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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们在布鲁塞尔又待了几天,然后启程前往法属玻利尼西亚,不过比原定的行程多了两个人 … Ann…Sophie太后和玮姨。
我和云深一致认为,一次远离皇宫的旅行是避免Ann…Sophie太后睹物伤怀的好办法。而玮姨也可以好好放松一下,顺便与Ann…Sophie太后做伴。
南太平洋的和风丽日,塔希提岛上梦一般碧蓝深澈的海水,当地丰腴的少女浓发中清香洁白的栀子花,黧黑的采珠人微笑间雪白的牙齿,人们祭祀时的载歌载舞……这一切都把阴郁沉重的冬日的布鲁塞尔甩在身后。
Ann…Sophie太后面上的沉郁渐渐散去,两周后度假结束时,她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泰然,但眉宇间多了柔和。
回到北京后,云深开学上课,我接着工作。
云深依旧是那个充满灵气又带点迷糊的少女,甚至比她的同龄人更孩子气。她依旧有时会忘了吃每日的维生素片;想帮玮姨管家里的账但看见数字又喊头疼;偷偷吃糖不让我知道;叶公好龙地要看恐怖片,结果整场电影都缩在我怀里从我的指缝里看完,晚上还要开灯睡觉……
她不如以往爱哭,但在看书,听音乐,或作曲时,仍会时常流泪。这时候,我不再如以往般着急心乱。我明白她的创作需要情绪来铺垫。她此刻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一阵自然会出来。
人在十八九岁时,变化是惊人的。而云深最大的变化,是她的音乐。她从小就显示出超凡的音乐才能,一件从未接触过的乐器,她从初学到精通只需通常学生一半的时间,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她在作曲方面的天分。她十二岁时从钢琴上弹出自己编的曲调,已听得当时的乐界泰斗黄老屏息凝神,这些年来,在精习各种乐器和曲派乐系的同时,她常常自己谱出一些优美轻灵的旋律。经年之后竟已厚厚积了一本。
这音乐里的主题当然少不了爱情,有关爱的忐忑,憧憬,喜悦,与伤怀。但在她最近谱出的旋律里,我更听到风花雪月之外的东西 … 孩童对长大的期待与人在垂垂暮年时对流年的追忆怅惘;春花初开的华丽与转瞬凋零的凄凉;寒梅破雪的倔强与孤独;黄昏小镇上正在打烊的店铺;雪域高原上佛寺中悠远的铃响……其中一首标题叫《茅真》的,淘气朴拙,一如家中那只已陪伴我们多年的大白鹅。
所有这些都记录着光阴流逝中,一个少女的成长和对人生的感悟。
她挑选了其中的十二首,请了音乐学院的几个同学做伴奏,录制了一张名为《听流光》的音乐CD,作为她学期末的作业。乐曲大多以云深弹奏的琵琶或钢琴为主,再辅以吉它,古筝和其它中西乐器,而旋律曲式与伴奏和弦则是不同流派的东西方音乐的融合。
这张CD偶然地被一位音乐制作人听见,惊为天籁,立即通过辗转渠道找到云深,想将它推向市场。最后在云深的坚持下,这张CD以匿名的形式开始发行。
没有太多的宣传和包装,这张CD却在民间大热。人们都对这位神秘的谱曲者颇感好奇,虽从不知他的真面目,但都认定只有经历岁月沧桑的音乐奇才才能谱出如此深邃丰富又动人心灵的乐曲。但殊不知这一切都出于一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少女之手。
云深对此格外高兴,因为人们真心喜爱她的音乐,与她的公主身份无关。
留听桥边第一朵荷花绽开时,已是六月。云深已经快要十九岁,过了这个暑假,就要上大三。
不知觉间,蝴蝶就要破茧。
考试后的惊喜(云深)
这期开学时,我一时贪心多选了几门选修课,结果让我整整一学期都没时间给靖平做过一次饭。临近期末,所有科目的复习堆起来更是让我忙得要抓狂,如果不放弃掉那几门选修课,我上学期末总分第一的名次怕是要不保。但这几门课又都是我特别喜爱的,哎,算了,不保就不保,反正学东西最重要,要是考砸了被人笑,难过几天也就算了。
熬了几天夜,今天上午钟敲十点,最后一科终于考完。几个要好的同学要拉我出去吃饭庆祝,我婉言推辞后让德钧开车带我去靖平的办公室。
从我开始复习到考完试,尽管我们每天都居于同一屋檐下,但我忙于功课,和靖平真正相处交流的时间并不多。特别是最近一个月以来,我因为功课压力和睡眠不足,生理上一点欲望都没有,但靖平在这期间从没跟我提过要求。我知道他忍得辛苦,就曾在被子里偷偷用手去撩他,示意他和我亲昵,尽管当时我已困得快睁不开眼。他却反手用被子把我裹紧,吓唬我道:“赶紧睡,睡不够要长皱纹的。你再使坏,就要搬回你以前的房间自己睡。”
我感念他的体贴,自责对他的亏欠。现在我想去他办公室给他一个惊喜,而今晚我会好好补偿他。想到这里,我暗暗红了脸。
乘电梯上到顶层,靖平办公室外的环形办公桌前,坐着靖平的新助理Joë;l。他抬头一看是我,立即从座位上恭敬地站起来:“殿下您好。李先生知道您来吗?”
Joë;l大约二十七八年纪,是中国和瑞士的混血,精通中,法,英,德,和意大利文。他做靖平的助理已有半年,非常精明强干。他称靖平为李先生,而不像Nigel对靖平直呼其名,他对我过于恭敬,不像Nigel那样随便甚至带点嬉皮笑脸。
靖平换了助理以后,我只来过他办公室两次,每次看到坐在那张环形桌后的新面孔,我都会下意识地一愣。我已习惯了每次走过电梯走廊后看见一个布满金发的头抬起来,一双湛蓝的眼睛朝我灿烂地笑:“又来找你舅舅啦?”尽管这双眼睛带给我噩魔般的经历。
我朝Joë;l微笑:“你好Joë;l。靖平不知道我来,他在办公室里吗?”
Joë;l朝我点点头,这时他桌上的电话响了,原来是靖平要他送一份文件进去。我玩心顿起,拿了文件替Joë;l送进去。
我推开靖平办公室的门,轻手轻脚走进去。宽大办公室的尽处,那张硕大办公桌的后面坐着我心爱的靖平。他修硕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漆黑丰泽的头发打理得干净利落,秀长的双目低垂着,专注地阅读着手中的资料,整个人明朗耀眼得如同此时夏日的光线。
我轻轻走到他桌前,将文件放在他手边。
“谢谢你,Joë;l。”靖平说道,但没有抬头。
“李先生不需要别的了吗?”我学着电视里小秘书的腔调,嗲声问。
他惊讶地抬头,看到我,眼中溢出晶亮的光采和温润的笑意。
他迅速起身,拉了我到怀里:“要,当然要。”
他脸上的笑看得我的心如沐春风地柔暖:“宝宝,你考完啦?”
“嗯!”我高兴地点头,但瞬时又苦了脸:“最后一科是我最害怕的政治学。平时一听老师讲课我就想睡,复习的时候背得昏天黑地,可考试的时候最后两道大题还是只能乱答。”
他在我鼻尖上一吻,温言道:“考试尽力就好,学本事最重要。只是下学期别再贪心选太多课,否则不但自己的身体吃不消,我也只能去当和尚了。”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暧昧地低下来。
我双手环了他的脖子,全身都贴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软软说:“我知道前段时间委屈冷落了你。我欠了你多少从今天开始统统给你补回来,再外加利息,好不好?”
“那说好了,今晚不许耍赖。”他的唇落下来,和我的纠缠在一起,急促火热,不容我呼吸,双臂已将我肋间勒得隐隐生疼。
我跟随回应着他,竟似乎也有些不顾一切。虽然每天见面,但却感觉已和他分开了数年。
良久,他放开我的唇,低叹一般说:“可惜我过半小时还有一个会,要不然现在……”他痴缠浮动的目光让我脸红。
我赶紧从他身上下来,理理衣服,在他面前站好:“那我们就好好说会儿话。这个暑假我们怎么计划?你要是不忙的话,我们去趟苏杭好吗?我想听听最地道的评弹和昆曲,看西湖边的石窟碑刻,再去苏堤白堤走走。你以前还答应过要陪我去秦淮河放灯和去夫子庙吃东西,这次也可以顺道去。你说呢?“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微笑着说:“事实上,我正想跟你谈谈暑假的事。我突然有事要出趟长差,明天一早就走,大概会离家两个多月。我等到现在才告诉你是怕影响你考试的情绪。等我回来再陪你去苏杭,好吗?”
我心中略一失望,但马上又转念高兴起来:“我的暑假也刚好有两个月,我陪你去出差,这样我们天天可以在一起。”
他伸手轻抚我的头,抱歉地一笑:“那地方对你来说不安全,而且除了参与的人员,这事的地点与内容要对外界保密,甚至对你。”
我抓住他襟前的衬衣,慌了起来:“我可以一路闭着眼睛不看,或者你甚至可以蒙着我的眼睛把我带去,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我就不会知道那地方在哪里。我不会打听你们要干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听,只要每天能有几个小时让我和你在一起!”
他合掌拢在我手上,温言道:“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更想带你去。但主要原因是你在那里会不安全,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会哪儿也不去,每天乖乖待在屋子里等你回来,我会很安全,不会让你担心。只要让我跟你去,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急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忙抱了我,耐心地哄:“宝宝,你别伤心。我有多想你,你知道,但那不等于说我会拿你的安全冒险,即使几率很小,我也不会尝试。”
这时,Joë;l的电话进来了。靖平一手抱着我,一手拿起了电话。
“李先生,他们来了。”我听见Joë;l的声音从话筒里隐隐传出来。
“请他们先坐,我马上过来。”靖平说完挂断了电话。
“我回家了。”我从他怀里挣脱,沮丧失望到了极点。
“我下午早些下班,我们出去吃饭看电影,好好过一个晚上,行吗?”他陪着小心。
“我哪儿也不想去。”我赌着气,径自朝门外走。他跟着我走出办公室,等在外面的德钧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
“德钧,麻烦你送我回家。”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听不出哭腔。
“那你路上小心,我开完会就回来找你。”靖平伸手揽住我的腰,俯身吻过来。我本想躲开,但心一软还是让他吻在我颊上,只是仍然撅着嘴。
他轻叹一声放开手,转头对德均说:“云深情绪不太好,别让她在路上出事情。”
德钧点头道:“先生请放心。”
Joë;l走到靖平身边:“李先生,大家都到齐了。”
靖平点点头,但脚步却没有挪动,目光仍落在我身上。
我此时再委屈也不想耽搁他的工作,只垂目说了一句:“我不会有事,你安心开会去吧。”然后和德钧匆匆离去。
再一次的别离(云深)
靖平果然会一完就回家来找我。我尝试着最后的努力,求,哭,耍赖,灌迷汤,什么招数都用上了,要他带我同行。
他抱我,吻我,哄我,极尽温柔,但始终不松口。他平时什么都顺着我,可大事上,如果他说不,就不会让步。我渐渐绝望。
黄昏时,我发烧了。身上发冷,额头却火烫。靖平说是我最近休息不够,免疫力降低,因此得了流感,让我吃了些药躺下休息。我不想将他离开前的最后一夜就此睡过去,但敌不过药力的催眠,很快就恹恹欲睡。
我躺在床上,朦胧间听见玮姨的声音在说:“你那是什么劳什子差事,带个家眷也不行吗?云深这么乖巧听话,怎么会给你惹麻烦?她早就在说这个暑假要好好跟你一起过。你这趟要出去这么久,中途还不能回家,等回来了她都开学了,你接着又该去瑞典工作,她却要留在北京上学。你们还过不过日子了?”
“玮姨,不是逼不得已,我怎么会舍得不带她一起?”这是靖平的声音,满言的无奈。
“那你不能不去么?或者迟些去?你平时把她当命心肝一样地护着,现在她烧成这样,你真狠得下心走?”玮姨在抱怨。
靖平回答道:“这件事涉及太多人,而且关系重大,我绝对不能缺席。我一直等到现在才动身就是不想影响云深考试,她一贯容易受情绪的波动影响。明早已是我能延迟出发的极限。”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然后他的声音再缓缓响起来,却已含了一丝沙哑:“我对不起她,等回来再慢慢补偿。”
我模糊的意识忽然感到一阵疼痛,那该是我的心。
不,靖平,你没有对不起我,别那样自责,好吗?
我睁不开眼,努力抬手伸向前面的一片混沌黑暗。我想叫他的名字,却只能发出一声短促的微哼。
一只温暖的大手擒住了我的。“云深。”他唤我,然后两片清凉的嘴唇落在我唇上。
我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我在赤热的沙漠里行走,脚下是滚烫的流沙。我焦渴而虚弱,瘫软在沙海里,无力再前行。我绝望地四顾,却在无尽黄沙的深处看到一个黑点。它慢慢变大,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