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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主意不错!我看就求两位给我当个大媒人,为我解决解决个人问题!”我对两位姑娘微笑了笑,装出一副非常诚恳的样子,向她们提出杨连成想让我提出的问题。
我顺水推舟的举动使两个姑娘有些紧张,也许她们未曾遇到过这样大胆的请求,对两个情窦初开十八九岁女子,我这样的要求未免太过分了。
“给你介绍个女娃可以,你有啥子要求?”性格开朗的严小梅并没有被我令人难堪的要求所吓倒,而是笑着问我。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是女娃就行!”
也可能是我可怜的条件出乎她们意外,我的话使严小梅笑得前仰后合,而培玉则暗自发笑。
“只要是女娃!你别说笑喽!看你长得一表人才,条件一定高喽!”严小梅说。
“你别挖苦我喽!我是个跛子还能有啥条件?”我垂头丧气地说。
“啥?你是个跛子啊!”严小梅瞪大眼睛咽了口唾沫说,“一点都看不出哦!”
培玉此时也用非常好奇的眼光看着我,她们都盯着我的腿看。
我指着腿上的伤痕说:“你看这不还有伤疤哦。”
“咋子搞得呢?”
“在深圳被车撞喽!”杨连成为我解释。
“你到过深圳啊!”严小梅和培玉都来了兴趣。
“是萨!”
“你在深圳做啥子?”
“打工,给别人出苦力。”
“听说广东那边打工争钱多哦!”
“这要看哪种人,就象我这样的就没的几个钱好挣。”
“你一天挣好多钱?”
“一天能挣好多?一个月也就是四五百块钱。不好挣哦!一天要干十几个钟头哩。”
“十几个钟头,楞个长来?”严小梅问。
“老板要多挣钱嘛!自然就要我们多干活喽!”
“老板咋子这样没有人情味呢?”
“老板嘛!有几个好的?尤其是工厂老板,最刻薄喽!”
“那你们咋子不反抗呢?”
“你以为我们是啥子东西?能给人家打工都不错喽!还谈啥子反抗,人家是合法经营哦!”
“你在深圳干了多长时间?”
“两年多喽!”
“为啥子不再干了?”
“我要娶老婆哦!出去打工挣钱不就为了这个目的。”我笑着说。
她们又笑了起来。
“你朋友好有意思哦!”严小梅对杨连成说。
“有意思就给我朋友介绍个女娃喽!”杨连成说。
“你朋友要咋样子的嘛?”严小梅问杨连成。
“给你说喽只要是女娃就行。”杨连成说。
“你好大年纪?”严小梅问我。
“二十三喽。”杨连成顺口胡说。
“还小嘛,急着做啥子嘛!”
“不小喽!现在不找个女朋友,再过几年就打光棍喽!”杨连成说。
两个姑娘听到这,感到很是逗乐。
“我看就这样吧。我们今天回去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娃,不过先要告诉我们你朋友的详细情况,我们也好给别人有个交代。”严小梅说。
“我朋友的情况很简单。他是重庆郊区农民,家里只有个老母。他高中毕业后到外面打了四年工,手头有几万块钱,家里房子、家具、家电都齐备喽,就等女娃上门哩!”杨连成非常认真地回答。
“那好!我咋子通知你们呢?”
“到杨家村找我就行喽!”杨连成接口说。接下来杨连成详细告诉了严小梅他家的地址。
剩下的时间杨连成和严小梅这时成了旅途中的主角,他俩开始起劲地交谈起来。我和培玉都没再说话,我们各自把头转向一边,开始欣赏路边绿色的田野。
快到中午我们到了镇子上。此时杨连成与严小梅似乎已很亲密。他们有意相互靠近,这样就把我和培玉放在了一起。
培玉与我走在一起,但却与我保持距离。我们走在杨连成与严小梅的后面,但却比他们尴尬拘束,因为我们都不向对方开口,也许是培玉的害羞,或是我的无心,总之我们相互都觉得别扭。
小镇街道上人很多,四乡八村的农民都到这儿来买卖东西,街道两边有把小推车当柜台的,有直接在地上摆地摊的,也有把货物扛在肩上来回转悠叫卖的。
当我和培玉一闪神的当口,杨连成与严小梅就不见了,于是就只剩下我和培玉一起转悠。
我是走马观花,为了散心,所以我基本上是陪着培玉逛集市。她对什么感兴趣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可能是培玉认为我腿不好,所以尽量放慢脚步,这一点很让我感动,我为了不使她感到与一个跛子走路而尴尬,所以也不主动靠近她,让她感到自在和顺意。
转了一大圈,培玉买了一件花格的长裙,一顶白色宽边遮阳帽,还有几件日常用品,在化装品的摊前她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只挑了件最便宜的护肤膏买下。
我看在眼里而心中很不是滋味,培玉从口袋里掏钱的样子是那样的仔细,生怕把纸币撕烂,买东西时总是再三考虑,一再讨价还价。我不用问就知道她为何如此精打细算,只有经历过苦日子的人才会有如此的购物心态,而象我这种从不把节俭当成美德的人是不会领会这种人生的伟大之处。
当我们转悠到一个书摊的时候,我终于有要光顾的地方。我毫不犹豫地蹲下来,拿起一本书,这是美国作家霍桑的著名作品《红字》,我很惊奇在这样的小镇上竟然有人会卖这样的作品。于是我没有任何犹豫就买下了这本书。
当我站起的时候,看到培玉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不知自己哪里有值得她用这种眼光注视的地方,自从到镇上后,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第一次主动开口问我问题。
“你买的是啥子书?”
“哦!这是美国作家霍桑的著名作品,是关于一个已婚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很感人!我以前在朋友那里翻了一半,还不知道结尾如何,一直想要找这本书,没想到在这里买到了。”
“你的普通话说得好好哦!”培玉突然冒出一句。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无意之中把自己的真实面目暴露了出来。
我被培玉看到自己真实的一面,我极力想要掩盖的浮华的一面。自从我到杨家以后就一直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朴实的农民,从我的语言,日常举动都符合一个四川农民形象。我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我不想让周围的人对我有特殊的感觉,我要融入他们的生活,这样才能得到他们真挚朴实的感情,被他们认同,和他们建立真正的友谊。
“你不要笑话喽!我这几句是在深圳学下的,没啥子好的,让你见笑了。”我极力掩饰自己的错误。
“是嘛?”培玉喃喃地说,似乎对我故意的掩饰表示一种怀疑。
当我们找到杨连成和严小梅时已是下午三点钟。我看到他俩似乎很合得来,一副愉快满足的神情。
回去时我们依然乘坐来时的拖拉机。一路上杨连成和严小梅话题很多。而我则翻开刚买的书看起来。
“你很喜欢看小说?”忽然培玉开口问我。
“喜欢吧!”我抬头对培玉笑笑,对她的询问表示一种回应。
“我也很喜欢!”培玉说。
“是吗!”我无动于衷地答道。
不知是她对文学有一种天生的爱好,还是对我产生了好奇,总之她用语言和眼神表达她想要和我谈话的希望,于是我们谈起文学作品。
我从她寥寥数语中发现对面这个纯朴的姑娘读了不少书。
“你咋子会读那样多的小说呢?”我问。
“我父亲是老师,他有不少书。我看得多哦!”
我明白了,原来是家庭的影响。
于是我们从中国古代四大名著到外国文学,从古希腊古罗马开始,到中世纪的欧洲文学、现代的美洲文学。从荷马'4'、埃斯库罗斯'5'、索福克勒斯'6'、柏拉图、到但丁'7'、莎士比亚、塞万提斯'8'、歌德、勃朗台姐妹'9'、巴尔扎克、雨果、狄更斯'10',最后到马克·吐温'11'、杰克·伦敦'12'、海明威'13'和加西亚·马尔克斯。基本上我谈得多她听得多。我把自己喜爱的作家作品进行叙述和评论,培玉被我的言谈深深吸引住了。
我谈的许多作品她从来没有看过,象《俄狄浦斯王》、《失乐园》、《天路历程》、《伪君子》'14'、《浮士德》'15'、《马丁·伊登》、《百年孤独》等等'16',因而我在培玉面前有一种随意和大胆,我可以尽情论述和评论书中的人物,表达自己的观点,不用因为担心偶尔的错误暴露自己的肤浅。
停顿了一阵,培玉问我的文学爱好。
“你喜欢哪样的作家呢?”
“我最喜欢的作家是莎士比亚、马克·吐温和杰克·伦敦。”
“为啥子呢?”
“莎士比亚有文学史上最深刻的思想和最美妙的文采,马克·吐温是一个把生活看待成幽默和调侃的大师,杰克·伦敦则是伟大的生命主义者,他笔下的人物是意志和精神的化身。”
“你喜欢他们啥子作品?”
“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马克·吐温则是他的短篇小说《败坏了赫德莱堡的人》,杰克·伦敦最感人的小说是《热爱生命》和《墨西哥人》。”
“你喜欢它们啥子东西呢?”
“楞个说呢?在《哈姆雷特》中我最喜欢哈姆雷特的精神和思想,它是一种黑暗和光明交织起来的文明,是仇恨、邪恶和良知搅拌的混合体。哈姆雷特的伟大之处不是他对复仇的果敢,而是他对邪恶挑战的犹豫,这是最逼真的人性暴露。在人身上,胆怯和退缩其实是很伟大的,因为它是人性中最真实的东西。用理智和思辩来分析行动的利害得失是一个伟人必须具有的品德。在哈姆雷特身上高贵的和卑下的、文明的和野蛮的、理智的和疯狂的都集合在一起,这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对于《败坏了赫德莱堡的人》来说,我喜欢马克·吐温对所谓虚伪道德、伦理、高尚品德的辛辣讽刺,在我读过的所有作品中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感到畅快淋漓的了。所谓高尚的情操、坚贞的信念和善良的德行在赫德莱堡被彻底粉碎了,而粉碎这种真、善、美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金钱和贪婪。这个被称之为不可败坏的赫德莱堡,所谓正统道德的楷模市镇,仅仅用一袋金币就把它败坏了。”
“而杰克·伦敦的小说风格则与前两位有根本的不同。要说他笔下的人物最具有性格的应当是《墨西哥人》中的主人公。这个生存在美国社会底层沉默寡言的墨西哥移民,他身上所具有的意志和品德是一般人难以具有的坚韧和顽强。为了向墨西哥独裁者复仇,获得资助起义者的资金,他走上拳坛向比他强大得多的对手挑战,靠精神和意志战胜了对手。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人类中所谓强者的含义和永不言败的决心。”
“如果要我评价得话,在我读的所有作品中最令人刻骨铭心的是《热爱生命》。它不仅仅是一部小说,而是一种人类永恒的精神,在生命面对死亡时刻所表现的无与伦比的生存欲望,这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的了,无论是信仰、情爱、公理和正义都不能与生存相提并论,在生命的世界里,生存是所有文明的基石,是引导人类走出蒙昧,获得自由的精神城堡。”
我的论述给培玉有很大的冲击,对于这样一个女孩子,我用如此深刻的哲理思想与她谈论文学未免夸张,但由于她是一个很好的听众,而我长久以来未遇到一个可以抒发自己心灵的人,自然培玉则成了我无奈之中的最好听众。还算不错,培玉对文学的爱好弥补了对哲学的无知,她至少不用浅薄的语言和痴呆的目光回应我的谈话。
而后,我们开始谈论培玉曾读过的一些作品。
培玉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在我看来很肤浅,流于表面,容易被人物的悲欢离合所左右,喜欢追逐情节的曲折和感人,这是许多象她这样年纪的姑娘都有的读书心态。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对培玉表示好感,因为我明白自己是与一个有强烈求知欲望和富有一定思想的女子在自由的天空里谈论过去和未来。这种感觉即便在现代城市的喧哗中,在许多知识女子中也难以找到这种心境的谈伴。
这使我想起在深圳所见到的那些衣着时髦气质优雅的时尚女子,她们感兴趣的现代影视歌星和生活模式令我反胃和厌恶。在我认识的深圳女子中间,除了江楠以外,还没有一个让我可以花三分钟的时间来谈论文学作品。因为许多现成的说教和评价都把某些作品定义在一个似乎成型的框架之内,而那些试图谈论文学的人物只是鹦鹉学舌而已。
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与一个质朴的农村姑娘谈论文学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也许培玉对文学的爱好是一种生活的寄托,而不是为了在人前显露,所以至少她能用自己的思想来看待那些书本中的人物,我喜欢她这种朴素的表达方式。
当晚,我和杨连成睡在床上的时候,他主动地给我谈起严小梅。
我没有心境与杨连成谈论女人,但也不好扫杨连成的兴。当我听到杨连成要追求严小梅时我并没有感到吃惊,而当杨连成要我替他写情书时我却感到为难,因为我从来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