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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双成抽了抽手腕,没挣开:“不痛了。”
“什么时候拆线?”
“就这两天。”
“今天挂点滴消炎没?”
冷双成心里苦笑,他知道的还真多。又一声不吭摇摇头。
康盛唤护理去准备,继续拉着她手腕:“吃过晚饭了吧?等会就在这里挂点滴,就当是留下来陪我。”语声毋庸置疑,手掌的强度也同样毋庸置疑。
医护人员来后,康盛才松开了冷双成,趁乱时又翻起她的掌心,送到嘴边重重一吻:“清醒过来就看到你,真是高兴。”
冷双成一阵脸红,连忙退到沙发上,伸手让医生扎针。穿着粉红外套的小护士一直盯着她笑,笑容里有那么几丝含混不清的内容。
她突然想起刚才搭乘直属电梯,几个小美眉唧唧喳喳讨论的话题:“顶楼贵宾房里的帅哥知道不?康明盛企的康总,昏迷时叫过一个人的名字。”
“被业内美女称为港旗第一美男的康盛?你快说说,他喊的是哪个?”
一位粉红小外套轻轻咬了嘴:“不大清楚,好像是在叫冷什么成……”
冷双成避了避身子,喟叹一声。
超大荧屏里正在播放一部古装剧,康盛注意到冷双成神情变得专注,不由得停下按钮。他静静地看了一会,说:“剧情很烂,漏洞不少。”
冷双成依然专注:“服饰好看就行。”一面趁机搜捕屏幕中的各色羽衫长袍,牢牢记住样式,由于思想过于热切,手机震动许久她才清醒过来,一看时间到了9点,连忙摸出查看。
毫无例外是顾翊来电,但现在这个场合不适宜她询问疑虑。
刚接通,顾翊千年不变的冰冷口吻传过来:“9点过了,怎么不打电话?”
这可是今天清晨离开公寓时,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冷大人亲口保证:每晚9点通电话联系。
冷双成含糊:“看电视忘了。我等会再打给你。”
“不准挂,你现在做什么?”
“挂点滴。”
那边口气稍缓:“医院里?一个人怕不怕?”听起来居然还有些愧疚,冷双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康盛开口唤道:“冷双成,手冷不冷?让我看看。”
冷双成吃力拈着手机,左手手指颤动,差不多拿不住负荷。顾翊在那边停顿数秒,然后语声倒是沉稳低柔:“你和康盛混在一起?乖,告诉我,什么时候你才能想到回去?”没等她回答,那边已经喀的一声切断电话。
冷双成暗自狠咒一句,抬起头朝康盛笑笑,继续挂着点滴,专注地看电视。临走前,康盛吩咐下属送她回公寓,并且叮嘱明天一定要来检查手伤,他要亲眼看她痊愈。
正说着,护理递过一支电话,禀报:“康总,你找的人。”康盛接过听了一阵,然后递给冷双成,不说一句话,冷双成诧异接听,里面传来一阵抽泣的声音:“是我做的不对,冷小姐,我现在很后悔,请你原谅我……”
原来是木子小姐的道歉电话,冷双成抑制住惊疑,温言相劝几句,哄着她挂断。最后冷淡直视康盛:“康总怎么做到的?”
康盛微笑:“你肯定想偏了,我只是给周先生打了个电话,请他将心比心,体会我的难过。”笑容浅显干净,不带过多的痕迹。冷双成静默一秒,欠欠身,道声“多谢”,离开了病房。
惊讶
蓝色手机荧屏暗淡下来,表明通讯已经结束。冷双成站在月色花影里,低头看着指下的按键。阳台上紫藤花随风荡漾,枝叶婆娑,银月剪下了满地斑驳,一种低迷的温柔在夜风中弥漫散开,差不多要窒息她的心脏。
但刚才的通话让她头脑异常清醒。
顾翊问,冷双成,你什么时候嫁给我?语声还是那么冰冷,隔着万里时空,她都能想象那张俊脸上的遍布寒霜。就在她惊异得不知怎么回答时,顾翊又冷冷地说:“听着,冷双成,如果你做不到完全信任人,那就直接到我身边来,这样至少能打消一点你的顾虑。”
冷双成听着那边又冷又酷的声音,清浅呼吸。她其实很想问,如果以后避免不了要和康盛在一起,你是不是也能完全相信我。
没想到,顾翊提到了这个问题:“离康盛远点,探望可以,保持适当距离。”已经知道她的续职,对此没有多大异议,只是说了句你考虑清楚就行。
冷双成听完,蓦地想起凌艺雅那优雅的转首,口齿伶俐地回答:“先管好你自己。”
她相信他听得懂这句话。她还记得清晨送他离开公寓,他把她抱在怀里抵死纠缠,警告她不准和别的男人有半点越矩的事。
那冷厉的眼睛、坚毅的嘴唇至今令人记忆犹新。
其余方面,顾翊从来不会勉强她,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从后面天成一如既往地对待韩功也可看出他的冷静,唯才是举、公私分明才是天成国际生存下来的不二法则。
但是一涉及到康盛,她拿不定他最深层次的想法。因为他的容人之量可不包括假想敌。
冷双成无奈地笑。
在投影室,她能看出康太对顾翊的质疑,为了维护顾翊,她两次婉拒私人话题,用“相信”一词撑足了她和顾翊的面子,她表现得冷静,工作上也同样不含糊——关于那个最后的剪接,他和康太,有一个人撒了谎。
通话时,顾翊明确表示,宣传片属于小case,又鉴于她反复提及大赛要求,他还不屑对小菜动什么手术;康太模仿顾翊的技术来制造她工作上的漏洞又不大可能,因为康明卡掉了她的金奖,只会让她更受打击地离开,而不是符合康太殷殷挽留的希求。
到底谁在撒谎?两个都是老狐狸,言语、行为看不出一点端倪。
顾翊要她相信他,那她就相信他吧,无论如何,既然能狠下心来跪求爱情,她相信他不会再伤害她。
今晚探过康盛,冷双成又有个难题。
医生在给康盛按摩,做主被动对掌、指间关节屈伸功能练习时,他表现得很不耐烦,而且脸色阴暗,好像已经知道左手致残的事实。她当时看得于心不忍,有点明白康太淡化儿子伤情的苦心了。
如果一个骄傲的男人正值黄金时段却被告知残疾,那么对于他的自信会有致命的打击。
康太始终没说什么,而正是当事人的沉默,让她心里更加愧疚。她听到消息说,康太打算专聘一位有口碑的医生随身照料康盛,才放宽心。
飞龙在腕,滴溜溜发散辉芒。冷双成用指尖拨开珍品手镯,细心给下午被木子小姐拉出的伤痕上药。那药还是康盛塞给她的,在拉住她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一切。
白皙纤瘦的手腕上勒了道褶子,鉴证那位施虐者突如其来的伤害。
木子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不知是不是哪位暗中人物先派出来的探头兵。并非是她杞人忧天,她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卡萨布兰卡的事顾翊没有多交代,只是转告他在着手处理,要她放心生活——毕竟朗朗乾坤下,暗黑报复之事没那么频繁发生。
于是她再次选择相信他,何况爷爷也教导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填,走到最后,一切都会露出本来面目。
想起爷爷,她又是一阵难过,随便淋浴两下,胡乱地倒头睡了。
书也没看,编程也没钻研,手机按成了休眠。
清风盛装,月影流纱,顾翊站在半拱的露天阳台上,满披清辉。他在栏杆上惯性一磕,阖上了手机。
这里是白寒的私人寓所,昨天白寒就通知他,从新加坡空运过来的女孩已经到位了,邀请他“过府一叙”。他晚上处理好公事赶过来,在白府刚好碰见了一个清媚佳人。
顾翊第一眼看到范盈盈,就知道是她了,用来打入凌志云势力的楔子。盈盈脸尖眼大,皮肤白皙如玉,带着我见犹怜的神情,是一种让男人一看就有呵护欲望,要放在手心珍藏的美女。
盈盈表现得很乖巧,隔着适当的距离,委身伏坐在顾翊身边,散开的晚礼服裙裾像朵柔丽的晚香玉,潜伏着危险欢愉的花语。
她的举止或许无措,但自带一份娇媚风情。整个陪客期间,她眼波流转,频频关注顾翊,为他斟满香槟,完全展示了白寒培养出的礼仪。
顾翊向白寒轻轻掠动嘴角,白寒就知道他已检验满意。目视盈盈退场后,白寒转过头看向顾翊:“动作还有些生涩,不够雅致,如果不急,我还可以强训几天。”
顾翊的眼睛蕴集清亮,手指抚摸玻璃杯沿,抿嘴不语。白寒又轻声提醒,他回过眼神,说:“没必要,把她送到凌艺雅身边,她自己知道学,这样凌艺雅更有好感。我会安排她们多在一起,等她混熟了,再制造机会,让凌艺雅带她回家。”
白寒点头,顾翊强调:“身世一定要清白,彻底消除老狐狸的疑心。”
“凌小姐带回去的人,凌专员先放了一半的心。”
顾翊交代完一切,又恢复了冷淡对外的秉性,沉默着不说话。白寒看着他被灯光勾芡的轮廓,吸了一口烟:“上次给顾太太赠送旅游套票的事……”
果然点对了卯,顾翊抬起眼睛,有了反应:“先不急,我时间排满了。”
白寒听得明白,微微一笑,随口找了句:“盈盈的事就拜托顾先生。”
顾翊没回答,看着曳地帘幕像迤逦裙裾漂浮,若有所思:千万不能让冷双成也穿上晚礼服,否则太危险了。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九点,起身走向阳台。
明月正好,清照有言。
第二天是周五,冷双成照常上班,微笑迎宾、午间休憩、下午躲过轰炸,一天又很快过去,探视康盛时,康盛神奇般地换上了长袖衬衣,正斜躺床上看她带去的小说。
气色不错,恢复了神清气朗的俊帅。
抬头看见她走进来,康盛笑得很开心:“我等你一天了。”护理招手,携带闲杂人等撤退。
冷双成微汗,主动询问他的伤势有没有好转。康盛答得也利索:“看到你,感觉好了一大半。”冷双成再次不知道说什么……
例行公事挂完点滴,康盛要求她走近,伸手去抓她手腕。冷双成有所准备,稍稍退了一步。康盛眼色一沉,向前倾身,胸口受压,痛得他沉闷地咳嗽:“过来,冷双成!”
结果还是被他抓住手掌,送到嘴边亲了下:“做我护理吧,我好得快些。”
冷双成想起在康明听到的专聘传闻,问:“康太说为你请位专业医师,找到了吗?”
“嗯。”康盛偷偷捏了捏她的手指,留恋不放,“今天很凑巧碰到的。”
“那就好。”
“不如你好。”
“……”
尴尬几秒,冷双成没话找话打破僵局,趁机回抽手指:“医师是哪里请回来的?”
康盛平嘴一笑,无限典雅:“是个美女,从北部来的,明天朋友的师妹,康太以前还邀请她去家里做客,明天对她评价很高。”
康盛说得这么详细,暗示了一些可能性,同时也撇清了日后和他的关系。冷双成听得好奇:“是哪位美女,这么有口碑?”
“李离。”
冷双成沉默了会才反应过来,吃惊:“蓝天医行的神经专科李医生?”
康盛见她惊异,细细查问。两人互相套出一些讯息:冷双成和李离因为看病结识,李离辞职离开蓝天,看了以前的度假村宣传,本周来到港旗,正在黄金沙滩采风时,被康太认出来,邀请回了康宅,康太动用了李离师兄黎天远的关系,才说服她点头答应做一段陪护。
……
冷双成回到公寓,心情变得很高兴。
周末换班休息,一早起来,晨雾缭绕,空气清新。她吃过简易早餐,摸开手机一看,已经7点了,同时才想起昨晚忘记和顾翊联系。
而手机上也没顾翊的来电显示。
冷双成考虑了下,还是决定大清早不去扰人清梦,施施然来到了公寓旁边的小公园,以前她就看中的地盘。
公园里大多都是逗鸟消遣的老者,她轻车熟路地走进棋园,找到了一直供她观摩棋技学习的汤老,静静地坐在木墩子上,开始聚精会神地观看围棋对弈。
一局终了,银发鹤颜的汤老看见冷双成一颗脑袋快垂到棋盘里,爱怜地推了推:“丫头,又来了。”
这样的对话每个周末都会发生,还包括八十高龄的汤老着急撵走冷双成,催促她抓紧大好年华,好好去谈场恋爱的话。冷双成每次都婉言相拒,并不解释是否有男友的事。今天汤老和她聊了几句,突然说:“丫头的男朋友不错,谈吐文雅,棋术惊人,连我这个围棋九段的高手都败在他手下。”
冷双成惊愕:“汤老说的是?”
汤老哈哈大笑:“丫头不会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不知道吧?他一连找我下了三次棋,说是你爱这消遣,特地来取经学艺。”
是谁?打出了她的旗帜,从而博得老人的熟悉与好感?
冷双成马上想起了一个可能:“顾翊?”
汤老直笑:“难道丫头有很多男朋友?”
原来真的是顾翊,看来这次来港旗,他不仅送来文件、陪她挂点滴,还暗地里拜会了汤老。
他到底想干什么?
冷双成心里很吃惊,温言推磨几句,借口离开。接通和顾翊的联系,巧妙打听消息,被他冷淡推脱过去:“白天你要工作,我听你说过这个棋园,路过公寓就顺势进去打发时间。”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