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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yon在鄢琪脸上一吻,匆匆说道:“琪琪,你和大家都暂时回避一下,我和云深单独说会儿话。”
于是众人退去,房间里只剩了我和Ryon。他扶我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站在我面前。
“你脖子上还疼吗?我当时是怕你要跳车才把你打晕了。不是有意要冒犯你。实在对不起。”Ryon清清嗓子,有些艰难地打破我们之间快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默。
我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眼睛直直看着他说:“你们没找到他,对吗?”
他垂下眼脸,沉重地摇摇头。接下来,他讲述了在基地的最后一天发生的种种。
良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空洞而漂浮:“他那一枪伤得重吗?”
“我们每个组里的成员都接受过专业的防身和射击训练,就是为了以防万一。靖平在这方面尤其出色,知道找对自己身体损伤最小的部位开枪,所以应该没有大碍。”Ryon安慰着我:“但是他那一枪,救了两个组员的命。”
我心中撕心裂肺的痛已让我说不出话来,四肢一片麻木的冰凉。
Ryon接着说:“我们冲出来联系到了当地警察,然后一起返回基地。除了尸体和残迹之外,再没有其他。我每一具尸体都辨认过,靖平并不在其中,所以他一定是还活着。那帮人没找到数据和抗体,靖平就是他们最宝贵的资源,因为那些数据和方案都在他脑子里,他们绝对不会杀他,只可能是把他抓走了。现在北萨摩利亚政府已经在全国范围内搜捕这帮人的行踪。你别太担心,靖平不会有事的。”
他咬咬牙,声音沙哑着,红了眼圈:“云深,我让他留下了。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靖平会给他们那些他们想要的东西吗?”我绝望地问Ryon。
他不敢抬头看我,只是沉默。
靖平,我知道,你不会。那么接下来,你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我的泪流下来,滴在手上。在非洲的夏夜,却是冰凉。我向后靠在椅背上,只觉得自己突然失去了一切感官,再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
接下来的一周,靖平仍是没有任何音讯。Ryon他们试图以谋杀和绑架的罪名起诉DPR,但却发现那天出现在基地的Scott Fish早已在一年前从DPR离职,因此理论上跟DPR再无关联。而DPR的势力庞大,单凭那两位最后逃离的组员的口供而没有实据,根本就告不倒DPR。
从DPR那里暂时找不到任何证据和线索,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全国搜寻任何蛛丝马迹。
我执意不肯在此时离开北萨摩利亚,远在布鲁塞尔的祖母和北京的玮姨都赶到我身边,怕我有意外。
我时常一天也不说一句话,望着窗外出神。失去了他,这世界于我,再无意义。我此时还活着,只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祖母,玮姨,鄢琪,北萨摩利亚的政府官员,比利时大使,还有医生,他们跟我说话,表达安慰关心,但我却是浑浑噩噩,无力应对。
直到那一天,大夫为我做了第一次胎儿的B超,告诉我那枚我一直担心的避孕环已经被我排出了体内,因此不会影响孩子的发育。
我躺在那里,看着屏幕里我自己子宫深处那一粒圆圆的小豆子。它只有六周大小,还看不出性别。小豆子上面一个微弱跳动着的小白点便是它的心跳,告诉着我它鲜活的生命。
我荒芜虚空的心突然有了些许的踏实。靖平,你的一部分原来一直陪着我,你并没有走远。
又过了几天的上午,使女敲门进来:“殿下,有位先生说他是您的朋友,请求见您。他要我把这个盒子给您。”使女端着的托盘上躺着一只小小的纸盒子。
我拿起来,打开盒盖,一枚碧绿的翡翠观音玉坠,出现在我眼前。
我把它拿起来,心快要跳出喉咙。这是我小时候从苏州寒山寺的静云大师那里为靖平求来的护身符,他一直系在颈上,从不摘下来。
这时,盒子里原本压在玉坠下面的一张叠起的纸条出现在我眼前。我把它展开来,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一行小小的中文字写着:我有你想要的,但你必须对其他人保密,否则你的爱人性命不保。
“带那位先生到我房间里来,不要惊动其他人。”我尽量压抑着语中的激动,嘱咐着使女。
片刻后,使女引着一个戴宽沿便帽和墨镜的男子走进我的房间。我让使女退下,房间里就剩了我们两人。
“你是谁?”我的声音带着焦急和疑惑。
他慢慢摘下帽子,露出一头淡淡金丝样的好看头发。而当他拿掉面上的墨镜后,一双海水般湛蓝的眼睛正含笑看着我。
故人(云深)
我伸手掩在唇上,抑制住将要脱口而出的惊呼 - Nigel!居然是Nigel!
“好久不见了,公主殿下。”他朝我灿烂地笑,雪白的齿间渗出隐隐的森然。
“你现在不是应该在英国服刑吗?”
他仍是笑得一脸人畜无伤:“有人把我弄出来了。你见着我不开心吗,云深?我可一直都在想着你。”
我的皮肤上微微起了寒栗,但仍强迫自己镇静:“你知道靖平的下落?”
“不仅知道,而且还能天天跟他见面。”他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舒服地伸展着手脚。
谢天谢地,靖平还活着!我多日来已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一松。
“是你挟持了他?”我咄咄地看着Nigel。
“别冤枉人,小公主。我现在的老板才是这事的主谋,我只是负责看管靖平。靖平这人骨头太硬,无论如何也不肯跟我老板合作,他们已经开始没了耐心,想要除掉他了。”Nigel的声音懒洋洋的,仿佛在叙述一则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刚才放下的心瞬间又楸紧:“你可以放他走的,对吗?否则现在不会避开众人来找我。说吧,你要怎样的条件才肯放人?”
他目光缠绵地看着我:“我要什么,你还不明白吗?就算是坐了牢,我对你的心意还是没变。可我想要的,到现在也还没有得到。”
“你是要我用自己来换靖平?”我惊异地睁大眼睛。
他微笑着点点头,像只正在对老鼠示爱的猫:“原谅我,我只是因为太爱你了。陷入情网的人作出哪怕最疯狂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吗?”
“我怎么能确信这不是另外一个陷阱?”我压抑着心中的恐惧。
他摇摇头,仍然一脸迷人的笑:“你确信不了。我的这个建议有一半可能是陷阱,把你和靖平一箭双雕。但另外一半的可能是我得到了你,然后放靖平自由。你自己选吧。”
一半的可能?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愿意去尝试。
我深深吸气,一咬牙说道:“好。我跟你走。但是你如果想拿我来要挟靖平去做他不愿做的事,那你就打错了算盘。因为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成为他的累赘。”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摇头叹了口气:“你就这么不懂我对你的心吗?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我打断他的表白:“我们什么时候走?”
“就现在。你就说是跟老朋友出去吃饭散心,带上你的侍女和两个侍卫,就像你平时出门一样。但是鄢琪和你的保镖德钧不能跟着,因为他们都认识我。动作要快,公主殿下,我后天晚上之前赶不回去,你的未婚夫就没命了。”
他托起我的手,优雅地一吻:“最后有一点;那枚翡翠观音我得拿回来。我可不愿意让你收着我情敌的东西。”
一切按Nigel计划的那样,我带着两名侍卫和一名侍女与Nigel一起,驱车来到佩哥拉最著名的Lavendou餐厅。
刚走进预定的包厢,紧跟我身后的侍卫和侍女就被早已潜伏在包厢里的大汉用麻醉药掩在口鼻上,软软地倒了下去。
“别伤害他们!”我紧张地对Nigel说。
“放心,对我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Nigel抓住我的胳膊,从另一扇门匆匆离去。
我被带上一辆运货的卡车后舱,一个黑人男子用布蒙上我的眼睛,当他接下来要捆上我的双手时,我听见Nigel说:“用不着捆她的手,她会很听话的。”
就这样,我开始了生命里最黑暗的旅程。
货舱上蒙着的帆布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再加上颠得厉害的车身,让我猜想这车一定开得很快。
空气是窒闷潮热的,夹杂着男子熏人的体味,让我那样怀念靖平身上青竹木叶般的清气。
我背靠着一个纸箱坐在脏污的货舱里,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我知道Nigel正坐在我面前,沉默不语。
他真地会遵循诺言放了靖平吗?然后呢?他是不是要继续完成去年那个可怕的晚上他没能对我做完的事情?
我突然觉得无法呼吸,仿佛对面有一条吐信的蛇,正专注地盯着我的咽喉。恐惧慢慢渗入我的身体,从指端到发尖,一寸不留。
这时,一张面孔从我心底缓缓浮起来,含笑的凤目,微抿的薄唇,如辰星朗月,秋波春雨。我的人生,无论遭遇多大的灾难浩劫,他总是挡在我身前,为我阻隔一切雪雨风霜,保我一世的平安幸福。只要他在,我便会心安。
从小,祖母与女官就反复地向我灌输,我的身体代表着皇室的尊严与处女的纯洁,家人之外的男子不能轻易触摸。我小心地守护着它,然后把它完整地交给靖平,认定自己此生不会让第二个男人再拥有它。但如今,有人要我用这身体去换靖平的性命。
恐惧吗?悲伤吗?屈辱吗?当然有的。但为了靖平的平安,我会把身体和性命都交出去。
这一切无关报答他对我长年的殷殷关切与付出,而是因为,我爱他。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恐惧不安渐渐平息下去。但是猛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 孩子。
我只急着要救靖平脱险,但却忘了我正怀着孩子。为了靖平,我自己可以不要性命,但却也让孩子跟着我涉险。我是怎样一个母亲?宝宝,妈妈对不起你。我心里刀绞一样地疼痛起来。
但是,靖平的生命不仅于我是最重要的。他的天才还会让他在今后的岁月里发明更多治愈绝症的药品,挽救千百万人的生命。因此他活着才是最宝贵的。
宝宝,你原谅妈妈的残忍好吗?妈妈要带着你去救爸爸。爸爸是个很了不起,很重要的人,比任何人都重要。
我平静下来,在无尽的黑暗里等待着目的地。
目的地(云深)
一路上有人会定时给我水和吃的,也在中途换过几次车,不知过了多久,汽车最终停了下来。
下车后,我被Nigel带着向前走,经过几处门响之后,终于站定。我眼上的黑布被人拿掉。我揉揉眼睛,慢慢适应了这重又恢复的光明。
现在应该是晚上,在几盏煤油灯的照射下,我看清这是一间破旧的木屋,四面是用一段段的木板杂乱地钉制而成的墙壁,墙上所有的窗都用厚厚的黑布遮起来,跟外界阻隔开。
屋子中央摆着一张陈迹斑斑的长方木桌,上面放着几只铁皮杯子,旁边放着两把硕大阴森的冲锋枪。而木桌的后面,坐着三个黑人男子。他们黧黑的皮肤和扁平的前额与图瓦人大有区别,但却与我见过的库图西人的图片完全吻合。
他们是库图西人!难道这里已经是南萨摩利亚了吗?
这三个库图西人专注地打量着我,如同在看一件货物。
“这就是比利时公主?”坐在中间的库图西男子问道。他精壮而结实,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如假包换,Endu。”站在我身旁的Nigel回答。
这些人是谁?想要我的不是Nigel本人吗?难道这里面另有蹊跷?
坐在那个叫Endu的疤脸男子左侧的男人站起身,慢慢朝我走过来。
他很瘦小,骨架很窄,远看去像个发育不良的少年。但当他停在我面前时,他粗大的喉结和眼角的细纹才向我显示,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成年人。
他的眼睛细窄,黑瞳很小,嵌在森森的眼白里,紧紧盯着我。我只觉得从头到脚的冰凉。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歪斜尖小的牙齿:“五官的确和照片上一样,而且真人比照片还漂亮。不过我们还需要更确切的验证来说明你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听说比利时公主的左胸上有一颗好看的痣,现在就请殿下让我们看看。”
自从去年在玻利尼西亚度假时,我被小报记者拍到了一张放大镜一样清晰的泳装照之后,我左胸上方的这颗玫瑰色的小痣,就被民众当成了稀奇,津津乐道地谈论了好久。
“云深,你得让他们看看。否则他们不会放了靖平。”Nigel看着我,他脸上的神情让我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强迫自己用抖得不听使唤的手,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对着Nigel和三个陌生的男人露出胸前的肌肤。那颗痣刚好悬在文胸蕾丝花边的上方。我用牙齿死命咬着下唇,不让眶里的眼泪流出来。
站在我面前的瘦小男子身体前倾着,尖细的脸几乎要贴到我胸前:“听说比利时人把他们公主胸前的这颗痣叫‘玫瑰的眼泪’,的确看着很诱人。颜色和位置也和照片上一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画上去,或者贴到皮肤上的。”他伸出一只手指,用尖利的指甲在那颗痣上重重一抠。尖锐的疼痛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