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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真的。”
“那你干啥拉着脸,你要是真的不生气,就亲我一下,”杨华道。
梓君知道杨华喜欢逗他玩,还是近上前去,朝杨华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口。这个时候,杨华忽然伸出胳膊,把梓君的脖子揽住,两只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梓君。一时间,两人都抑不住心中的热火,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有诗为证:
嗨,我的爱人,
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我要问:为何被你牵着,
随你目光转移?
嗨,我的爱人,
是谁牵走了我的魂灵?
我知道:只会是你,
可我身不由己。
第十章 过年
元旦过后,刚有了几个好晴天,紧接着就开始下起阴冷的雨了。这梅村的天气就这样古怪,季节就像塑料厂里夜宵吃的包子,馅里分不清成分,含含糊糊,决不肯爽快。天晴时,人们不得不把冬装脱了,还嫌不够,恨不能把夏天的衣服也拿出来;而碰上下雨天,雨里夹杂着风,有着一股钻骨的寒气,加上天的灰暗,空气中的阴湿,手段不可不谓高明,似乎直把人折弄得猥猥琐琐才好。
这对于来自江北的人来说,倒也可以忍受。在他们看来,梅村没有冬季。吴安生当初出来,以为天下都如楚州般冷暖,所以那时尽管是仲秋,也把冬季的衣服全都带来了南方,防患于未然。他看到有些人对那些阴雨显然没做好接受准备,惊慌得要去买最暖和的衣服御寒,回想自己当初来时的狼狈,也觉值得了。有人朝他借衣服穿,他也爽快地借了,带来的衣服抵抗这些寒气还是有余的。
他倒宁愿天气能冷一点,“全球同此凉热”,让他想象一下楚阳这个时候的模样。他想,楚阳这个时候一定已经下过雪了,下得大不大,元旦这天天气怎么样,梓君的婚礼是否顺利,春云是不是作了伴娘,这个时候梓君和杨华是不是已经去江南了,江南的天气不知怎么样。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平静的。他的朋友都在很好地生活着,他不用担什么心,他只需要把自己的日子打发好一些。
在上了一个月的夜班之后,他又回到了白班,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当他慢慢习惯于晚上工作白天睡觉,刚作了个真正的夜猫子,回到白班,不可避免地又要进行一次全身心的调整。这个过程其实就是要把过去的倒过来,作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待又过了一个月,再把它倒过去,如此循环。这倒是个训练人的好方法,如果训练的目标是像机器一样坚韧,的确再好不过。
安生显然从这种严格的“训练”当中吸收到许多东西,进步不少。他的调整时间不需太长,也就是三五天。如果硬要从思想上找到进步的根源的话,从元月份开始转正可能对他有一定促进作用。根据赵厂长的关照,他的试用期由六个月调整为三个月,元月份开始,他就是梅村镇塑料厂一名正式合同工了,将执行新的工资标准。不过,这个月他还只能领到试用期工资,下个月才可以领到新工资:三百元整,增长幅度达到百分之二十。
另外,春节这一农历新年随着元旦新年的过去也一步步近了。九三年的春节在公历元月尾二月初,元旦一过,也意味着已进入农历年的腊月。安生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自从进入农历腊月,便开始算计着农历日子,离过年还有多长时间。算计农历,这是他在凤亭时跟一些农民学来的习惯。农历确实有它独到的好处,乡下人更离不开它。特别是一些岁数很大的老人,若跟他讲公历,他可能记不清,但农历一定记得很清楚。原来,乡下人一年的工作计划全都靠着农历日子的安排,若要好收成更少不得它的帮助。安生那时觉得有趣,就记下了。不过,农民记的是一年之计,他记的只是过年。过年其实也只是农民的事,忙了一年,这个时候正好歇一歇,盘一盘这一年的收成,不管好坏都算盖棺论定,年总是要心平气和地过,因为还指望着来年。指望着来年也许才是过年的真正意义,乡下人放下手中的活儿,若是家中有在外乡的人更指望他们回来,全家都聚到一起,聚了全家人的智慧,做出来年的计划,商量着并尽可能地让这份计划更完善,完善的目标就是一年总比一年好。这种想法很朴实,而且只能说是一个良好的愿望,而“愿望”这个词在中国人眼里向来是最平和的。愿望若是实现了,他们受宠若惊;即使没实现,也可寄希望于明年。他们对于生活向来要求就不是很高(可能跟他们本来就得不到很多有关系)。乡下老人常说,出外谋事只求个平安,如能得个暖饱就很不错了,至于求官发财,都是个人的造化,勉强不得。如果平安是他们的底线,暖饱则算是他们的愿望了;如果他们也作些求官发财的梦,也很容易理解,只是些梦而已,谁会真的跟梦较真,谁又不可以作些阳光灿烂的梦呢?于是,安生从中受到了一些启发,作一作回顾,也作一作梦想。另外,因为身在外乡的缘故,也免不了牵出丝丝缕缕的乡愁来,往往在算计中新年越来越近的时候乡愁也愈来愈浓。不过,他已经想好了,今年过年不回家。
其实,他也动过回家的念头,可有很多的原因让他放弃这个打算。首先是路费的问题,本来按照平时的火车票价就让他觉得太不划算,回去一趟他辛辛苦苦干的一个月工资就会花光,若是春节期间票价猛地一涨,他就想都不要去想了。再说,他听到明芳说过,春节期间火车票是最难买的,需要提前几天去排队,好不容易买到了一张票,人也差不多没气了,更别提还会有很多人票都买不到。明芳把广州火车站那人山人海一形容,安生就忍不住冒汗。他完全相信明芳说的会是真的,经历了一次大白天抢劫,他已对关于广州火车站的其它形容都不再轻易怀疑。为了不受那份活罪,他也不愿回去了。
他问明芳回不回去,明芳说:“我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了,今年一定要回去看看。弟弟不知长得有多高了,再不回去,只怕家里人都认不出我。”
安生又问道:“想家吗?”
明芳说道:“这个时候当然想了,平时会好一些。你呢?”
安生道:“我这个人就是在外面的命,我从不想家,也已经习惯了。”
明芳看了看安生道:“你怎么有这种想法,父母养我们这么大,回去看看总是应该的。”
安生无言:“……”
明芳怕自己的话重了些,轻叹了声气,又道:“哎,可能你们男伢都是这样想吧,毕竟要以事业为重。”
安生露出一丝苦笑道:“什么事业,都是骗人的而已。拿这话去骗父母,父母准保开心。有时候也拿这个骗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明芳更是满脸茫然,说道:“你怎么这么消沉?凡事也不用这样想嘛。”
安生道:“我说说而已。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明芳道:“肯定要提前点回去,不然就买不到票了。我和我表哥,还有砖瓦厂的好几个人一块回去,也好有个照应,路上最不安全。”
安生有此同感道:“的确该有很多伴儿才好,有什么事也可相互帮一下。”
明芳道:“厂里过年的假还算比较宽松,可以请个半月二十天的,只是没有工资。过年了,也无所谓。我准备腊月十七八的就回去,大概初十左右来。”
安生道:“那厂里停工吗?”
明芳道:“到了年边,想要回去的人人心惶惶的,厂里这时候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一年到头都没有几天假,这个时候总该放放的。每年都有人不回去,工厂也安排值班,工资比平时高许多。你要是不准备回去,又没什么事做,可以加几天班嘛。”
安生笑道:“我才懒得加班呢,过年正好休整休整。”
明芳道:“过年时的活儿不多的,上班时间也不像平时要求的那么死,活儿干完了就可以走了,如有活干就会通知你。”
“是吗?”安生显然被明芳的话说动了心,加上那比平时多的加班费,就更有必要考虑考虑了。再说,他也确实没什么事,干干活也可以调剂调剂,免得过了年后,受不了这份工作的辛苦。
明芳看出安生已经动了心,又道:“你要是准备留下值班,就向黎主管报个名。”
安生后来跟恩华商量了一下,恩华也不准备回家,于是两人都向黎主管报了名,留在厂里值班。
在离春节还有十多天的时候,工人们就开始人心不定了,因为再等几天他们就开始放春节假了。做了一年的工,甚至做得更长,总算可以把平时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带回家——这种感觉实在是再美妙不过的。受着这些感觉的熏陶,等着回家的工人们工作时都难掩一脸的喜悦,平时上班并不交头接耳,这个时候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拉着各自的家常,甚至主管也不去管了。那些不打算回家的,包括安生和恩华,则心里难免受些欲惑,羡慕也罢,嫉妒也罢,一概尽可能避免,只把感受放在心里。
很快,就到了明芳要回家的日子。明芳告诉安生,已经有老乡提前买好了火车票,所以回家会比较方便。安生开始有点担心,现在则不用了。安生就说到时送明芳上车,明芳也同意了。
由于买的火车票是广州下午四点半钟的,明芳还在上午上了半天班。这时厂里活儿很少,上班也可以聚到一起聊天,到有活时才去干活。明芳回家的喜悦已使她满面春风,上午大多的时间在跟安生聊天。
她对安生说:“过年放假时间挺长的,你们到时值班的人也不会很多,在一起就多说说话。你这人就是不喜欢跟别人聊天,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你这人清高。随便聊一聊,时间就会过得快一些,不然,这么长时间没什么事情干,也挺难过的。”
安生道:“人怕寂寞才喜欢聊天,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这种日子我其实已经习惯了。本来也计划好了,利用过年的空闲时间把稿子整理一下,平时根本没时间,这个机会再好不过。我这人最怕人多,人多就太吵闹,有一两个朋友足够了。”
明芳道:“可能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吧。但到底要过年了,留在这里也是没办法,孤孤单单的,有个伴儿说说话,开心一点,不就好些吗?”
安生道:“我会的,谢谢你。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在一起了就是缘分。”
针对安生此前说的他对塑料厂同事的看法,特别是对宿舍那两个听说也不回家的广东人的看法,明芳有些担心安生的不善交往,见安生这样说,也就放下心来。在她看来,安生自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一方面十分的优秀,一方面也有很大的缺陷。她很早就注意到安生的个性特别,更清楚那种个性对于安生来说,只会让他在这现实生活当中吃尽苦头。明芳对安生弃医生不做来做一名工人肯定有着什么原因抱以同情,因为她已看出安生的弱点,而很有可能正是这一弱点才导致如此遭遇。因此,她觉得应该对安生进行一番劝说,当然她用的是一种很委婉的方式。安生当然也已从明芳的话里听到了一份关心,而且这份关心中透着的道理虽浅显,却至深,这使他受到感动。
明芳道:“还谢谢呢,好像生人一样。”
安生不好意思道:“说错了还不行么。”
明芳笑道:“你要不要我替你带个什么口信回去?不碍事的。”
安生想了想,说:“算了吧,又没什么事。”
明芳道:“那你过年喜欢吃什么东西,到时带点过来。”
安生笑道:“这个我就不会拒绝,我这人不算挑剔,只要是家乡的东西,随便什么都行。还是别带得太多,免得到时拿不动就麻烦了。”
明芳笑道:“想不到你倒挺贪心的,我只是客气一下,你倒恨不得让我把家里的年货全都背来。”
安生也笑道:“小气了不是。女伢其实都是小气鬼,只是爱面子,称大方,让你真的多背些来时,就又返悔了。”
明芳佯怒道:“好哇,你把我说的这么坏,我可真的有这么坏。”
俩人一起笑开。
到了中午,安生和明芳早早吃过饭,便帮着明芳肩扛着行李,到街上与砖瓦厂那些人约好的地方等着。两人等了一会,砖瓦厂那些楚阳老乡也肩挑背扛地赶到了。一群人老老少少,大约有十五六个,都是大包小包的,虽看得出很沉,但难掩每人脸上的喜悦——回家过年了。
望着这一群人,安生忽然涌上一阵强烈的归乡情绪。他们都用没有被广州吞没的原汁原味的楚阳话说着归家的喜悦,只有他一个人留在梅村,来送行的。这难免让他有些伤感,明芳也看出来了,轻声地对他说:“安生,你先回去吧,我这行李有他们拿。”
安生道:“我送你上火车。”明芳听出这话虽很轻,但很坚决,也就不再说了。
他们一道上了去广州的中巴车,在车上有人问安生回家怎么没带行李,安生说不回家。有人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就不能来送送小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