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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对江楠本质的认识。
我天真地以为痛苦的记忆能够被时间风干,但我错了,几个星期后疼痛依然在撕咬我的神经,而且比过去更要强烈,那已不是过去沉重压抑的感觉,而是一种内心深刻的隐痛了。
当我在痛苦边缘徘徊的时候,李刚来深圳找我。李刚是我大学同学,这次到深圳出差。
当我们见面的时候,李刚被我憔悴的面容惊呆了。
我们在一家小餐厅里点了几个菜。我们都在重庆适应了川菜的辣味,所以满桌都是刺激味觉的菜肴。
李刚看着我摇摇头说:“你象是很疲惫!”
我默默无语,强颜欢笑,“没有的事!我只是工作太忙,没有休息好。”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失恋了。”李刚微笑着转动手中的酒杯。
“怎么可能?我连女朋友都没有,何谈失恋?你老兄也太敏感了。”
“给你开个玩笑,干嘛这么紧张啊?不会是真有其事?”
我低头笑了笑,把酒杯往桌上一放,“不要谈这种话题好吗?我现在很烦谈论女人。”
“是吗?”李刚哈哈大笑起来,“你别不是被女人所困了吧?”
我的嘴也在我的笑声中裂开,“你真是一点没变!不愧为学校的情场老手,只有女人才让你提起兴趣。”我说。
“别这样抬举我好不好,你不是也有过艳遇吗?”
“别把我和你扯一块,我从没象你那样把女人看得那么重要。”我说。
“别假正经好不好!你还是个男人吗?”
“你骂我!”我笑着说。
“骂你又怎么样?你在学校骂我还少吗?”
“那不同!”
“怎么不同?我和丁华谈恋爱不就是你活活拆散的吗?”李刚很认真地说。
“我怎么拆散你们?别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头上。”
“怎么不是你?要不是你整天在宿舍了谈论你那生存哲学,把爱情和生殖混为一谈,我也不会那样莫名其妙把丁华甩了。”
“我谈我的哲学,你谈你的恋爱,两者没有任何牵扯。”
“你以为你胡说八道没什么,谎言说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你把爱情说得那么粗俗,毫无高尚可言,让人如何提起兴趣!”
我把杯子在手中转了两圈,口气突然变得生硬。
“你认为我当时的看法对吗?”我问。
李刚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总之我现在对谈恋爱很乏味,只对女人感兴趣。我现在全乱了,没有哪个女人能让我爱起来。我与丁华谈恋爱的那种感觉一点都找不到了,心里空虚得很。”
我听完李刚发的感慨默默无语,只听李刚不断唠叨。李刚具体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当李刚敲敲酒杯,试探我是否在留心自己说话的时候,我脱口而出问李刚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有过石破天惊的感觉吗?”
“什么感觉?”李刚摸不着头脑,“你听我说话了没有。”
我感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脸上堆起了笑容来掩盖自己的慌张。
“在听!在听!”我说。
李刚狐疑地看着我,“你一定有心事!”
我把两手一垂,叹口气说,“不要管我好不好!继续谈刚才的话题。”
“还谈个什么劲?你都梦游好几回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可能有点累,走神了。”
“老弟,你不象从前啦!”
“我没变啊!”
“变没变我最清楚,你有城府了。”
惭愧从我的脸上飘起来,我感到我言语中的伤感和无奈。可我又如何解释自己的痛苦呢?这是连我都无法捕捉的感觉,是一种根本无法清楚表达的情绪。
“我并没有要隐瞒你的意思。”我诚挚地说,“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在我看来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毫无道理,荒谬绝伦,只要稍微有理智的人都会觉得它荒唐可笑。这种感觉使我惭愧难以对你坦言相告,否则你一定会象看待一个疯子一样重新评价我的理智。所以我不是对你隐瞒什么,而是惧怕这种感觉的答案从我的嘴里变成现实。如果那样我可以毫不虚假地说:我的精神大厦就会倒塌。”
李刚惊讶地听我陈述。我想李刚一定从我眼中看到被痛苦煎熬的瞳孔,立刻感受到我正在经受的巨大不幸,这一切都足以让李刚相信我隐瞒ZHEN XIANG的无奈,他收起了对我咄咄逼人的探究,把酒杯举起来。
“喝酒吧!谈谈你的工作。”李刚说。
我把李刚送走以后,心里象突然失去了一根支柱。生活中曾经点亮的一盏蜡烛随着他的离去熄灭了。我又回到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依然干着勤杂的工作,依然周旋在三个女人中间。有一天我忽然被江楠叫住。
“你日语很好是吗?”她象是非常不经意地随口问我。
“一般般,懂一点吧!”我冷淡地回答。
“你能帮我看看这份资料吗?”江楠用非常客气的语气征询我。
我没有表示同意与否,只是不自觉地接过她递给我的文件。当我给江楠翻译文件内容时,她不自觉地站到我的身边。
江楠身上的芳香气息突然汹涌到我的全身,我无法抑制地颤抖了一下,感到脸颊被血液冲击,热量熨烫我的皮肤。
我极力阻止这种尴尬在暴露的皮肤上显现出来,几乎是使用我全部的意志力来阻止内心被肉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但这种生理的反应不是用思想可以控制的事情,我感到从脖颈到脸颊不断在泛红。
万分庆幸的是江楠在我的侧面,目光正盯在我手中的资料上,这才救我一命。她应该没有察觉我语调的颤抖和变音。当我终于克制住自己,重新平静下来的时候,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第七章 出差
我极度惶恐,象犯了极大错误的儿童,终于被我最不愿看到的答案吓呆了。
我记起小时候玩沙堆丢了一只妈妈新做的布鞋。那是母亲熬了三天三夜赶出来的生日礼物,是我第一次穿属于自己的新鞋,在这之前我一直是拣哥哥的旧鞋穿。当我灿烂的笑容整天洋溢在脸上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走路迈步都充满自信和骄傲。但到了晚上,我把一只丢在了高高的沙堆中间,于是世界在那一刻变得万分黑暗,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对黑夜有过诅咒,但那一次我用最恶毒的语言对天空表达自己的不满。如果我手中有一柄宝剑,而黑暗是一个可以角斗的对手得话,我一定会刺穿它的喉咙,而且毫无怜悯之心。
现在我同样经历这样的黑暗,我的大厦终于倒塌了,终于看到痛苦的真面目。原来我卑鄙、无耻、下贱地爱上了江楠。
从思想的最深处爬出的罪恶种子一旦种下,它的生命即便是在最贫瘠的土地上都可以生根开花,这种力量在人的脑子中、血液内、骨髓里一天天成长,我每天都可以感到它在不断壮大。这个寄生在躯体中的怪物,它是魔鬼的化身,它让人失去理智、精神萎靡、浑浑噩噩,它是要摧毁一个幼稚的灵魂,把它奉献在欲火的祭坛上。
我决定离开,这次是与以往不同的原因。
我不能暴露出自己的内心,哪怕暴露出一点点都是不可原谅的行为。这个世界如此巨大,有那样多美好的女子,我怎么能够毫无原则和自尊专专爱上这样一个独断、冷酷、专横、自以为是的离过婚的女人。她的年龄与我是多么不配,她的思想与我是多么遥远。我完完全全可以找一个天真可爱、年龄与我相仿的女孩子;可以找那种美丽、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姑娘,那些都是女子美好的品格,我没有理由抛弃这种美好去投入阴暗、冰冷的泥潭,我的智力一定有问题,我肯定疯了。
我的意志彻底被摧垮了,开始失去了对任何事物的兴趣,好斗且易怒。我似乎要让她把我扫地出门,要激怒她,要让实际行动来表明我没有被江楠征服,我还是那个对她怀有刻骨仇恨的小子,要让她明白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们依然是敌人。
但事物似乎永远不朝我期望的方向发展,我无奈的挣扎象一只掉到水缸里的小虾翻不出滔天巨浪。我极力要得到的对立走到了事物的反面。
江楠象是突然认识到我的价值,从开始的一点点,然后不断加码,几乎在我还没有理清头绪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成了销售部难以缺少的人,而我竟然是四个人当中最后一个明白这种现状的迟钝分子。
当我开始在繁忙的调查、分析和忙碌中度过;当我在电脑前疲惫地修改李云和王倩的报告;当我把江楠模糊的思想归纳为清晰计划的时候;当我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客户;当我的效率成为别人嫉妒的对象时,我完完全全成了工作的奴隶。我口才犀利、办事老练、思维敏捷、分析透彻,非常能赢得客户的好感,我使他们感到满意,同时也使同事从心底里叹服。
然而这种改变并没有使我解脱丝毫的苦恼,只要我没有工作,清闲地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从内心深处涌动的邪恶使我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压力,那带着唏嘘、挑逗和刻薄的嘲讽象利剑斩在三位女性的头上。我使她们害怕、恐惧,使她们不敢丝毫让我放松下来,但即便如此我仍然会见缝插针表达对江楠的不敬,对她的嘲弄。
江楠现在漠视我的无理就象当初漠视我的能力一样。她似乎有了无限的忍耐力。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不恭不敬的手下为她工作,我们的位置象是掉了个,她现在受到了我的讥讽。
江楠苍白的脸上依然光彩,但似乎多了忧愁。当我独处一室的时候为给她带来烦恼痛苦不已,在心里流泪,但我决不让江楠看到我的伤痕,决不让她知道我多么爱她。我拼命掩饰自己感情,不要她看出一丝一毫。决不能让她知道我竟然如此可笑,竟然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我时刻提醒自己。我宁愿被她看成是一头野兽也不愿让她知道我被她征服了。
公司破天荒派我到西安去做一次调查,任务是了解当地的房地产投资环境。我拿到机票象得到出狱通知书一样兴奋。
我整理行囊,收拾资料,飞快地做好一切出发准备。我把手头的工作移交给李云后向江楠告别。
“经理,我想下午请假办个私事。”我说。
江楠沉默一会,找了张小纸片在上面写了号码。
“这是我的住宅电话,需要帮助时给我来电话。”江楠把小纸片递给我。我接了过来,装在上衣口袋。
当我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江楠突然把我叫住。
“你等等!你出去可能钱不够用,把它带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钞票推到我的面前。
我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于是赶忙装着欣赏她桌旁摆的一盆花掩饰自己的失态。我不知该不该接受江楠的帮助,虽然差旅费都是可以报销的,但我这个级别的员工的确待遇有限,领到的出差费比较紧张。在我犹豫不决中江楠把钱塞进了我的背包。
一路顺利到了西安,我又呼吸到北方干爽的空气。我这个北方长大的孩子对黄土高原的依恋是怪异的,古都质朴的容貌已随风而逝,城市的喧嚣不亚于任何一个南方都市。
在宾馆订好房间,吃完晚餐,洗去风尘以后,我立刻与大学同学陈智联系,但陈智不在单位,出差去了,我只好给陈智的同事留了我在西安的地址。
晚上我独自在繁华的街道上漫步,象一个旁观者体验这座城市的美丽,心情异常平静,这份安详和舒展是在深圳体会不到的,它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思想被融化进一种久远的深沉当中,城市的灯红酒绿掩盖不了朴素的语言和古老的文化,北方特有的粗犷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身上。
我有一种被大地散发的泥土气息刺痛的感觉。一股冲动涌上心头,眼泪不知不觉飘落下来。春天的凉风轻拂在我的脸上,我看到天上的星星在夜空中摆动,突然有一种孤独飘过, 象划过天边的流星带给我短暂而又颤抖的美丽。
我是在想她了。我脑海里似乎有一种错觉,似乎江楠就在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正等着我回去,也许就在不远处楼房中的那盏昏黄的灯光下;也许正守在电话机旁等待铃声的响起。
我有一种想要诉说的感觉,那感觉来得飞快,突然迸发出来让我抑制不住自己,于是扬手挡住了一辆出租车。
“带我到能打长途的地方。”我说。
司机没有表示惊奇,似乎习以为常。
我跳下车,走进大厅,拿出一张百元大钞交了押金,然后进了电话亭。
我听到电话的回铃声,心想不知她是否在寓所。突然有人接了电话。
“请问哪一位?”江楠的声音。
“是我!”
她沉默了片刻,我想她听出了我的声音。
“你好么?”江楠问。
“还好!你呢?”
“和你一样!”
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都沉默了,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西安天气怎样?”江楠打破僵局。
“还可以,有点凉!”
“你带的衣服多吗?”她象是与我相识已久,透出令人落泪的关怀。
“不多,不过这点凉对我没什么,我早已习惯了。”
我们又沉默了。
“你现在在干什么?”这次我先开口。
“看书!”
“看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