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待他醒过神来,已经有穿制服的走了过来,开始把那拥成一团的人群驱赶散开。人们大概从传闻中得知还有票卖,于是来了一次大调整,安生因为行李的拖累,被调整到了远远的后面去了。这一突变几乎使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骂不知哪人的娘了。他开始对这排队有了绝望。
万般无奈之下,他问了一个刚从窗口那边出来的人,结果是去武汉的火车票真的卖完了。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本该沮丧得要命,不过这样一来,他倒真的不必再去排这个让他满腔怒火快要爆发出来的队伍了。
他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之后,就问自己:怎么办呢?办法到底是有的,这不,他没有花几分钟就从一个票贩子手中买到了一张去武汉的火车票,只比原价贵了十元钱。这让他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但谁又愿意再去细想呢。于是,他去买来一盒饭菜早已凉了的盒饭,又买来一瓶汽水,就着汽水,囫囵几下就把一盒饭全都吃下去了。
吃饱之后,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来钟了,但离进站还有一段时间。他便找了一块空地,垫着装衣服的袋子坐了下来,在等待中顺便看着广场上来来去去的人。
他很快就有了发现。广场上绝大多数都是所谓的民工,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而那些打扮入流的绅士小姐们显然都不在这广场上逗留,而是进了火车站的候车室里。他于是把乘客归纳为三类,一类是专门坐在带空调的贵宾室内的;一类是坐在需要两元钱门票的没有空调但有风扇的候车厅内的;还有一类就是包括他在内只能为了节省下那两元钱坐在广场上的。原来人是分了等级的,他对自己的发现觉得很有意思。他以前从未想到过这些,如今不经意间想到了。
不过,还有一类人他甚至忽略了。这时候,走过来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忽然站在他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他本是朝着远处望着的,当那只乌黑的上面粘着不知是灰还是脏东西的小手伸到他的面前时,他才回转神来。
两个孩子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声不啃,却让他的心猛地震了一下。他看到两个孩子穿的都是破破烂烂的,头发长长蓬乱成一团,脸上、赤脚上都是像他们的手一样,乌黑乌黑的,两双眼睛更是让人看了不忍再去看第二眼。
他心一颤——多可怜的孩子——连忙问道:“你们吃过了吗?”
那个小一点的小女孩显然还很胆小,或者是听不懂安生的普通话,有些拘谨,而那大一点的男孩则有几分老成,摇了摇头。
安生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们的妈妈呢?”
那个小男孩又摇了摇头。
安生不忍心再问下去了,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十元钱,塞在了那个小一点的女孩手上,说:“你们快去买点东西吃吧。”
两个孩子这时似乎都听懂了,那个大点的男孩忽然拉着小女孩在地上跪了下来。
这一跪,跪得安生顿时眼泪夺眶而出,双手迅速把两个孩子的胳膊拉住,说道:“别这样……”
那两个孩子这才走了。
安生好一会儿都沉浸在某种悲哀之中。他的目光也不禁随着那两个流浪儿而移动。
他们此时继续在人群中间穿梭着,在身材远比他们高大的大人们面前仰着他们的头。他们显然还不精通乞讨的技巧,得到的大多是大人们的呵斥,或者是只当着没有看见,还有的拿着一只脏了的馒头在他们面前摇晃着。而若是有人给了他们几角钱,他们也像在安生面前一样跪下来,给那个人磕一个头,磕得安生的心都快要碎了。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现在竟有人把孩子也喊出来讨钱,真是不像话!”
这句话显然更让安生感到震惊,一时感到眼前一片困惑和茫然。而此时的广场上已是黄昏,红得灼眼的晚霞映红了来去的人群的脸,广场周围的高楼大厦开始闪亮着迷人的霓虹灯的色彩,广州火车站的站楼上“广州”两个大字则更是一片绯红……
有诗为证:
这跳跃着的是什么,
是迷幻一般的声音?
这闪烁着的是什么,
是梦境一般的色彩?
潮涌一般的人流,
他们都在寻找着什么?
有人欢喜有人忧,
却是为何,却是为何?
第十九章 冬梅(1)
武汉一进入六月就完全像是一座火炉,大地一片烧烤之势。难怪别人会送它一个“火炉之城”的别号,却是再贴切不过的。
这里的阳光就像是已进入热恋的较高阶段,不用什么拐弯抹角的过渡,可以从早上一直让你亢奋到深夜,看不出丝毫的倦意。不管是走在大街上还是挤在公共汽车里,不管是男士硬着头皮还是女士撑着太阳伞,火火的阳光一样让他们感受到这座城市、这个季节货真价实的热情,一个个挥汗淋漓,分享着这份激情。——这也许正是这座城市的魅力之所在吧。
而在这座城市生活的人们仿佛也从中吸取到了某种精神——千万不要以为天气酷热让他们分了心去无暇表现出来——只要走在街上或者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可以听到他们高亢的嗓门,不分男女的那种高亢,让你不接受都不行。这也算是武汉人特有的个性吧,跟这座城市绝对是相得益彰的,火一般的热情,不可抗拒的热情。
冬梅来武汉已将近一年了,对这座城市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熟悉的,不管是那错综复杂、密密麻麻的街道还是到处都在涌动的人流,最起码再也不会让她感到惊讶。她甚至开始慢慢喜欢上这座城市,尽管这座城市跟她所熟悉的楚州从各个方面来比都有着天壤之别。喜欢上一座城市并非易事,除非生下来就与这座城市有某种联系,不然就要花时间慢慢地相处了。对于冬梅而言,正是如此,她就曾闹过一个笑话。
那时她刚来武汉,星期天都是她哥哥叶青从城市的另一处过江来接她去玩。去过两三次之后,她自觉识得路了,便不让叶青来接,自己去。叶青不大放心,又交待了一遍让她坐多少路公汽在什么站下车。她都记住了,便一个人出发了。坐上公汽之后,虽然她也一直注意着每一站的名字,但到了终点站仍没有到达叶青所在的地方。万般无奈之际问了路边的小摊贩,才知目的与结果遥遥相望,原来是坐反了方向。叶青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待终于听到她从电话里面的求援,哭笑不得,只好又让她在起点站坐同一路公汽过来。对于女子来说,这大概也算不得什么难为情的事。
她所在的学校在武汉三镇之一的汉口。汉口向来以商业闻名于世,最为出名的当然要属汉正街小商品市场了。而她所在的学校就离汉正街不远。
学校在武汉众多的大学里面算不得大,但在她看来,已经算得一个大的世界了。确实,学校里面有很多的街道,很多的建筑,学生在这里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的各种需求不出大门就能得到满足。这在冬梅看来,自然是不可想象的。让她感到惊喜的是这里尽管处于闹市,却似沙漠上的一片绿洲。这里有很多的古老的树,高大而又繁茂,把整个学校包围在一片绿色里面。那些各样的教学楼办公楼实验楼还有很多的场馆都只是隐于树丛中,在她的眼里是那么的典雅庄重。整个校园里面没有墙外商业的喧哗,倒有着十分的宁静,满眼是花园和草地,除此之外就是三三两两在散步的老师和学生。花园和草地大都是见缝插针地出现在街道两旁,一个个造型那么精致,古朴,美丽。对于她来说,这次学习的机会本身就是一种造化,能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学习更是出乎她的想象。她几乎形容不出她来这里后有多么惊喜与满足。
她在来学校不久就交上了一个要好的女朋友。这位女朋友叫陈小可,是她一个班上的,而且是武汉人,家就住在汉正街附近一条老街上。小可家境虽然在城市里很一般,却不影响她身上有着的这座特大城市所特有的气息,热情开朗活泼,十分关注时髦和潮流。冬梅刚来对这里的一切还无所适从,正是认识了小可,困难才随之迎刃而解了。这自然应归功于小可的热情与侠义。武汉的女子就这般个性,有着大城市长大的人骨子里面的某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在陌生人面前,她有足够的冷漠与粗野(就常有人说武汉的女子骂起人来让人消受不下之说),在朋友面前,那么她的热情使人很容易联想到这里的夏季。冬梅对小可的热情自然领教过无数次,感觉还很不错,以至于她们就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小可本不在学校住的,可交上冬梅这个朋友之后,就搬到冬梅一个宿舍来住。她对冬梅说:“家里太吵,还是这里住比较舒服自在。”她能搬到宿舍来,冬梅自然高兴不过。有了小可这个地道的武汉女子做伴,冬梅就再不用担心上街会迷路,对这座城市也很快有了很多的了解。小可的爱好是逛街,逛街的乐趣在服装和各种小吃。这些方面,冬梅以前几乎是一无所知的——一个从小地方来到大城市的人大都会有这种感觉——但很快就受到了感染,有了逛街的兴趣。小可不但带她去了武汉几乎所有好玩的地方,也几乎看遍了武汉所有的大商场,至于武汉那众多的美味小吃更是被小可像主人一般地请客吃了个遍。幸好武汉的小吃价格绝对便宜,像热干面呀,豆皮呀,小汤包呀之类十元钱两人可以吃得饱胀。
冬梅不再是以前楚州小镇凤亭小街上的那个很少话语沉默寡言的姑娘,她开始变得活泼起来,快乐起来,她甚至可以开口说那一口流利的武汉话——这大概跟女子对语言的天赋有关——而且连小可都认为说得很地道了。
当在武汉过的第一个夏天到来之后,冬梅就觉到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儿她来这里已快一年了。七月份一放暑假,整整一个学年就要结束,而现在离放暑假显然并不很长,也就是个把月而已。这时候,她将面临几门功课的结业考试,尽管天气已经很热,但她不敢马虎,开始为考试作充分的准备了。令她感到高兴的是,在已经结束的几门功课里她都考出了比较好的成绩。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安生这时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天是星期五,下午刚放学,她正准备走出教室,听到有同学从教室外面跑进来喊,说是有人找她。她有点纳闷,叶青从不会这个时候来的,那么会是谁呢?于是,她匆匆地跑出教室,抬眼一看,是安生!
安生左手提着他那只背包,右手是一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子——那包棉絮甚至那幅蚊帐到底是弃之不要了——上身穿着一件已不能算是白色的衬衣,袖子像在楚州乡下习惯的那样高高地卷起,黑色的长裤大概是因为天气太热而也卷了起来,露出脚上穿着的一双旧凉鞋——大概因为有一个系带断了而索性当拖鞋穿着——整个打扮就像是刚干完农活从农田里回来的农夫。他的脸上见到冬梅后露出了微笑,不过笑着的脸上更容易让人看到一些倦态;一脸的灰蒙蒙,加上有些长又比较凌乱的头发,不能不让人猜疑他的落魄;如果再仔细一点的话还可以看到衬衣领上那一黑圈儿,额上的汗珠儿,便能看出他的风尘仆仆来。
安生的这一模样显然跟这校园里其他的人有点不同,甚至是很大的不同,以至于每一个从教室里面走出来的女学生都朝着安生看,眼神里充满着好奇。安生当然早已感觉到了他已经成了一个被关注的人物,或者说更像是一个被关注的动物。他属于受不住这种关注的那一类,于是脸刹地红了起来。在大多数女子都从头至尾地注视一遍之后,红也不红了,只是一团模糊。
冬梅在第一眼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所关注的是安生这个人,只用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能做到这一点其实何其的不易——脱口而出道:“安生!”
安生听了这一声,迟疑了一刹那,接着应了一句:“冬梅!”然后有点憨地笑了。
这时,小可走了过来,一脸嬉笑对冬梅道:“你表哥呀?”
冬梅佯怒道:“看你乱说,这是吴安生。”
小可恍然大悟状,笑着对安生道:“哦,你不就是在广州的那一个吗,怎么来了武汉?”
冬梅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陈小可。”
安生觉得这个小可说话有点意思,便笑道:“怎么,不欢迎我来吗?”
小可道:“怎敢不欢迎,小叶可是希望你每天来才好。”冬梅脸已窘红,嘴里一咕嘟,小可也就不说了,笑道:“你们老朋友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也不打扰了,先走一步,拜拜!”然后伸出手先朝安生摇了摇,又朝冬梅摇了摇,神情好不可爱地走了。
小可走后,安生感叹道:“闻人不如谋面,这个陈小可可真有点意思。”
冬梅笑了笑,这才开始注意到了安生的这一身打扮,有些吃惊却只隐在心里。她自然明白班上的同学为何都朝安生打量着,也明白有些同学为何还对她投出神秘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