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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针芒在背,不得不起身告辞。临走前,我再次用眼神哀求修远,修远看看我,犹豫片刻,最终将我送出门来。
我多么希望他能多送我一段路程,我多么希望,他能静静坐下来,跟我随便聊点什么……然而刚出楼道,他就停下脚步,淡淡地对我说:“安随,路上小心。”
我的眼泪喷薄而出,我抽噎着问他:“我们该怎么办?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修远没有直视我的眼睛,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安随,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为我所作的一切,我非常想报答你,可现在,我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我想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这一切发生,我想我是个过于自私的男人。我辜负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的泪水已经在脸颊上肆意流淌,“我们会有解决办法的!会有的!”
修远苦涩地摇头:“你不明白,安随!我岳母来到我家后,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和妍锦离婚,跟你结婚,即使我们会照顾她一辈子,人们仍然不会原谅我们!他们始终会认为,是我们把妍锦抛弃了!”
“他们愿怎么说就怎么说去!他们光会骂我们没良心没道德,那么,既然他们有良心有道德,干吗不帮咱们一把?咱们需要钱给病人治病,需要人手帮着照顾病人,他们那么富有同情心,为什么不在这些方面帮帮咱们?”
“别人可不会这么想问题!他们会认为,他们跟病人非亲非故,就没有责任去做这些事情!”
“既然非亲非故,既然他们只会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都给不了,那么,谁又给了他们权利,允许他们对别人的决定妄下结论?”
“人就是这样的,安随!对别人,人们总是要求苛刻,对自己,却总是宽容大度。”
“那么,在注定要面对的一片讨伐声中,你还是决定退缩了?”
修远的神情不胜凄苦:“安随,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想告诉你,我是不忍心让你再受苦了啊!我是心疼你啊,丫头!唉!你这是何苦?你又何必?你本来可以得到轻轻松松的爱情,轻轻松松的生活,你干吗刻意让自己活得这么累?”
我狠狠擦干眼泪,铿锵有力地回答他:“原因很简单,我爱你!仅此而已!”
修远咬咬牙:“那么听我说,安随!我最初接受你,是因为我爱你!我现在想拒绝你,也是因为我爱你!不要再为我浪费感情,浪费时间!”
“如果你想让我离开你,除非你不再爱我!”我转过身,边往前走边说,“我会天天在我们的小屋等你。如果你在这个家感到累了,倦了,可以到我那儿去休息一下,那里将是你另外一个家。”
我流着泪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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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照自己所说的,再次住进了我们的小屋。我天天将它打扫得纤尘不染,我还天天做晚饭,天天等一个男人回来。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人光顾我的小屋。
第八天,我迎来了一对不速之客——李丹亭和段书剑。
我上上下下打量更加魅力非凡的段公子,晓得他的所有心结均已打开,他的所有心伤也全都治愈,于是不迭声地问人家:“呀呀!什么风把你从美利坚吹回来了?”
段某很认真地回答:“当然是改革的春风!”
我立刻赞叹,他在美国没有白混,已然得到老美的幽默真传。
谁知我的这句“幽默”非但没能得到两人的回应,相反,却引来他们好一通唠叨。
李丹亭说,安随,钻牛角尖的人是幼稚愚蠢的,我如果是你,就会把跟修远之间的这段事儿当作过了把瘾,也算尝到了爱得死去活来是个啥滋味,但尝过之后,我会放手,嫁给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男人。
段书剑说,安随,人应该学会退一步看问题,只要退出那一步,真的会别有洞天。
我对两人的诲人不倦唯唯诺诺,不断点头。可我心里却在说,你们劝别人倒是头头是道,当初,你段书剑要是不钻牛角尖,至于为了得不到我而远走大洋彼岸?你李丹亭要是不钻牛角尖,又怎么会一往情深,直到现在仍然只爱一个段书剑?
好嘛!天底下的所有人都同一副德行——劝得了别人,劝不了自己!
第九天,杨渡不请自来。
我好酒好菜地招待他,他却在饭桌上醉话连篇。频率出现最高的,是这样一句话:“安随,我是个笨蛋!我是个他妈的大笨蛋!”
第十天,我坐在屋里发了一天的呆,到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我突然像被醍醐灌顶——既然那么想他,那么渴望他,为什么只知道躲在这里,消极等待?为什么不放下骄傲,主动去找他?
可是,去公司肯定不合适,去他家里恐怕也不妥。那么打电话约他见面?——他或许还会为了让我解脱,避而不见。
老天!我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
蓦然,我想起一件事:不久前,修远提到过,由于晚上总是休息不好,他白天开车经常走神,出于安全考虑,便决定坐地铁上下班了。
所以,我为什么不去地铁站等他?!
我兴奋地拎起皮包,立刻冲出门去。
我赶到离千寻公司最近的陕西南路地铁站时,正值下班大军浩浩荡荡、势不可挡之际,要在千军万马中,用我的肉眼凡胎搜索出修远来,似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于是,我鼓了鼓勇气,拨通了他的手机。
很快,修远的声音便夹着无数噪音,急切地传来。
“喂喂!小安?是你吗?是你吗?你在哪里?”
“修远,我在陕西南路地铁站,我在等你。”
“啊!”他沉默两秒钟,随后说,“我刚刚从那儿上车,马上就到下一站常熟路站了。我呆会儿下来,咱们在常熟路地铁的站台上见,怎样?”
“好好好!”我拼命点头,尽管知道,他根本看不到我点头。
挂断电话,正好有辆地铁缓缓进站。车门打开,我等不及里面要下车的乘客全部走出来,便一个箭步,窜了进去。
仅仅一站的路程,地铁却仿佛行了几个世纪。当它终于在常熟路站稳稳停靠以后,我的心仿佛刚刚经历了一次生死轮回。
我跟着下车的乘客往外走,抬眼一望,上帝呀!那可真叫人山人海!我的修远,你在哪里啊?然而,就在我继续东张西望,四下搜索时,猛听得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寻声望过去,正好看到,修远正一边闪躲着周围的人群,一边向我奔来。
我想也没想,马上撒开两腿,朝他跑过去。一路上,先后将四个人撞得直趔趄。
那情那景,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模一样。
当我们终于到达彼此,紧紧相拥的一刻,甚至有人在我们身边嚷嚷:“干啥呀这是?拍电影哪?”
我们再次回到“我们的家”,再次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享受男欢女爱。
修远告诉我,跟我不见面的几天,他有好几次,都控制不住自己,想过来看看我,可一想到我的将来,想到我一生的幸福都有可能毁在这份找不到出路的感情上,他就犹豫了。
我反问他,他凭什么认为,离开他之后,我还有幸福可言?
他不语,回答我的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此后,修远每天下班就直接来我这里,呆到晚上十点再回家。如果碰上特殊情况,他不得不下班后先往妍锦那边赶,我便会早早等在陕西南路的地铁站,和他一道上车,陪他一段路。每当这时,我就会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双手环抱他的后背,一路听他的心跳声。他则一手拉住地铁上的吊环,一手揽着我的腰。我们相依相偎,过了一站又一站。
到了该他下车的时候,我们会在站台上逗留很久很久。然后,他会看着我走进开往相反方向的地铁,一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他。
我们再也不提他妻子的事情,我们小心翼翼地回避某些话题,于是,“我们的”小屋里再次充满欢声笑语。
周五下午,我逛遍了整个菜市场,将能想到的东西统统买了个遍——青菜、熟食、海鲜、鸡蛋、水果、葡萄酒……直到后来,我双手的载重量再也无法增加一两一钱了,我才拎着我和修远的周末晚餐,步履艰难地凯旋。
其实,在从父母家里搬出来以前,我从未学过做菜,但我发现,我对烹饪技术有着奇高的天赋,绝对可以无师自通。实际上做饭做菜也用不了多少技术和诀窍,只要把尽可能多样的调料尽可能地加进菜里,味道就差不到哪儿去了!
当然,我还得感激修远对各种饮食风味的强大适应力,因为从我手里诞生出来的菜肴,是分不出南方菜系还是北方菜系的,但他总能吃得让我信心百倍,更加无怨无悔,做牛做马地帮他弄吃的去。
今天,晚上七点整,我丁当出满满一桌子美味,刚刚关掉煤气,门铃就清脆地叫唤起来。
我无奈地摇头——某些人天生就是吃闲饭的好命!
我又笑又骂地跑去开门,门一拉开,我却惊叫着倒退了好几步——来者不是修远,而是他岳母跟他女儿!
两人没用我邀请,就一脚踏进门来。
那位岳母阴沉着脸,像个正在侦破凶杀案的刑警,用老鹰一般犀利而敏锐的目光,迅速扫遍了屋子的角角落落,最后,她将目光锁定在那满满一桌子的饭菜上。
于是她笑了,笑得讽刺而轻蔑:“难怪修远天天不回家吃晚饭,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姑娘则趾高气扬地走到桌前,伸手就捏起一个炸虾仁扔到嘴里,嚼了三下之后,突然龇牙咧嘴地吐到地上,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里面搁什么啦?一股骚味儿!”
这是刻意的侮辱,不折不扣的侮辱!
我瞅瞅那两个浑身上下充满仇恨的祖孙俩,发现他们已经被某件事情折磨得神经不正常了。
我缓缓走到门口,打开门,指着黑洞洞的楼道,用冷如冰雪硬如钢铁的口气,命令他们说:“这是我家,你们出去!”
老太太突然冷笑:“没猜错的话,这是修远租的房子!”
我报以她更加激烈的冷笑:“是又怎样!正因为付房租的是他,所以,他才有权决定,让谁住在这里!让谁在这里说了算!”
老太太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我以为她又要喷出什么恶毒的话来攻击我,不料她突然老泪纵横,声音软弱得叫人揪心:“姑娘,我求你了,没有修远,我女儿就完了。”
小女孩的眼泪竟然同时倾泻而出:“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又那么能干,一定有很多大帅哥围着你转,你干吗非要喜欢我爸爸?你不知道,这些年,要是没有我爸爸,我妈早就没命了!求你放过我们吧,虽然我妈她现在稀里糊涂,可我们毕竟还有个家!要是我爸跟你好了……我怎么办?我姥姥怎么办?”
我不怕她们对我态度强硬,也不怕她们对我进行侮辱,可我却怕她们的哀求和眼泪……我的心软了,碎了。
我流着泪告诉女孩:“你爸爸不会抛弃你和姥姥的,我喜欢你爸爸,我想跟他在一起,我们会共同照顾你妈妈的。”
“这是办不到的!姑娘!”老太太继续哭,“我知道过日子有多难,你现在还不清楚,你要是跟修远一起照顾我女儿,你会碰到多少麻烦,那不是像说一说这么简单的事儿。”
没错儿!她说的很对!我已经领教过,照顾那个思维混沌的女人有多艰难。但我相信,只要有爱,所有困难都能被征服。
于是我保证:“我能办到的!我能办到!”
扑通!老太太突然跪在我面前:“求你了!姑娘!就算可怜可怜我女儿吧!不可怜她,你也该可怜可怜我和我的外孙女……”
小女孩一听这话,也立刻跪到姥姥身边。
我被吓呆了,我的大脑刹那间完全空白。我拼命想思考一下眼前的局面,但我做不到。我只看到泪洒前襟的一老一少跪在我面前,只听到一个苍老悲恸的声音回响在我耳边:“离开修远吧!离开吧!”
我仓皇失措地逃进卧室,抓起电话拨通了修远的手机。
“你赶快过来!求你了!快过来!”我哭着哀求。
“安随……”修远的声音轻飘得仿佛远在天边,“她们在去你那儿之前,曾经来过我的办公室……跪在我面前,小安,我们……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听筒从我的手中砰然坠落。
我像个幽灵一般飘回客厅,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我开始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个奇怪的梦境,我非常希望那只是一个怪梦,然而它不是,我很清楚这一点。
我坐到无比丰盛的晚餐桌前,打开芳香盈袖的红葡萄酒,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干掉。随后便是第二杯,第三杯……
整个世界开始旋转摇摆的时候,我又听到门铃声。我摇摇晃晃地去开门,一头栽进杨渡的怀里。
杨渡将我连拖带抱地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