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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领导的关系非常密切,这所学校以后肯定就是你的,你不可能没办法。大哥,帮帮忙罗,你是个好人,以前我只跟你见了一两面就看出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陀,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去庙里烧香,祝你长命百岁……”
卢光中哭笑不得。他见这娘们不会说话,如果不答应她,她肯定还会罗嗦下去,纠缠不清,就假意说我去试试吧。她显然也估计到卢光中有可能敷衍自己,并不马上离开,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那意思不外乎还是恳请卢有中光一定要帮忙,别耍她,还明白无误地表白:“要钱你尽管说,多少都不要紧,反正我哪怕砸锅卖铁也要把他捞出来。他是我们家的支柱啊,他如果真倒了,叫我们一家可怎么活!”
卢光中知道这倒是实话,以前他有时跟周正涛见面,两人闲聊,表面互相尊重,暗里也不免要较较劲,比比谁更有前途、更会弄钱。论前途周正涛似乎弱一点,但论钱卢光中就不行了,别说存款,单从住房和家里的布置情况看,他就被周甩了一大截。有时他也觉得闷气,就说:“你小子虽行,可也要悠着点,别出事才好。”其实当时他也不相信自己的话会应验,只是故意气气周的意思,哪知今天竟真被他言中了。要说幸灾乐祸,倒也未必,毕竟他们这么多年的同学加朋友之谊,再说周不倒也可以互相照应,他卢光中不是没有求周的时候。只是现在看,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卫翠苹还在罗嗦。卢光中不胜其烦,脸色略显难看,语气也有些生冷。那妇人这才知道不宜再说了,又求了一回,终于放心不下地走了。
关上门卢光中对田玉蓉说:“唉哟,堂客们一崩溃简直就拿她没办法。”他以为老婆也会有同样的看法,对卫翠苹说几句不满的话,不料老婆却是坐在饭桌前静静地吃她的饭,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跟她没有一点关系似的,甚至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却是读初中的儿子有些反应:“她居然跑来求我爸帮忙,我爸能帮她这个忙吗?周正涛就该抓,不仅该抓,还应该杀头,区政府里的那些大小官员,全都罪大恶极,没一个好东西!”
卢光中便骂儿子:“你小子胡说什么!全都罪大恶极?”卢光中不知为何气愤得狠狠瞪着儿子,看那样子似乎随时准备一耳光抽上去。“你小子说话……别怪老子骂你,你懂个狗屁啊!全都罪大恶极?照你这么说天底下没一个好干部。”
“当然啦,你除外了,你恐怕是唯一的好干部。”
“不光是老子,好干部多得是,不好的毕竟只是少数。我说,你怎么这么看问题,嗯,总是喜欢极端?平时跟同学们在一起,说起事来也这个那个的,自以为是,你们小小年纪,吃了多少饭,见过什么世面,懂什么狗屁,嗯?”
儿子顶嘴说:“我发表一下看法怎么啦,哪里就这么惹您不高兴!”
“老子就是听不惯你说这些蠢话!”
“田玉蓉一向喜欢护短,这时插嘴说:“蠢话?我倒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卢光中便把矛头对准了老婆,跟她理论起来。儿子自幼在母亲的庇护下学得最精的一个本事就是滑头,凡遇到对自己不利的局面,立刻溜之大吉,这会正好又吃完了饭,便故伎重演,扔下筷子跑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偷偷打他的游戏机去了。
这里田玉蓉对老公说:“你别在背后这样说人,一个妇道人家,碰到这种事,她不尽一切可能救自己的老公那怎么办?虽然她是罗嗦了点,但我倒是非常同情她,不知道她的命运以后会不会落到我的头上。”
卢光中又立起了眼睛,正想骂几句老婆,却忽然软了下来。她的话非常难听,但也许正因为难听,反而引起了他的共鸣。这种共鸣当然不可能是突然引发的,实际上在宋海棠出事的时候就有了。宋海棠的事对他震动相当大,那么大一个明星,居然说败就败了。还有陆同的衰败,当时也让他颇为伤感。他觉得今年对他们这些同学来说似乎是一个不太吉利的年份,不过他那会尚没有把这种不吉利跟自己联系起来。现在周正涛又栽了,再听了老婆的几句话,他就联系上了。这种共鸣使他的心情一下阴暗了下来。
“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两口子默默地扒了一会饭,末了田玉蓉捡起掉到饭桌上的一颗米粒说:“虽然说有点不吉利,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问问,卢光中,你不会有一天搞得我像她一样吧?”
卢光中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当然不必像她一样。我要么不会落到这一步,如果不幸……那岂是你救得了的!”他停顿了一下,突然提高声音扬着眉毛说,“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的。我只吃了两笔,数目都不大,最主要的是我干得很谨慎,没有留下一点证据。周正涛是个笨蛋,我敢肯定他出事是因为太不小心了,以前我跟他闲扯的时候就提醒过他,可惜他不当回事。其实这种事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不会有问题,太张扬了当然难免惹麻烦。官场就是这样,低调一点什么事都没有。那些笨蛋,非要争一口气不可,结果就把锦绣前程给争没了。许多干部,看上去实在不怎么的,也确实没什么才能,可他却能平步青云,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其实就是因为他谨慎小心。宋海棠虽然不是官场的人,但一个道理。要说偷税漏税,哪个明星没有偷漏税?不说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可为什么别人没事,她出了事呢,说起来她的名气比谁都大,成就比谁都高,就是一个为人处世的问题啊!你看她平常,那么高调,夸口说自己是中国最好的演员,最会挣钱的女人,今天跟这个打官司,明天跟那个打官司,你说谁不讨厌她?在中国,不管干什么都得先学会为人外世。”
“那你能保证自己学会了为人外世吗?”
“如果陆同、宋海棠和周正涛他们不出事,我会马上拍着胸脯说绝对能。但现在,我真是不敢说这话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古人把人生的道理说绝了。这种事谁能保证?就是江泽民也未必保证得了。反正有了他们三人的教训,我会越来越小心的。低调谁不会呀,装孙子谁不会呀,明明看见前面的人栽了,如果还不知道接受教训,那是猪。”
“好,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放心吧,老婆,”卢光中站起身在老婆肩膀轻轻拍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刚才那种带点儿忧伤的心态不适合他的性格,情绪便突然又膨胀了起来,说,“我会稳打稳扎的,一定会顺利地抵达我的彼岸。”
卢光中通过这种短暂的自我情绪调整,一下就把卫翠苹带给他的坏心情给调理得比较平和了,便打了几个饱嗝,进书房去抽了一支烟,就上床午休了。
下午,卢光中来到办公大楼里,在传达室拿了几封信件,就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拆阅起来。秘书小王非常知情识趣,给他泡了一杯茶,轻轻放在他面前。过了十几分钟,滚茶可以喝了,卢光中就端起来喝了几口。这时小王便提醒他:“卢校长,开会的时间到了。”
卢光中这才想起下午还有个会,是常委会议,专门讨论跟省理工大学还有农学院和林学院合并的事。他就急忙端着茶杯去了校会议室。会议即将开始,他是来得最晚的一个。刚坐下,书记蒋鸿光就宣布开会。蒋鸿光任书记的时间不长,是从另一所著名高校调过来的。因为在学校没有一点根基,指挥不动人,他便不太管事,最忙的时候也就是传达中央的精神或文件什么的,基本上是一个摆设。不过因地位崇高,大家都很给面子,表面十分尊敬他,对他来说这也就足够了。这会他先起了个头,就不再多话,只是带着耳朵听大家讨论。
如今高校合并已蔚然成风,据说这种合并能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不管是什么破学校,也都在积极寻找合作对象,倘若原本几千人的学校能合成一所近万人的学校,便以为自己上了档次,算得上名牌大学了。当然,在这种普遍持乐观态度的环境中,也有一些人是非常反对的。岳麓大学也许因为它悠久历史的缘故,历来观念比较守旧,在这股合并风中跟进得相对比较慢,故很多学校的合并已经进入了实质性阶段,它却连一次正式的讨论都还没有,如果不是有几所相中了他们的学校的头头三番五次跑来游说,又请省里的领导来做工作,恐怕连今天的讨论会都不会有。反对这方面的人物主要有副校长罗启良,章自成,资本家,副书记雷霆,常勇,成先仁;而赞成的人只有顾峰和副校长张春台、卢光中,其他几个则态度暧昧,模梭两可。
顾峰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大家的工作,这会又谈起了他对合并的看法,说了许多合并的理由。
罗启良从一开始就是反对的。这种情况在他跟顾峰多年的合作过程中还很少出现,通常只要顾峰坚决支持的事情,哪怕他反对,也会违心地表示支持。这次大概因为反对的人很多,而且都是跟顾峰关系比较密切的人,故他不担心会影响他跟顾峰的关系。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毕竟合并这件事太重大了,合并的效果到底怎样谁也说不准,故顾峰这次对那些一开始就反对的人非常宽容。
罗启良说:“我还是这个看法,我们的科研工作开展得非常好,如果突然让他们几家加入进来,就等于是让我们自己背上了几个包袱,对我们的科研工作会产生极其不利的影响,甚至可能连教学都会受影响。”
章自成说:“师范学院和财经学院合并后并没有产生什么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他们学校的人都说实际很多时候是一减一,反而变成互相拖后腿,扯皮打架。听说现在又想闹分家,上次我去省里开会,大家都把这事当笑话说。”
顾峰说:“毕竟这是个别现象,多数合并之后情况还是很好的。”
卢光中说:“如果不合并,我担心我们会被别人越甩越远,以后再追,恐怕就来不及了,至少得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资本家说:“我认为搞教育,稳妥是最重要的。因为如果教育方向和方法出了问题,这不单单会影响眼前的工作,它的负面效应还会长久持续下去。这跟做生意不同,这次亏了就只关这一次的事,下次未必就会亏。但教育事业环环相扣,一旦出问题就不好收拾啊!”这个资本家的名字非常怪,姓氏极其罕见,他出生时中国还没解放,他的父亲因为贫穷对资本家非常崇拜,就干脆就给他起了这个名。这名字没少给他惹麻烦,尤其文革时期,生性老实巴交的他仅仅因这个缘故就吃了不少苦头,亏得他善于忍耐,好歹熬了过来。后来他曾想改姓,不过很快就到了改革开放时代,但他仍时常因这个姓成为人们的话题。
张春台素日跟资本家有些矛盾,这时便冷笑了一下,说:“强词夺理,怎么拿教育跟生意做对比?再说就算可以对比,那我倒觉得两者相似的地方更多。什么负面效应会长久地持续下去,你这完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张春台,不要乱扣帽子!”资本家克制着情绪警告对方。
“谁扣帽子了,你那头上的帽子本来就多,用得着我扣吗?”
“蒋书记顾校长,我抗议!”资本家大声道。
和稀泥是蒋鸿光的拿手好戏,便挺直腰板说:“有话好说,不要信口开河,更不要乱嚷嚷!”
书记的妙用就在这里,一棍子下去,谁都没打着,又谁都打着了,双方都不觉得吃亏,也都不觉得占便宜,便都愿意各退一步。
顾峰却不想跟着蒋鸿光说,他是一定要分出个胜负,论出个是非曲直的。便对资本家说:“资本家,你开口这个不利影响,闭口那个不利效应,但我请问你想过没有,也许会是好的影响好的效应呢,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不是就把一个发展我校教育事业的大好机会给白白放过了吗?”
卢光中说:“校长说得对!你总是先确定一种可能,然后就肯定它。但可能性有好几种啊,你凭什么说一定像你说的那样?”
资本家说:“就凭我们教育经费不足这一点。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是缺钱,经得起到处割肉吗?”
“你还是犯了刚才的错误,又是在强调一种可能。你怎么就不能这样去想,合并之后首先我们就可以向中央要更多的钱,这是其一,其二,合并之后肯定以我们为主,我们可以把所有的经费全部集中起来,统一管理,把别的学校的一些科系调整一下,肯定能节约一部分资金,这样我们的财力不是什么减弱了,而只会增强。割肉?割什么肉,到时只怕长肉都会长得你忙不过来。”
“说得好!”顾峰频频点头赞许。
章自成说:“我听说方平这段时间非常活跃,一有空就往省里跑,要省里向我们施压,有时还借故出差上北京,估计也是去教育部说这事。他这么积极的推动,我看他到时候绝不可能任由我们摆弄他的人力和财力。”章自成表面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