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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那个我朝思暮想的地方。
我立刻一跃而起,赤着脚跑进客厅,不料那里空无一人。我的心一凉到底,却猛然听到厨房传来声响,于是急奔而去。
眼前的情景让我心中一暖,随即一酸——修远正站在炉灶前,手忙脚乱地忙活晚餐。
他为什么不在医院而在这里?难道他妻子已经病愈出院?或者,他是因为想我了,暂时丢下病中的她,偷空过来看看我?
无论是哪种猜想,都足以让我感恩戴德。
我轻轻走过去,轻轻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吃了一惊,随后转过身,捧起我的脸责怪道:“看看你!又一个人去喝酒了!又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后,又把自己的衣服和我的运动鞋吐得一塌糊涂!看来在你心里,我的话是一点分量也没有!”
记忆开始在我的意识里一点点填充,当我想明白,他是将一个烂醉如泥的我“搬”回家来时,我将他搂得更紧了。
修远拥着我返回客厅,坐到沙发上。我赖在他的胸口不肯抬头。我太想他了,太需要他了!
然而他却说:“安随,让我把晚饭整完,我得尽快赶去医院。”
所有的激情刹那间风起云散。我猛然把脑袋从他怀里抽出来,立刻起身,快速冲向卧室,抓起床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修远随后跟来,夺下我手中的衣服,懊恼地冲我喊:“你别闹了好不好?你还嫌我不够累不够烦啊?”
“啊!你这样说,我可冤枉死了!我本打算立刻撤退,让你少累点少烦点儿,好有足够的精力去照顾你那病态美的娇妻嘛!”
我字字夹枪带棒,句句含沙射影。我本打算像个高傲的公主,一转身拂袖而去,但眼泪却极不配合地簌簌滴落。
修远叹口气,帮我揩掉眼泪,柔声说:“安随,现在情况特殊,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好好陪你的。”
“过了这段时间?那么‘这段时间’到底是多久?”
“小安……”
我的眼泪愈发汹涌,开始低声哀求他:“修远,你今天不要走了,好不好?好不好?”
“安随,你再坚持一下,几天后,我一定……”
我绝望至极,颓然坐到身后的床上,无力地对他说:“好吧,你……回医院去吧。”
修远忧虑地拍拍我的肩膀:“相信我安随,特殊阶段过去以后,我一定过来陪你。”
我点点头:“我相信你……时间不早了,你先走吧。”
修远犹豫着捧起我的脸:“那么答应我,好好吃晚饭,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嗯?”
“嗯!”
“那我走了,”他抬腕看表,眼睛里迅速闪过强烈的焦虑,“时间快来不及了。”
“再见!”我送给他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
他的脸色立刻放松。他抓过衣架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准备往门外走。
见自己的百般哀求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见他不为我所动最终还是决定离开,我强力支撑的坚强瞬间灰飞烟灭。
我几乎歇斯底里:“够了!我受够了!我再也不相信你的甜言蜜语,再也不相信你的美丽谎言!你是玩弄感情的骗子!骗子!骗子!”
修远倏然止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什么?谎言?骗子?你认为我在玩弄感情?”
“你没有吗?你没有吗?”长久以来的怀疑和压抑像山洪一样泛滥决堤,“什么生病!什么住院!这些鬼话只有鬼才相信!对我们之间的事儿,你明明是越来越没兴趣了!玩了一把浪漫疯狂的婚外恋之后,又想起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你……竟然这么想?”修远的眼里喷着怒火。
“我还能怎么想!你这种男人我见多了!你们既无法抗拒年轻女孩的诱惑,又不想放弃稳定的婚姻……你们是世界上最自私的动物!”
“跟我走!”他猛然捉住我的右手腕。
他用力太大了,痛得我嗷嗷乱叫:“啊啊!干什么!你!”
“走!跟我一起见我老婆去!”
闻听此言,我的痛感立刻消失。好嘛,大决战的时刻终于来了!想必他老婆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正等着这一刻呢!今儿我倒要看看,他那个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的“西施”是何方神圣!我还要仔细瞧瞧,她是怎样一个女人!跟我竞争,她到底有多少胜算的把握!
我步履蹒跚地被修远拽进车里,一路狂奔之后,我们到达了一个居民小区。
我不禁在心里冷笑,他果然一直在说谎!他天天借口去医院照顾病人,其实是时刻准备着往家里赶!
我和修远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穿过一个花木扶疏的小花园,走进某个单元,上了老旧阴暗的木质楼梯……最后,我们停在一户人家的房门前。
修远刚要去按门铃,却又突然停住。他没有回头,声音意外地温和:“你真要在今天跟她见面吗?”
“该面对的早晚得面对。”我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虽然我的内心正山呼海啸。
“好吧。”修远揿响了门铃。
门里一阵响动过后,“咔嚓”一声,防盗门被打开了。
我幻想过无数次修远的妻子,她在我五花八门的想象中,有时候端庄,有时候妩媚,有时候温柔,有时候干练,有时候……还很平常。但我做梦都没想过,她会生就这样一副尊容——黑胖粗俗的一张大脸,小眼睛肿成了两条缝,凶巴巴的目光配上星罗棋布的麻子,让她看起来酷似一个女魔头。
这张脸给了我结结实实的一个“震慑”!我双腿一软,差点想往楼下滚去。
我正纳罕,即使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修远也不至于讨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呀,修远却在这时向我介绍:“这是帮我们家做工的刘阿姨。刘阿姨,这是我们单位的部门主管小安。”
哦!老天!原来是他们家保姆!看来修远的品位还没差到某种地步!不然,我不但要怀疑他对女性的欣赏眼光,还要怀疑,我自己是不是也不比那女魔头好到哪里去!
刘阿姨拧着眉心扫了我两眼,仿佛跟我天生有仇似的,连个招呼都懒得打,就转身回屋了。我想这倒蛮公平,我看人家不顺眼,人家瞧我也不舒服呢!
“妍锦,我们公司的小安来看你了!”修远边往客厅走,边冲里面喊。
这一喊,差点将我的魂魄喊散。要知道,我从影视作品里,已经看了太多妻子跟自己老公的情人相会的场面。处于被人同情地位的妻子,总是以正义之师的面孔出现。有教养的,她会用女王般的傲慢高贵和盛气凌人将情人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那点自信打击得落花流水;没有教养的,她干脆披头散发、双手叉腰,指着情人破口大骂,什么狐狸精,骚货,婊子养的,简直源源不断,滔滔不绝,情人若敢还一句嘴,闹不好她还要拳脚相加。
看来,天下所有的妻子都明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而几乎所有情人似乎永远都是失道的那一方。
所以,尽管我一向认为,我跟修远之间的爱情是神圣而不容亵渎的,但真要跟他的合法妻子面对面了,我却实实在在地胆怯起来。
我终于踏进了客厅,一眼便瞅见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那个女人——她肤色红润,体态丰盈,看起来一向养尊处优。
她果然是个健康的女人!
“您好!”我像蚊子哼哼一般跟她打了个招呼,可她却对我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哦!好高傲的姿态!我怀疑她是打算给我来个下马威。我立刻扭头瞅瞅修远,满眼都是不解。
修远没有给我任何暗示,就轻轻走过去,摸摸女人的头发,柔声道:“妍锦,你看谁来了。”
那个被叫做妍锦的女人这才倏然将视线从电视荧屏转移到修远身上。而一看到修远,她竟像个孩童般大喜过望,一把抱住丈夫的腰,哇哇乱叫着告状:“啊啊!刘阿姨是个老巫婆!她要杀我!她要杀我!”
刘阿姨突然闯进来,指着妍锦厉声责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修远赶忙对凶神恶煞般的刘阿姨好言相劝:“刘阿姨,您别跟她认真!您知道她现在,智力还不如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儿!”
刘阿姨扯掉身上的围裙,往地下一扔:“我不干了!坚决不干了!在你们家做工,不是疯子也要被逼成疯子!”
修远将刘阿姨拉到一边继续挽留,但几分钟后,他还是给去意已决的保姆清算了工钱。刘阿姨干净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修家。
女人眼瞅着刘阿姨离开,突然嘻嘻一笑:“好呀好呀,老巫婆走了,再没有人杀我了……”随后,她又静静坐回到沙发上,继续沉湎于电视节目了。
那一刻我发现,专注于看电视的她,表情冷漠如霜,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均与她无关;而她的眼神更是空洞虚无,明白无误地表明了一个事实——她的思想是涣散的,她的意识是模糊的……说白了,她是个傻子或者说,她变成了傻子。
自从踏进修远的这个家,一连串令人惊骇的意外让我的思维根本来不及调整,所以,直到这一刻,我才对眼前的一切有了些许明白。
我结结巴巴,指着女人问修远:“啊!难道她……她她她是个……”还好,“傻子”二字被我及时吞了回去。
修远冲我苍凉地一笑,继续抚摸着女人的头发,轻声问:“晚饭吃了吗?”那一刻,他的神情和动作真的像在跟一个两岁的小孩子对话。
“吃了。”女人冷冷地回答。
“好吃吗?”
“好吃。”
“你在看什么节目?”
“不知道。”
“好看吗?”
“好看。”
修远又拍拍女人的肩膀,然后朝我走来,边走边说:“唉!来我们家做工的保姆,没一个能在这儿坚持两个月以上!你今天看到的刘阿姨,才来我们家五天就受不了了!所以,在原先的保姆辞工,新的保姆没来之前,我不得不请假,亲自照顾她。”
我恍然点头,突然明白,修远请假,为什么一请就是那么多天!
在我依然云里雾里,恍然若梦的时刻,修远却牵着我的手,来到隔壁那个浅蓝色调的房间,于是,我听到了一段无奈人生。
修远和妍锦十年前相爱、结婚,三年后有了他们的宝贝女儿,生活对他们来说,幸福得无以复加。
但恶运来的是那么突然。
五年前的一天,午饭过后,在企业做文秘的妍锦正跟同事们闲聊,突然就用双手捧住了脑袋,痛苦万状地狂喊头痛头痛,她的同事还以为她在搞恶作剧,几个人还哈哈大笑着说她装得蛮像。
然而,妍锦却猛地摔倒在地,两眼发直。众人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惊慌失措起来。
紧急抢救之后,医生得出结论:妍锦的颅腔内,有一根重要血管先天畸形——别人的那段血管都是直的,她的却是弯的。因而,在血流经过时,她的血管壁承受的压力是别人的无数倍。经过三十多年的猛烈冲击,那段血管终于不堪重负,突然破裂。
修远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给大二的学生上英文口语课,正在慷慨激昂地向讲台下那些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宣扬,一个人应该胸怀大志放眼天下,因为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那一刻,“天下”在他心里被浓缩成一个小小的地球仪,他想只要条件允许,他一定要带着心爱的妻女去周游世界。生活在那一瞬,美得像诗如画。
是妍锦的同事将那个噩耗告诉他的,他当时只呆了一呆,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当他离开学校直奔医院的时候,他看看依旧湛蓝的天空和仍然翠绿的树叶,突然意识到,他刚刚在讲台上所指的那个“天下”还会一如既往的辽远广阔,而属于他自己的那个“天下”,已经轰然倒塌。
妍锦的颅内严重出血,经过医生全力以赴的抢救后,她最终活了下来。但是,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她除了眼珠会偶尔转一转之外,既不会说话,也不能动弹。
医生曾非常肯定地断言,她最多还有一年的寿命。
然而修远并不相信这个断言,他卖掉房子,四处举债为妻子治病,但妍锦始终不见好转。
那段日子,他经常坐在妻子的病床前,用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她的眼睛。他想跟她交流,他想问问她,她是否还记得他和他们的女儿。然而,妍锦的眼睛只会偶尔机械性地眨一眨,对他盛了太多太复杂内容的眼神丝毫没有反应。
他没有放弃,继续为妻子治疗,他的心里,开始祈祷奇迹的降临。
一年后的某一天,妍锦的喉咙里突然“咿咿呀呀”地发出了声音,这个小小的进步竟令他欣喜若狂。他相信,只要有一丁点进步,就有康复的希望,哪怕希望只有万分之一!
可是,持续治疗需要惊人的费用,那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文数字。
为了赚更多的钱,他辞去在大学的职务,将岳母接到家里,帮忙照顾妻子和女儿,还为她们请了保姆,然后,他只身来到上海。
此后的日子,他惟一的生活目标就是赚钱赚钱赚钱。结果他赚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