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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老人要走,我的心中也伤感起来。我强作笑颜地安慰他。
公园里静静的,只有几个孩子偶尔从我们身边跑过。我的目光落到电大楼顶的碗状接收器上,随口说道:“只有这块地方还干净。”
“这个地方现在也不干净了。”老人叹息了一声。我们都不作声了。过了一会儿,老人才说,他的一个学生在电大里教学。前年,这个学生去找过他,求他在电大的校长面前讨个情,在年终的评比中评个“优秀教师”,方便以后评定职称、晋级。他对这个学生说,为人师表要以身作则,思想端正,公平竞争……最后,他表示无能为力,把他送走。前几天,他又碰到了这个学生。这个学生告诉他,他现在已经被评为“高级教师”了。学生说,那年,他亲自去了校长家里,并且去了四次,先后送了两千元钱。年底,他终于被评为“优秀教师”了。在去年的评定职称中,正巧谷雨县去阳春市参加评选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他曾在乡镇教学时的教导主任。他看了这个学生的档案,顺便就推荐上去了。回来后,这个原教导主任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这个学生感叹他的运气好,并在最后对黄志老师说,不要责怪他投机取巧,因为现在就是这么个社会风气。全校每年的评比中,有二十多个科目的老师被评为第一,而“优秀教师”只能评选四个,应该评谁呢?所以,谁的脑瓜活,谁就被评上……
黄志老师的脸上一片悲凄。
我劝他说,我原以为不仅学校,还有部队、医院,都是神圣、干净的地方。可是现在,哪个角落里都有耗子。头年,我们村里有一个小青年去参军,下来领兵的明目张胆地向家属要了两千元钱……我们村里一位乳腺癌患者去青岛某医院做手术,主刀医生也是张口就要红包……我想起了张鹏告诉我的故事:检察院新建的大楼,竟是一位死囚犯的家属花了一百多万元的买命钱……
我第一次看到黄志老师的眼中出现了迷茫……
过了几天,我正在办公室里组织材料,突然厂大门的保安人员打电话给我,说有人找我。我匆匆地下去了。
从路边停泊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位老人。我仔细一看,是黄志老师。我高兴地问道:“老师,您怎么来了?”
老人说:“小朱,我今天就要走了,特意来向你道个别。我也没有什么送给你的,这幅字给你做个纪念吧。”说完,他把手中的纸卷递给我。
我接过这个贵重的礼物,眼睛湿润了:“谢谢您,老师!”
黄志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小朱啊,千万不要迷失自己。总在一天,你会做出一番让人仰目的成绩的。”
我挥泪与黄志老师告别。老师走远了,我把那幅字打开,上面写着:“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王安石诗”。
我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黄志老师在去了阳春市不久,还给我写来了信。他的信是用毛笔写的。他在信中告诉我,他去了老年大学。每天在那里,他除了练习书法,就是下象棋、听戏……最后,他不免又是劝慰鼓励我一番。
自从黄志老师离去后,我再也不去老徐的自行车铺了。我偶尔从那里经过,发现里面围满了人,在玩麻将、赌钱……
由于工作的关系,我跟随象桦去了几次大酒店。那豪华的场面让我惊诧。特别是酒,我们喝了几百元一瓶的,还有上千元一瓶的……
有一晚上,象桦因为陪同客人而喝多了。等到客人都走了,她也摇摇晃晃地站不起来了。她让我把她送回去。
她没有叫她的小车过来,而是让我打了出租车。在车上,她醉得软绵绵的,一直倒在我的怀里。
到了她家,我连扶带抱,好不容易把她送进屋里。
当我打开墙壁上的灯开关,哇!我仿佛进入了神话中的宫殿,富丽堂皇:厅间宽阔得如一间展厅,地面铺着金黄色的木地板。四周的墙壁也用高档的榉木板装饰成金黄色。顶棚中央是一盏很大的水晶玻璃吊灯,四周镶嵌着许多盏小灯。南墙的水幕落地玻璃窗令人陶醉,令人遐想。旁边还摆放着一把造型别致的竹躺椅。东墙前面放着一架崭新的钢琴,还有实木茶几、沙发,以及各种厨柜,造型别致、新颖、洁净,闪烁着高贵、富丽的光芒……
我把她扶在沙发上,刚想离开,她却叫住了我,让我陪她坐一会儿。那一刻,我看到她的脸上全是孤独与无助。是啊,这么宽阔的房间只有她自己,何况她还喝醉了啊!
我也坐到沙发上。
我很拘束,不敢多说话,就象在办公室里下级在上级面前一样。
她说:“小朱,我知道你很清高。但我选择你做我的秘书不是看中了你的清高。而是看中了你对象凤的痴情与体贴。象凤当初真应该选择你啊!”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中酸酸的。我并不在乎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我静静地听着她诉说。
“当初看着你对象凤那样好,我多么羡慕啊!凤真有福气,有你这样的恋人。我的命为什么就那样苦?老天爷为什么就不把一位象你这样的优秀男人赐给我呢?”
说着说着,泪水从她俊美的脸上流了下来。她的脸上满是忧伤。
“是啊,”我心想:“虽然她在事业上飞黄腾达,但在婚姻上,她确实是个失败者。卞福姑父虽然是个好人,但他确实配不上她。”
我低着头,心中竟产生了同病相怜的伤感。
“我刚当上厂长时,有一次去车间,突然听到两位女工在偷着议论我。我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一个女工说:‘象桦那么漂亮,又当上了厂长,偏偏找了个收破烂的丈夫。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另一个说:‘老天爷这才叫公平。哪能把好处全让她一个人占了?再说,她比潘金莲可好多了,她毕竟没找个武大郎!’我踉跄地走出了车间,一个人跑到宾馆里喝了个酩酊大醉。那是我第一次喝白酒。从此,每当听人提起家庭,我就感觉面红耳赤,万箭穿心。我的命为什么那么苦啊?想当初我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啊!”她捂着脸抽搐起来。
我把手帕递给她。
她竟顺势倒在我怀里……
第三十九章 象氏父子的灭亡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厄运突然一下子笼罩了象家。
象家在很短的时间内飞黄腾达,耀武扬威,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象家也是在一夜之间崩溃覆灭,威风不再。
因为涉嫌谷雨县走私案,象虎、象龙以及阳春市海关政委等官员都被抓了起来。谷雨县党政机关包括市长在内共有三十多名官员涉嫌本案被抓了起来。谷雨县在一夜之间又仿佛变成了冰窟窿,所有参与走私而没有被抓的人员,一下子成了惊弓之鸟,纷纷躲了起来。
象桦也不见了踪影。当她很长时间没有在公司里露面时,就有人传说她被抓了起来。也有人传说她逃到国外去了……
那一段时间,就连张鹏也跟着紧张起来。辛犹兰的脸上也是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充满了担心、忧郁的神色。她常常问:“象你们这样的小人物还能被牵扯进去吗?”张鹏摇头叹气道:“谁知道呢!反正他们都躲了起来。”他让我经常去门市里帮忙,而他也躲了起来……
谷雨县的第一副书记临时担任代理县委书记,主持谷雨县的日常工作。象虎的两大杰作:金岭开发区与银滩开发区也因为他的被捕而一下子瘫痪了。沙滩镇码头附近用白色木桩与铁丝网圈起来的交易市场也成了一个泡影,一个让人不能忘怀的传说……
每当听人说起象虎与象龙,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象凤。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看见象凤了。我多么渴望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啊!我日思夜想,却没有她的一点消息。现在,她的两个哥哥都被抓起来了,生死未卜,她的心里该有多难受啊!并且,她的公公也不知道会不会跟她哥哥受到牵连?她豪华的日子有没有被打破?凤,你现在在哪儿?你还好吗?凤,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你知道我多么想你吗?思念之深,我的眼泪就悄悄地涌上了眼眶。
杜鹃已有三、四个月没来上班,厂里把她除名了。我与她也彻底断绝了关系。听说她到一个宾馆作了服务员……
谷雨县“撤县设市”的请求终于被批下来了。“撤县设市”的庆贺活动与召开“第一届侨友联谊会”的日子也确定下来,在九月十八日。
转眼到了九月十八日。这天,谷雨县迎来了有史以来最热闹、最繁华的一天。谷雨县城到处都飘荡着彩旗、条幅、气球。挂着全国各地牌照的小车也摆满了宾馆、国际大酒店、政府广场等地的停车场……
晚会在谷雨县新建成的大型露天体育馆里举行。张鹏开着车,拉着辛犹兰和她女儿还有我一起到了晚会的现场。
那位副书记致了开幕词。接着,象虎上台了。我吃惊地对张鹏说:“你看,那个人好象是象虎。”
张鹏也惊诧地说:“没错,是他。奇怪啊!”
象虎依然朝气蓬勃地讲了话。看着他神采奕奕的表情,谁会相信他是个走私案的要犯?阶下囚?
我听到台下的观众都在惊奇地议论开了……
领导们依次讲了话。接着,明星们登台了,晚会进入了高潮。谷雨县的老百姓在自己的家乡看到了明星们真实的面貌,他们欣喜若狂。那些“追星族”的少男少女们更是在一个个明星登台后不停地欢呼着、奔跑着……
当那位著名的“抒情王子”上台演唱时,人还未走到台上,话筒还未举到嘴边,歌声已经唱了起来。台下哗声一片。那位当红歌星只好对谷雨县的老百姓们道歉。他说,因为时间仓促,顾不得把乐队及音响带来。而谷雨县的设备条件差点儿,所以只好匆匆地在北京录了音拿来。接着,他说不放录音,他“真”唱。随着他的歌声,台下又响起了欢呼声……
谷雨县变成谷雨市,当官的高兴,因为他们又官升一级或半级。工人们也高兴,因为他们的工资上增加了二十元钱的“城市补助费”。甚至老百姓们也高兴,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富裕发达?美名远扬?
晚会过后的第二天,“象虎因为与某某领导人的女儿关系特殊而被她保释了出来”、“由于谷雨市的发展离不开象虎,他被上级保了出来……”这样的消息传遍了谷雨市。老百姓们一个个活灵活现地传说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后来被知情者指定为谣言的传说渐渐地销声匿迹了。因为象虎只是在“撤县设市”那天出来一次,再一直被关押在监狱里……
谷雨县走私案的风波渐渐地平息了。张鹏也不再躲藏而天天在门市中露面了。辛犹兰的脸上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但是象桦却还没有出现,关于她被抓或逃跑的风言风语就越传越凶。
代理市委书记也致力于金岭与银滩的开发。但他的影响力在外商与华侨中几乎为零。象虎在台时那红火的建设场面一去不返了,许多高楼大厦也建设不到一半就停工了,留下了一个个空空的框架,惨不忍睹。象虎在台时,外来的资金就象潮水一般涌来。象虎被捕后,外来的资金又象潮水一般退走。就连那些明星们,也把别墅换成了钞票拿走了。曾经热闹了一阵子的银滩,除了多了几个造型别致、外观美丽的别墅群外,又变成了人迹罕至的荒滩……
假如象虎临死的时候看到他构画的金岭与银滩的蓝图竟然变成了荒芜的草场,他肯定会悲伤地痛哭流涕。
谷雨县特大走私案终于结案了。象虎因为涉嫌走私、涉嫌泄露国家机密、涉嫌贪污受贿等罪行被判处了死刑。象龙也因为涉嫌走私、妨碍公务等罪行被判处死刑。还有谷雨县原商业局局长、阳春市海关政委等三人因涉嫌走私而被判处死刑。
宣判后,当法院的判决书送到象样老汉手中,象样老汉没有去收敛他的两个儿子的遗体,而是回到家里,用那根曾经让他风光过的红花领带把自己吊了起来,结束了他“老来得福”的一生……
第四十章 再见象凤
我在象样老汉死后的第三天接到了徐丽丽的电话。她一边哭泣一边说,语气很悲观,很凄凉:“秀才,你快到我公公家里去吧!象凤跪在我公公遗体前已经几个钟头了,不说不动,好象痴呆了一般,只知道悄悄流泪。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儿,你快过去看看吧!”
“你在哪儿?”我焦急地问道:“象凤她后妈呢?”
“她后妈在象虎他们出事后就走了。”她又低低地抽搐起来。她哭着说:“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象凤找了回来。象凤她——”她犹豫了一下,才说:“象凤她得了——重病,她现在瘦得你都想象不到。真的,那真是皮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