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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已哭得只剩下睡觉的力气了。
牛皮席的温凉散尽最后几丝气郁,她扑闪着挂有细碎泪滴的睫毛,看他的眼光迷离。
“我要喝水。”她的声音蛮横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安子辰很听话地倒来杯水,喂她喝下,又扯过床头的蚕丝被替她盖上。回身想搁杯子的时候,衣角被她拽住。
她没有说话,但他明白,这已是她对自我最极致的放纵。
“你睡,我不走。”他低头吻她,女孩身上天然的冽香令到他喉结一滚,有种天性跃跃欲出。
他呼吸紊乱。
含笑觉察到了异样情绪,她瑟瑟一抖,无力地闭上双眼,一任眼睑颤栗。安子辰眼光瞟见她原本攥紧自己衣角的手已经松开,五指朝上,神经质般抽动。
安子辰就这样顿住。
也许只过了几秒钟,他却已不复原野。干干净净在她额际又烙下一个吻,他拧亮壁灯,关了大灯,随意取了本杂志,躺坐到她身边,翻看得津津有味。
“子辰。”含笑反倒睡不着了。
他“唔”了一声。
“李志杰的事真和我没关系。”她呐呐,不知他信不信,心里上下忐忑。
“我什么时候说和你有关系了?”他说得心不在焉。
“那个,那个,我……我并不是说,你……没他好……。”她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结结巴巴,说不下去。
安子辰没有应她,目不转睛看杂志。
扭捏不安良久,抵不过一番哭闹之后的疲惫,再加上,安子辰始终没有和她聊下去的意思,含笑恹恹泛困,终究是闭上双眼,匀了呼吸。
“我当然不如他,我只能给你、也只愿给你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的生活。”他象是对空气说。
挽留与放弃
李志杰一事,如含笑所言,就是挖角。
DN周期性的销售暨服务集中培训课上,含笑又见李志杰。彼时,他胸前别着DN汽车青崖4S店服务经理助理的工牌。看见含笑,眼神里一闪而过几丝不好意思,迅速,便被一种遵从规则的世故和做作的礼貌代替。
就那么几句话间的、山高水远的寒喧中,含笑感觉到他很安于新职位上所加“助理”的后缀。安氏伟辰堂堂的服务经理,遮遮掩掩辞职后,去对手家从经理助理起步?理由肯定无外是青崖许下了某种承诺,或是,高薪诱惑。
青崖,秦锐,除了他,那边谁还有本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撬走安子辰栽培了多年的业务骨干?秦锐是精明的,在李志杰还没有为公司带动出明显绩效之前,仅以助理之位以待;秦锐是强悍的,可能也只是画了个关于职位的馅饼,或撒了把工资数的种子,便让李志杰之流欣然效命。
秦…锐!再次踩着时光的轨道,引领含笑在校园中青涩而又甜蜜的恋爱里盘旋,眼下心上,是他清俊的脸庞和笑容,一路走来,他专注依旧,深情依旧,看向她时,目光温煦得丝毫不带分飞离别的阴霾。
为此,含笑甘愿承受过往种种带来的、刀雕斧凿的蚀痛。
却是,终于在这种沉痛中,有了更深重的、高山仰止般的崇敬。
“原来你是去了青崖,话说我还真以为你是想出去多学点东西。”含笑脸上一派天真,言下遗憾味十足。
李志杰不自然地弯了弯唇角,看表,心道最多再敷衍她两句。
“那你的任命书应该可以废了呦。”含笑自言自语般嘟噜一句。
李志杰挑眉,“什么任命书?”
含笑认真打量他,表情惊讶,“安子辰没告诉你吗?上个月的行政例会上已经通过了任命你为售后总监的议项,任命书我都拟好了啊。”
上个月的行政例会是什么时候开的?李志杰努力回忆,25号。他是31号递的辞呈,这月1号到青崖报到,没错,当时满打满算在老东家一个整月收尾,到新东家一个整月启始。而按安子辰的习惯,他喜欢在月头第一天安排与提拨人员的谈话。换句话说,如果含笑没撒谎,他与孜孜追求的收入、职位,错天而过!
不会这么巧吧?李志杰失神摇头,他的离职原因很单纯,无外是秦锐向他勾描出了一个更熣烂、更高辽的职业发展空间,如果早知安子辰能、且会给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在同一个行业竞跳,忍受业界人士的鄙夷。
“例会的与会者都知道,阿雅的会议记要上也有记录。”含笑清声打碎李志杰的质疑。看他脸色由红变白,由白转青,斑斓得象朵罂粟花,绽放在忠诚与利益的十字口,一蛊成毒。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含笑暗暗不齿自己的眦睚,心情却随了话语的效果逐渐转好。她颌首准备离开。
“含笑,宋经……,呃,宋总。”李志杰急忙拦住她,欲言又止,“我……那个……。”结结巴巴,无颜启齿。
“你真不知道行政例会上有关于你的议案?”她惋惜般问,打断李志杰试着酝酿出的懊悔。说不说得出来都不用说了。庸才可以通过努力变成人才,但叛将却无法再叛为忠良。想来安子辰也是如此不屑着的,否则,他大可在李志杰辞职时扔出会议记要挽留他。
李志杰沉重摇头。
“青崖……,”略微犹豫,含笑的目光特特扫过李志杰的胸牌,迟疑着说,“为此挖你过去,就只给了……。”
李志杰的瞳孔骤然缩紧,“你说,他们也知道我的任命?”
如此,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青崖与安氏伟辰的对垒路人皆知,如果青崖单纯只垂青他李志杰是个人才,他尚可忍受经理助理一角暂时性的考验,但是,如果青崖明知他是售后总监的储备人选而挖,那他李志杰就成了两家公司竞斗中的炮灰。这个道理,浅显得一点即通。
含笑没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她也回答不出来。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这几天阿雅可劲儿地在清查是谁泄露了例会内容,连我都被怀疑上了。”
这句话,可是说得你认为该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因为没有说谎而令神态、语气极具真实感。
李志杰脸色灰败。含笑已然明白自己种下的离间,在他与新东家之间迅速在生根发芽,不远的将来,定能成长为一指箭叶锋锐的龙舌兰。“龙舌兰,物种含毒,不可乱吃,否则,可致死。”她默念在农庄所学的植物知识,字与字间,穿插秦锐、安子辰、阿雅、周琴……张张面孔。
“珍重!”同事一场,希望李志杰的事业生涯能经得起这次急功近利所引发的打击,角度却已因界限而对立。虽然她不后悔说这番话,但是,如果可以选择,含笑宁愿时光倒流回收到培训通知之前。她发誓,绝不会再争着抢着来这以此两字向曾经的同事亮收刃之招。
“你觉不觉得我这人特阴险?”吃晚饭时,她问安子辰。
那人正在喝汤,一语成噎,呛得他连连咳嗽。看含笑神情认真,只好更认真地思索半天,观察着她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说:“还好。”
“还好”有多好,是承认还是否认?含笑思绪飘摇,想起安子辰说他不是秦锐。是呵,他不是。如果被问及的是秦锐,她的头上免不了轻轻挨一巴掌,会被温柔地喝叱,说天真单纯如斯,也敢自诩阴险,会被宠昵地称赞为天使……。天使!
她涩涩笑开。一别四年,再相见,她已非她,他,同样也不复当初。周琴仗势压下安子辰父亲的假释申请,周金顽劣刁难,甚至还有她自己提胆威胁洪亮……,桩桩件件,相比他的手法,简直,幼稚得可笑吧。
他在一出出表演每每快落下帷幕时出手,一出手,风云再起。
其实,面前这人也是看出他的招式了的吧?含笑出神望安子辰,望得他心里一阵阵发毛。
“我的意思是,你不会主动招惹谁,但是,其他人也很难欺负着你。”安子辰干巴巴解释一句。
含笑一个愣神,复想起他这是还纠结于她“阴不阴险”的感慨中。哑然失笑之余,莫名心软。想了想,她还是淡淡地说:“今天,参加DN一体化培训时,我遇见李志杰了。”
安子辰不动声色挟菜吃,“难怪下午他突然给我打电话。”
“他去了。。。。。。那边。”后两字含笑说得特艰难,说完,偷眼瞟他。
安子辰眼皮都没眨一下地继续大张着嘴往里扒饭菜,嚼得津津有味,似乎吃才是当下最快乐、最重要的事。他含混地嗯了一声,想就此带过含笑的说话,却让她在越来越沉重的笃定里,领悟到一种不辨滋味的怅惘。
他应该是一早就知道李志杰辞职的缘由,早在她和其他人都还在猜测、怀疑之前,然,他却如旧选择了缄默以对,甚至,包括她。含笑揣度不出安子辰沉冷的外表之下隐藏着多少秘密和后招,就象她无法预计秦锐还藏有的行为与武器。
隐隐气苦,下筷的动作因而粗鲁。安子辰眨眼看她,越发不敢说话。饭厅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终于还是她忍不住了,“叭”的一声罢筷,“不吃了!”
安子辰看她空空如也的饭碗,头痛。以她的食量,就算不罢筷也不会再吃的。但他还有一碗饭的食量呵,而且,晚上回来时她的心情明显比现在好许多,在阿姨已经做足菜品的基础上,主动围裙又去蒸了份鸡蛋羹。嗯,他喜欢吃她蒸的鸡蛋羹,特别是蒸好之后,听她因为太烫、而不得不软软清清地唤一声:“子辰,快来帮我把蛋羹端出来。”他于那时,特有成就感。
现在,蛋羹还有小半份。安子辰舍不得放筷。更有,她赌气没关系,可是,能不能等洗了碗之后再赌气?须知他家的钟点工阿姨历来是做好饭菜就走人的,如果他敢在她罢工的时候偷懒不做,将碗碟留到明天阿姨来收拾,天!做多事累不死,她的唠叨铁定能把他淹死。
“商场里下绊子、扔黑刀的事太多,”他叹气解释,“挖人、被人挖,太普通了,李志杰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意志脆弱,与哪家公司挖,没有丝毫联系。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很感激青崖在我没重用这种人之前,替我作了了结。”
你,真有这种胸怀?含笑目瞪口呆。
这是安子辰第一次就自公司高层人员被挖作正面回应。含笑仔细观察他,安子辰面色坦荡,看不出半点勉强。
自己在农庄含饴弄花的四年,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下绊子、扔黑刀的交错,才能有现如今的淡定吧。含笑心中悲酸翻涌,突然,又翻脸。不对!人的情绪可以用时间作掩饰,但当下那刻,最直接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李志杰辞职那天你是气恨着我的,中午都没要我帮你带饭嘛。”她嘟嘴翘气。
话说李志杰辞职那天是哪天?安子辰苦恼思索,他每天那么多事,怎么可能记住某日某中午替他带饭的主角是谁。
“你让阿雅帮带的。”含笑提醒他。
安子辰迅速抓住其破绽,揶揄说,“观察很细致嘛,没让你带?你倒是连让谁带的都注意着呢。阿雅?当初阿雅要走时,是谁一个劲地要我珍惜她的‘忠诚’和‘奉献’?我提醒过你不要后悔,看看,这才多长时间,就为着她拈酸吃醋了?”
谁拈酸吃醋?谁拈酸吃醋?含笑涨红脸。
安子辰替她舀了勺煮蚕豆到碗里,掩盖刚才太过快意的嘲讽,“我经常连吃饭都搞忘,怎么记得住让谁谁谁帮我带饭?她是我的助理,留意到这些细节很正常,而且,那也是她的工作职责。”说到这,他又有点忍不住于他来说难得的、孩子气的讥嘲,“你不喜欢她帮我?那你来做呀,你不也是助理?哦,我忘了,相比之下,你更喜欢卖车。那我以后中午就自己记点吃饭,记不住活该挨饿,这样总好了吧?”
她哪有那意思!含笑看不见,但她想象得到自己的一张脸定然已是青红变幻,色彩斑斓。也许,那天是真想多了,疑心生暗鬼,把几件事生拉硬扯地联系在一起。含笑感喟,夹了颗蚕豆扔嘴里,一边嚼一边化开尴尬。可是,终还是挡不住最后一个疑问象土拨鼠般在心里拱来拱去的难受。“你说实话,你真没怀疑过我、没把仇记在我头上?我明明见你在楼上看我时,眼神好严肃、好可怕。”
安子辰大口扒饭的动作滞了滞。这点,她没观察错。当时,脑子里如万马奔腾出千种招法,几乎要冲破那道最后的防线了。他出来找她,见她陪着客户,阳光焙着人影在展厅流动。他的世界,她从农庄走来,终于驻进他眼里,也许,可以永不再离去。
为了这个“也许”,他严肃而可怕地决定,再多放弃一次。
风水轮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