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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荷记-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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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之后,云深置身的是她本该一直属于,但却久违了的宫廷。在这个没有靖平的世界里,她经历着与在此之前截然不同的人与生活。 
                  似水流年(林玮筠)
自从云深离开北京回比利时,已将近一年。

中国关于她的报道不多,但在欧洲她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靖平定了比利时日报和欧洲时报,在那些报纸上,她常常出现在头版。欧洲人称她为“比利时天使”。

八个月前,比利时Marie王室遭遇了空前的国民信任危机。导火索是一名酒吧女招待向媒体披露她与比利时现任国王Félix二世育有一个年已十岁的私生子。此言一刊出,举国哗然。王室最初坚称这是敲诈和诬蔑,但DNA亲子坚定的结果却证实了酒吧女所言为实。王室不得不每年向这对母子提供高额的赡养费,但却坚决不承认他们的身份,也拒绝给与他们任何头衔。

紧接着,Félix二世和Isabelle皇后的二儿子Pierre王子被小报记者拍到在美国召黑人妓女和吸大麻的照片。更雪上加霜的是,一位退休的王室内务官员将王室近年的支出记录卖给了媒体,而记录上所显示的王室成员任意挥霍纳税人金钱的事实,激起了比利时国民的愤怒。国会里已经有议员提议废除比利时的君主立宪制,从此比利时国民将不再纳税供养皇室。

这时,那位自从父母死后便在深宫里足不出户的Gisèle公主,出现在了公众的面前。

虽然比利时人在她父母的葬礼上已经被她的容貌折服,然而时隔半年之后,当她作为王室发言人,在比利时国家电视台的直播间里,真诚而优雅地代表皇室,向比利时国民发表道歉声明时,全比利时再次为她的美丽而震惊。

她已经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欧洲皇室典范的优雅和中国江南女子的清灵秀泽。她的容貌发肤和身体比例更是最完美的东西方人的结合。

当年的疏影美在她香远溢清的恬淡纤秀,而和她有着一双相似眼睛的云深,则是倾国倾城,石破天惊。

她频频地参加各种慈善和公益活动,为穷人征集善款,去医院看望病人,在贫民的社区里作义工。不仅如此,她还进入了布鲁塞尔大学音乐学院的作曲系,成为比利时皇室中第一位就读公立大学的成员。

她是古老王室里一股清新的风。她的亲民和美丽博得了民众的好感,再加上王室诚挚的道歉和其后内部的改革,这场危机总算平息了下去。

以往因为文化上无甚自己特点而被其他欧州人取笑为“乏味”的比利时人,现在有了驳倒对方的骄傲 … 这位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欧亚混血公主。

她还不算成人,因此媒体的绯闻八卦并不太多地纠缠她。但整个欧洲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议论着她成年以后有可能在情感生活上遇到的种种,以及哪位欧洲适龄的王子会合适她。而她的衣着举止也成为同龄少女模仿的对象。

她给我写信,问家里所有人的情况,包括那只叫“茅真”的鹅,唯独不提靖平。

我记得她走之前的那天,在靖平的书房外坐了许久。她哭着问我:“玮姨,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她是在问她和靖平怎么办。我虽然比任何人都更想看到他们俩走到一起,但姻缘这事,只靠缘分是不够的,还需要天时地利,而她还没有成年。于是我便劝她再忍一忍,先分开几年。

而接下来她绝望的恸哭则让我心惊泪落。

过去的四年里,我亲见着靖平和她的朝朝夕夕。我非常清楚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尽管靖平自己仍在云端雾里。但现实摆在眼前,我只能叹气。但愿他们的缘分不会就此而尽。

靖平送云深回比利时那一趟回来以后,只说一切还好。

我没有更多追问,因为我知道他的性子 … 他若不想说,多问无益。

只是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云深出现之前,甚至更忙碌。他工作的时间比以前更长,更频繁地出差,在家里待的时间更少。另外,他不再去宜园的荷塘。

当然,他疯狂的工作是有回报的。今年他主导的实验项目发现了治愈乙型肝炎的抗体,这给他带来了锦上添花的赞誉和财富。在此之后,他的学术成就和领导才能又让他接过了瑞典医学院院长的权杖,成为这个医学界最顶尖学府里最年轻的,也是唯一的一位非瑞典国籍的院长。而他创办的医院和制药公司已经位列福布斯产业排名的前三甲。

财富,荣誉,他拥有的,已无人能企及。

他的外貌体格跟一年前相比,几乎毫无变化。但在他极少数的不工作的闲暇时,他眼中少了以往的平静安然,多了失落和挂怀。

追求他的女子仍然如过江之鲫,但其中出现了一位,让我第一次感到了不安。那就是瑞典公主Matilda。

以前在他就任瑞典医学院副院长期间,他所主导的几个实验室都取得了骄人的研究成绩。而同时在他力主下推行了学院体制改革,设立了学院直属的制药机构,把商业和学术直接挂钩,使学者可以直接从他们的研究中获得经济利益。这项举措杜绝了先前屡禁不止的,学院的研究人员受其他医药公司的高薪诱惑,利用学院的设备和人力资源,搞兼职的现象,从而维护了学院的学术实力和声誉。因此在今年瑞典医学院的院长选举中,靖平的成就和能力无人能诟病。

他唯一的障碍是,他不是瑞典人。由非本国人执掌瑞典人引以为民族骄傲的学府的大印,从该院1810年建立以来绝无先例。

关键时刻,是身为学院委员的Matilda公主的强力支持与游说让学院破了传统,最终靖平以绝对优势的票数当选。

Matilda公主拥有瑞典医学院授予的医学硕士学位,并在学院就任组委会委员。和她的高智商同样出名的是她的美貌。

我曾在斯德哥尔摩,靖平的就职仪式上见过她。淡金色的头发,冰绿的眼睛,高挑修长,华贵优雅,当然,也倨傲。整个仪式上,她都站在靖平身边,两人看起来无比登对。

她对靖平的支持和青睐,已在报章杂志上被炒得火热,甚至有流言甚嚣两人已经秘密订婚。

我相信瑞典人会乐于见到靖平这样一个传奇做他们国家的女婿。

由于工作的关系,她和靖平的接触非常多,这让我担心,因为她实在是云深的劲敌。我知道靖平是个专情的人,但他和云深在布鲁塞尔发生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

世事无常,斗转星移。命运究竟会把他们两人带向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童鞋们,偶又在吹牛了 … 目前还没有治愈乙型肝炎的抗体 (为了显得靖平厉害,又不能侵犯前人的专利,偶就被迫发挥想象力,撒谎吹牛了,大家表见怪。)
大家能看出来云深的家族危机和问题四伏,她置身这样的环境里,称不上太幸福,而且今后的一些坎坷纠葛也跟她的家族和身份脱不了干系,所以云深的公主身份带给她的痛苦会多于幸福。
另外,聪明的童鞋们,大家也能看出来,云深的情敌就要登场了。 
                  巴尔蒂莫的重逢(靖平)
上一次见Rubinstein 教授是三年前,我和他一同在大阪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当时会后我去给云深买礼物时,他还笑我变成了孩子王。以后虽然常有电话和邮件的联络,却始终没有再见。

然而时隔三年后的再次相见却并没有让我感到喜悦,因为这次的会面地点是在霍普金斯医学院的Sidney Kimmel癌症中心 … 他的病房里。

他被却确诊为肝癌,刚做了手术。

我得到消息后,立即从斯德哥尔摩赶了过来。见他之前,我询问了他的主治医生,得到的回答是 – 他所剩的时间只有一年到一年半。

我生命里又一个重要的人要离开了。岁月究竟还给我留下多少情感是可以把握的?

走进Rubinstein 教授的病房时,一位年约六旬的妇人正坐在他床前。

Rubinstein 教授看到我,高兴地大声说:“我的伙计来了!”他明显地消瘦,原先一头浓密粗硬的头发因为化疗已经脱光,但一双眼睛却如旧时一样矍铄有神。

他为我介绍了那位妇人,说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们寒暄几句后,她就匆匆告辞。于是病房里剩下我们两人。

“你没给我带酒来?他们现在不让我碰酒,连注射时的消毒酒精都省掉,怕我拿去喝了。”他对我眨眨眼。

“我没这个胆。”我故作轻松地对他笑。

“没交情!没有我当年把你从一个小菜鸟提拔成我的研究助理,你今天能当上瑞典人的院长,还跟霍普金斯学院对着干吗?”他故意瞪眼。

“对,我有今天全靠了你。你教出我这样一个霍普金斯的叛徒,他们不让你喝酒也是该的。你现在住的可是霍普金斯的内部医院。”

“听着小子,别光顾着看我的笑话。你得快点在瑞典干些名堂出来给我瞧瞧,我的时间可不多了。”他一派轻松无谓地玩笑着。

我心里一抽,赶紧转开话题调侃他:“方才那位女士只是朋友吗?我看不止吧。”

他笑笑:“她是我年轻时的恋人。”

我突然觉得我触到了一个此时并不恰当的话题。

他却不以为然:“想听故事吗,靖平?”

我有些歉意地注视着他,预感到这不会是一个轻松的故事。

“我那时还年轻,也还没什么成就。她是我的恋人,也是我唯一爱过,而且现在还爱着的女人。我当时认为自己要么会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工作狂,要么会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窝囊废。而这两种人都不会让她幸福。于是我替我们两人做了决定,把她让给了一个我和她共同的朋友,一个家道殷实,又英俊体贴的老好人。后来他们就结了婚,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最近刚当了爷爷奶奶。我以为这么多年以来,我成就了她的幸福。可刚才她告诉我,那不是她想要的。多么可笑,我自以为伟大的自我牺牲,换来的居然是我和她的遗憾。”他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自嘲和失落。

“但你的初衷是好的。”我安慰着他,但却仿佛像在安慰自己。我对云深的安排终是为她好,虽然当时看来是违背了她的意愿。

“靖平,你和我在事业上都是极自信的人。干我们这行的,要的就是极强的自信坚持和冷静理性,否则顶不住他人的异议和瓶颈时期的自我怀疑,出不了成就。但感情,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不要用理智去分析感情,不要替对方作决定。要跟随自己的心,而不是大脑。”他目光熠熠地注视着我,这话显然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我苦笑一下:“老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有些粗鲁地回答:“别跟我装傻,说什么自从你的疏影死了以后你就不会爱了的屁话!别看那些狗仔报纸一天到晚在猜你是不是性冷淡,我可知道你心里现在有人。跟你师徒这么多年,又一起熬了这么多夜,你在爱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会有什么样的神情,我清楚。”

我在爱她吗?我能爱她吗?

沉默半晌,我开口:“我和她之间隔着太多东西,年龄,舆论,伦理。她身份不一般,我必须要考虑她因此可能会承受的压力。”

“那些都是狗屎!” Rubinstein皱着眉头开始发咆:“只要她也爱你,就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隔在你们之间了。”

我回答:“问题就在于她年龄还太小,并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爱。”

Rubinstein看我半天,叹了一口气:“明白了,是你那个小外甥女,对不对?”

我一惊,望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

“爱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让你感觉罪恶,是吗?” 他的眼睛似乎能看穿我。

“是的。” 我沉默片刻后答道。

“你对她做过过份的事?”

我想起西安雨夜的那个吻,苦笑一下,摇摇头。

“那你还罪恶个什么劲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真是见了活鬼!” Rubinstein皱着眉低咆着。

他拧着已经没有眉毛的眉头看我一会儿,然后闭目叹了一声:“靖平,你在害怕吗?怕经历过的痛苦再发生一次。”

我心里一震,抬头直直看他。

“疏影去世的时候,当时的你就像变了一个人。连我看着都害怕,以为保不住你了。你这么强的人能变成那样,那种折磨,我想象得出来。”

“靖平,坐过来。” Rubinstein轻轻拍拍他的病床。我依言坐在床沿上。

他看我半晌,枯瘦的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听我说,儿子。你是我接触过的人里脑子最聪明,胆子最大的一个。但是现在你反而犹豫,是因为你太在乎。越是替对方想得太多,反而忽略了爱情本身。爱情是这世上最没逻辑和理性的东西,它会发生在任何阶层,年龄,甚至性别之间。当它出现时,即便是一个孩子也能凭直觉知道,那就是爱情。爱情也挺简单,你爱一个人,愿意为她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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