上班去了,家里只有她在。我是有意这样的。我不想直接找她母亲,免得叫人生厌。我对于美丽就不同了,讲起话来可以很随便,能直来直去。她热情地给我倒了杯水后,她又有些难为情地对我说,她妈还是逼问她我们俩到底属于种什么关系。这个令人发窘的问题我以前尽量糊弄过去了,可是精明的她母亲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没有那么好欺瞒,非要弄个一清二楚不可。也是啊,谁愿无缘无故地帮这个大忙啊!人家又不欠你什么!我不知以前于美丽是怎样给她母亲说的,反正在这关键时刻,她母亲非要弄清楚不可。否则那也太小看人事处长了。我当时只想将来用丰厚的礼物来报答她们的大恩大德。可是她们家并不缺什么东西。再说人家又怎好收孩子同学的礼物呢。她母亲关心的不是东西的问题,而是她女儿有无男朋友。你既不沾亲,又不带故,又没有特别的利害关系,仅凭是一个普通同学,她妈能干吗,觉得划得来吗。换了别人肯定也这么想。当然我也疑心,是不是于美丽在耍手段。有些事她总不好直说,就拐着弯子来探我。又一想这种可能性不大。弄不明白,我索性不再想它。只是坚守着我人格的最低防线。
从于美丽的眼睛里我读出了她的矛盾心理。我想起初也许她完全出于同学间的热情在帮助我,在同情我,但随着办事的难度加大,又在她母亲的质问下,她开始动摇了,或者说醒悟了。最终利害的东西压倒了友情占了上风,她大梦初醒。确实,为我付出的代价似乎越来越大。这到底值不值得呢。因为那个人事处长给她母亲开出了高价码的交易条件。要是他们局给了我这个干事指标,于美丽的母亲就得为他解决个三个国营工人指标!当时一个国营指标都很不容易,别说三个了。这个价码太高了,于美丽和她母亲不得不权衡再三,颇费踌躇。
面对再三追问,我既窘迫又恼火。我想于美丽啊于美丽,你又让我如何回答呢!我看见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期待。是一种脉脉含情的期待。这是以前我所从未察觉的。我理解她的想法和做法,可是我又怎么能竟为了一个干事指标而出卖自己的人格,用婚姻去做交易呢!那简直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易,对同学友情的玷污!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我是绝对不会干的。要是干了,不但污辱了自己,也污辱了她。退一步说,我那样做了,难道将来一天她就不怀疑我们结婚的动机吗?在利益的挟迫下建立起的恋爱婚姻关系,纯洁吗,真诚吗,经得住考验吗!相反,倒叫人恶心。可是于美丽似乎昏了头,失去理智,她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也许她根本就没想这么多。她更注重事情的结果。这也是我们的不同之处。
极端自尊的我只能又一次重申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已。当她听了我的回答后,脉脉含情的期待目光消褪了。她的目光躲闪了一下,随后暗了下来,失去了先前的明亮,热情也蒸发了大半。出于掩饰,她答应我在她母亲跟前再努力一下。我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重视此事了。我剌伤了她的自尊心。
后来这事果然“黄”了。她精明的母亲权衡一番后自然是放弃这个高代价的交易。当然是认为犯不上。为了掩盖这个令人尴尬的原因,她母亲推说人家嫌弃我字写得不好,做机关干事不合适。我明白,我的字不是主要理由。真正的原因只是心照不宣罢了。她妈说她会为我再想其它办法的,比如去个企业。目前企业里正搞职工文化补习培训,需要大量职工教员。数天来我已感到被人们推来搡去的难受滋味,心已憔悴。现在只希望有个单位马上能收留我,使我不再被悬在空中;我的心气已不再高了,只想有个差不多的地方落脚就行了。
我就像个丑陋的姑娘,只求有个差不多的男人肯娶自己就满足了。我的心再也受不了那么多的熬煎了。我不无安慰地想,我将来还可以继续考研什么的。后来于美丽的母亲给某个部门打了个招呼,我很快就到了一家建筑企业当了一名职工教员。
一拿到单位录用通知书后,我马上报了到。几个月来我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落了地!虽然这个单位并不理想,条件也差,但我图了它肯痛快地接纳我。我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好好感谢于美丽和她母亲的,这么长时间,前前后后找人,付出了很多的精力。为表示我们的谢意,我父母特意买了一些上讲究的酒、茶、糕点什么的去了一趟她们家。她也许根本看不起这些东西,但却是我们的一片真诚心意。如果不这样表示一下,我会一辈子被这个人情债压得喘不上气来的。当我提着东西去了他们家,于美丽看上去并不高兴。我不清楚她是真不高兴只还是假不高兴,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低俗,玷污了同学友情。过后她冷冷地质问我:你是啥意思,以为用这些东西就可以把我们了结了吗,是不是从此谁也不欠谁的了……
不管她怎么想,反正我的心意是完全真诚的。我不喜欢欠下人情债,那怕对方完全出于无私的友情。我感到做完这件事后,就像洗了个热水澡一样,一身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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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班了。时间一长才知道这个单位的来历,它是由原来几个街道工程队联合组建起的一个穷建筑公司。单位底子很薄,没有多少资产,只有些简单的施工机器和一些施工工具。所谓公司办公的地方就是有一排小平房的小院。院子不大,地面什么也没铺,一下雨就积满了水,人踩上去都沾了泥沙,随人带到了简陋的屋子里。唯一的公厕,位于大门口左侧,平日污秽不堪,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人们如厕时,纷纷绾了裤腿,就像要去蹚地雷阵一样。人们深一脚,浅一脚,以免沾到“便宜”。我分在职工培训处,处里三四个人,此时并没有多少事。九月份正是施工旺季,工人不但没有节假日,连晚上也要加班抢点,争取不误工期。当时碰到带政治任务的重点工程,交工日期一紧张,就开展施工“大会战”,工人日夜倒班地干。那种情形你想象得出:红旗迎风招展,机器轰鸣,大喇叭不住地播放工地战报和决心书;夜晚灯火通明,震捣器传来嗡嗡刺耳的响声,——工地上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在这个季节,职工们忙得要死,是不可能有时间进行文化补习的。我去之前,职工培训处也是刚刚成立。当时上边规定,企事业要对“文革”期间毕业的初、高中毕业的职工进行文化课的回炉补习,通过补习考试合格,达到真正的初、高中文化程度,重新上岗。上面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弥补“文革”对职工文化教育的严重影响,提高他们的科学文化素质,跟上时代的步伐,适应本职工作的需要。为了防止各单位把它不当回事,上级规定把这项任务也当作考核企业领导班子的一项重要内容。因此公司不得不建立了这么个处。负责人原是公司工会的元老,一位蒙族,一个快要退休的憨厚的老人。他为人极实在,温和,对人从不发过脾气。后来听说他的资历很老,“老”到解决前就参加了革命工作,与他同期参加工作的,许多人都成了局长、厅长,有的成了省级干部,而他因为太老实太本份,单位也被越调越差,现在连个科级干部都不到。因为当时我们单位按上级建制规定总共才是个副处级单位,他在单位里只是一个副处长,责成负责全面工作,你说他又算什么级别呢。他虽然都快六十岁了,别人给他开玩笑他还常常脸红,憨笑中圆胖的脸上带着不羞涩,于是有人送了他一个绰号叫“温大妈”,可见他有多么温厚了。其它几位同事都比我大。由于没什么事,他们多是与人聊天打发时间。不是他们去别的办公室聊天,就是人家找上门来聊。通常他们来上班较晚,中间找个理由就上街狂商场去了,然后买菜回家做饭。“温大妈”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他们对我不错,各方面关照我,使刚来乍到的我感到特亲切。他们帮我了解、熟悉了公司里的许多人和事。比如谁与谁关系近,谁和谁关系不好,谁的品性如何,谁又搞了个小老婆等。单位除了与施工有直接关系的业务部门,其它的并无多少事可做。如果有事,处理起来最多也用不了二小时就处理完了。可是大家都很有“工作经验”,他们会把工作分解开,分几天去完成。今天做一点,明天做一点,把表格、文件夹摊在办公桌子最明显的位置上,使人认为他们很忙。这点事最后总得拖上一个星期才能做完,弄不好还得加班。他们逢人还诉苦说,手上的事多么多么麻烦、棘手什么的。可你如果稍微计算一下就会发现,他们发牢骚的时间要比做那件事本身所花费的时间多十倍。许多人在长期的“革命”工作实践中,吃大锅饭都吃出了过硬的本领。这些本领的专业精深程度远比他本职工作的专业水准要高许多。在现实中,如果某人只会干活不会讲话,那他肯定被人瞧不起,领导也不会重用他。这似乎是我们的“国情”,也怨不得谁。我们的领导大都是“印象派”,凭感觉印象评价别人。当然还有个人关系如何。“人是环境的产物”,马克思说得一点没错。干了半天,没有人欣赏,只是个让人小瞧的“受头”,自然被人看作无工作能力,谁还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那种事呢。我到培训处没多长时间就被借到“质量技术处”帮忙去了。因为我不会巴结领导和管人事的干部。他们见我一脸的老实相,每天干完工作就自顾自地看书学习,也不会和同事们“打成一片”,靠近哪一伙哪一派,知我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毫无势力的“软柿子”,于是就抽我到对其业务一窍不通完全陌生的一个处室看家。每天打水、扫地、守门、听电话。这个处里的人都很懒散,有的人一天也不来一次,说是直接去工地检查去了。至于去工地了还是在家喝酒打麻将,鬼才知道。他们大都是上些岁数的施工技术人员,资历老,腰杆硬,连总经理也不得不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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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公司一上班就把我当个勤杂工似的踢来踢去很恼火。我是个“教师”,看书学习丰富自己的专业知识也没有什么不对啊,可他们认为你看书就是“太闲了”。他们能容下你去聊天、说闲话,甚至打闹,却容不得你看书。我的自尊心受了挫伤,可又不敢不听领导的调配,只好去了。
有一天胖子处长叫我去公司库房领手套,说是天气冷了,计划给处里每人下工地时戴,算发劳保。库房是在公司北面的另一个地方。本来半小时就能办成的事,结果我找了二个多小时才找到,浑身疲惫不堪不说,心情也被弄得很糟。等我领了手套回到公司,又发现办公室的钥匙锁在了屋里,使得心情更加沮丧。心想,自己怎么了,丢三拉四像个糊涂的老头子。真像人所说,人走背字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啊。
我看着公司那么多人明明无所事事,然而却一有机会就围着领导邀功领赏,很是看不惯。可是事实上领导不但不讨厌这样的人,反而喜欢他们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也许领导这样想,起码他们是想来讨好巴结我,尊重我,而不是想去靠拢、巴结别的领导。无论是哪位领导,党政工团,对光工作不靠近他们的人,从来也不会表扬提拔的。可能倒不一定是有成见,而是他想不起这个人。
公司的管理人员以前大都是来自基层的工人,虽然文化素质不高,可智商并不低,个个头脑灵活。既然他们能从工人转成公司管理干部,肯定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因为比他们有能力的大有人在。他们深知能干还能会说的重要,哪怕不能干也得会说才行。他们更懂得“人事”关系的重要。本单位象当时其它单位一样,弥漫着人浮于事,拉帮结伙的风气。刚从学校毕业的我整天与他们在一起,一下子感到很不适应,可又没有办法。我躲着他们的勾心斗角,像个不入局的外人。人家看我清高孤僻,书呆子一个,并不上道,后来也就懒得拉我入伙了,对我失去了兴趣。我对争权夺利、拉帮结伙实在不感兴趣,觉得那太无聊了、太浪费人生了。我有事办事,无事读书或想自己的心事。我象个外星人到了地球,虽然清心但也孤独。没和身边的人融合在一起,像是一个旅行的“客人”似的。
说心里话,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单位,无论是人还是事。我想自己在这个地方是待不长久的。我与公司的人和事总觉得像是猪皮贴在羊身上,感到不融合,生分,外道。在单位我没有归宿感,也没有亲切感。认为它只是个陌生的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