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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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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既然穿制服的都不知道真假,那些便衣的就更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有一个人还告诉我一个他亲眼所见的事情。曾经有一个人去报了警,没过多久就来了一群人,把那人拖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捅了十几刀,只是不知道那人后来死了没有。其实,在广场上哪有什么真正偏僻的地方呢,可就是没有人看见。难道说火车站的那些警察就不知道有成千的小偷强盗吗,他们知道,也没有理由不知道,可就是这样的事情天天发生。怪没有人敢报警吗,我看问题远远不在这里。我在广州别的世面没有见到,这些却是见多不怪了,麻木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冬梅早已听得目瞪口呆,手上的活儿也早停了下来。直到安生把话说完,她还把眼神愣在那里。安生所说的一切自然应该都是真的,不过,这些本该十分可怕的事情到了安生的嘴里面只成了调侃。她能说些什么呢?她这个时候明白了安生这一年来在外面是怎么过的——怎么说都不重要,事实就在那里。她的心仿佛都快碎了。她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二十岁的年纪应该是满脸的灿烂,而这个年轻人却有着拭不去的沧桑——她再也说不出什么话,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安生看到了心不由一颤,说道:“你别这样,见识多了总是一件好事,很多东西都会看得淡些,心也可以平静下来。有什么不好?”
冬梅本想反问一句,“你说有什么不好?”到底没说,只问:“这难道就是一个人成熟的代价吗?”
安生笑道:“小叶子不愧是小叶子,你总是让我越来越吃惊。我们虽然走的是不同的路,却总有着相同的观点。正像你说的那样,一个人想要做点事情总得付出点代价的,付出得越多也肯定得到得越多。人生当中有点坎坷不好吗,我看只要忍一忍,好处总比坏处多得多。很多人只是缺乏这种忍耐,总恨不得一步登天,垂手可得。那怎么可能呢,再说,什么东西都垂手可得那有什么意思。人一生要是一路风平浪静,我看也没什么意思,年轻时更是如此,你说呢?”
冬梅觉得若还是按照安生的思路辩下去的话,只怕更象是没道理了;心想,既然他这么坚定,还能说些什么呢,不说也罢。她问道:“你妈妈还好吗?”
安生刚才的神采飞扬顿时不见了,顿了顿,说道:“她现在好一些了,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看她。”
冬梅道:“你这次不打算回去看看吗?”
安生摇了摇头。
冬梅又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么,”安生道,“我马上就要去江南,听说那里很美的,我想我会喜欢上那里。”
“江南?”冬梅惊讶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跑那么远呢?在武汉找家诊所不是很好吗,我听说这里有很多的诊所都需要人。再说,这里也离家近了许多,可以经常回去看一看。我也……”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安生道:“这或许是以后的事。我现在已经计划好了,我不相信外面的世界都像我在南方见到的那样。你知道吗,我看了那么多的事心已经有点凉了,确实是件很悲哀的事。但既然世界这么大,总该有另一个模样的。还有一个想法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很好笑,我想看看无锡,那是阿炳的故乡,你知道我最喜欢的音乐就是《二泉映月》,我想去看看二泉是什么样子。”
冬梅望着安生说话时带着的那份神往,知道劝阻已没有任何作用,便不做声了。
安生继续说道:“我已经到码头问过了,有早上的船到南京,也有晚上的,我准备坐晚上的船走,那样是早上到南京,然后就坐火车去无锡。”
冬梅十分吃惊道:“你明天就要走了?”
安生点了点头,说道:“明天晚上吧,是十点钟的船。”
冬梅显然神色已经变得黯淡,她忽然幽幽地说:“春云知道你回来了吗?”
到底是说到了春云,安生心里面忽闪过一阵绞痛。远在他乡的时候想要忘却并不很难,如今在老朋故友面前,那些过去的岁月和往事仿佛也重新出现,想要忘却谈何容易。他顿了顿,淡淡一笑道:“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联系了,这样其实很好,对彼此都很好,做个朋友不是更好吗?”
安生甚至想冬梅开口骂他一顿,或许心里面会好受一些,但冬梅并没有骂。她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么长时间都不跟她联系,她心里很难过,这一点你没有想过吗?”
安生道:“想过了又能怎么办,我就是一个飘泊的人,有时候我就想,这一生也不要什么抱负了,只求有吃的有穿的,成个小家也该知足。可这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要是一个人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谈什么别的。”
冬梅道:“事实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可怕,其实……”
安生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有时候我想过这样的问题,就是一个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这不是论什么高尚,而是实在的东西。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活着就有一些责任在身上,我觉得应该是我所承担的就一定要承担下来,承担不起的就要学会放弃。我的这种观点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冬梅道:“你总是把一个很浅的东西看得很深,难道就不能把那些深的东西看浅一点吗,人们要是像你说的那样都背着那么重的包袱来生活,那还有什么意思?”
安生道:“哪一个人没有多多少少的包袱呢,只在多少轻重的区别。有的人更愿意往下卸包袱,图个一身轻松,这是消极的;有的人把自己变得更强大,包袱因此变轻了,这是积极的。我现在算个什么呢,我发现自己原来这样的渺小,对于同一件东西,别人背着可能很轻松,而我就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实就是这样,我不认能行吗?”
冬梅道:“可我觉得你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安生道:“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哪怕我再不行,为了生存,办法还是要想的。就象是遇到一块大石头,背不动它,总可以想想其它的办法让它动。或许有一天,如果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达到目的,不管是什么办法我都会去做的。但我觉得,世界这么大,再怎样也不至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我为什么就偏偏把自己的东西放弃,随着别人转呢?”
冬梅不服:“说到底,你还是只认你的死理儿。”
“这就叫做坚持立场嘛,”安生笑道,“别光说我,你呢,说说你自己吧?”
冬梅笑了,也把她的这近一年来的情况说了。两人就这样一直谈了下去。后来,冬梅见安生有些倦了,想到安生大概很久没有睡觉了,便起身告辞。安生起身送她。她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了无限的伤感来,路上没有再说什么,只看着脚下。安生也没有出声,只是陪着一路无言的沉默。到了宿舍门口,两人相望着一会,冬梅觉得眼里湿湿的,于是,几乎跑着回到了宿舍。
她回到宿舍后,小可还没有睡着,听到她回来,连忙爬起来,笑着问道:“跟你那个吴安生说得还好吧?”却见冬梅的眼圈儿红红的,连忙又吐了一下舌头,问道:“怎么啦?”冬梅此时的心情乱糟糟的,不想说什么,掩饰过去,忙了一阵便匆匆睡了。小可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也就没有再问什么。
冬梅躺在床上后,脑海里一直是安生的身影。就是这个让她牵挂的人给了她如今的心事重重,既有欢喜,也有伤悲,既有激动,也有温馨,天空一会儿昏暗,却也一会儿变得明亮……总之,那样的让人难以琢磨。她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既然没有人给她这个答案,那么,心底心事已经放了很久,如今再添些心事,却又如何?
夜早就静了下来,她却依然睡不着,睁着双眼望着窗外淡淡的灯影。她的眼泪早就淌下来了,润湿了枕巾,润湿了她的整个世界……
有诗为证: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带着一路的风尘仆仆,
就像是窗外的一阵细雨,
心事上了心头,一片迷雾。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还未停息就有了新的旅途,
来匆匆去也匆匆却是为何,
只添万般心事,一起带走?
第二十章 旅 途(1)
    安生登上去南京的大客船之后,再也忍不住把泪哗哗地流淌下来。在与冬梅作别前的那一刻,他看到冬梅已经哭了。这个满怀柔情的姑娘整整一天都是欢声笑语,在离别时却哭了——尽管没有哭出声——安生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能用什么话来安慰这个伤感着的姑娘呢,他只能把想要说的话留在心里面。
冬梅是请了假陪他看这武汉的风景的,或许指望着让这武汉的风景把他留住。他们坐着公共汽车来到了武昌,冬梅说带他去登黄鹤楼,他一问票价,马上坚决不同意去了,说是黄鹤楼也没什么看头。他们就从武汉大学那个古朴的门楼进去,在那座带着几分神圣十分宁静的校园里散着步,又从武大的后门走出去,来到了东湖。浩瀚无边的湖水,绿色葱茏的树林,开阔的草坪,烂漫的鲜花,这就是东湖,由不得人不被陶醉,不在这里流连忘返。
他在武汉停留的时间尽管很短暂,一晃儿就过去了,心里面还是存下了美好的印象。冬梅问他:“喜欢武汉吗?”当两人在东湖边徜徉,他不能否认这一天是他很久以来最为自在的一天,就有些心动了。可心底总有一种声音在呼唤着他,揪着他,让他从美好的恍如梦境一般的景象回到属于他的那个世界当中去。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每个人都有一种冥冥的东西在牵引着,决定着一切,让人躲不开。他所选择的是他只能选择的,不可能改变。
或许冬梅坚持着要留他的话,他会留下来;或许他根本就不该这样想。他眼前所见的一切,心里所体会到的一切,都其实并不属于他的,如果人真的有宿命的话,他的宿命是一个过客,匆匆的过客,美好的一切都不属于他的,他所能做的和拥有的只是不停的奔波,奔波。
应该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很快乐的,但他心里面却高兴不起来,有的只是一种表象。他觉得自己很有点虚伪,当他看到美丽的景象时心底生出的只是更难抑制的悲伤,可还是做出会心的一笑。他其实一直很痛恨虚伪的东西,如今他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不能不说是另一件悲哀的事——哪怕在一些短暂的瞬间里,他也曾真正会心地笑过。
他看到冬梅灿烂的笑脸时,就有一阵揪心的痛。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于独自一人品味着孤独,不管是在人群中还是两人相望之时。他知道,自己的思想已经出了一些问题,从离开楚州的那一刻就已开始。如果让他权衡是该虚伪地笑开心起来还是裸露自己的痛苦的灵魂,他别无选择。
他不知道冬梅是否真的感到很开心,但当他背起他的行李两人朝着码头走去那之后,冬梅的脸上再也不见了笑容,只是埋着头,甚至话都不再说多少。他想,如果他真的留下来的话,或许情况会不一样,但是,他当然还是要启程的。
大概冬梅并不想这样,后来到底是抑不住了,才会哭,那样子很伤心。他也能够体会得出那种心情,他也想哭出来,不是因为男人在女人面前不好意思哭——他相信那样的话冬梅也不会笑话他——只是觉得即使哭出来也于事无补。
他想象得出在他朝船上走去再没有回头的时候,冬梅一定还站在那里。对于他这个男人来说,一个女人为了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那里哭着,不亚于他的心上插上一把刀。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但到底是一瞬间的事。他上了船后,只想立即跑到船尾无人的地方,流一次泪。
他在船尾站着,流泪的眼里是武汉港那灯火辉煌的候船大楼,那座大楼就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马上就要启航的帆船。此刻当然不可能再见到冬梅的身影了,但他相信冬梅还在那里。
当船终于起航,离开不夜的繁华都市,朝着另一个遥远的码头驶去之后,他也终于收住了眼泪。他又将面临一个暂新的开始了。
繁华的都市和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港口他都不想再看了,就回到了船尾甲板中间。他从二楼上到三楼,在楼梯的旁边找到了一块空地,拿出两张旧报纸铺在地上,这里就将是他晚上睡的卧铺了。
这个地方睡觉是再好不过的,夏日的炎热被江风一吹就只剩下说不出的凉爽,船舱里面的拥挤嘈杂也不用去烦它了,更妙不过的是有着再清醇不过的空气,不可多得的一路江上风光。这也是他在上一次从楚州坐船到武汉时发现的。上次睡在船舱的走道上,不但受够了人群的嘈杂,发动机的喧嚣,污秽的空气,而且一整晚都有人从他的身上跨来跨去,实在令他忍受不了,就跑到了船舱的外面,尽管那时舱外已有些寒意。在这里,一切的糟糕感觉都将不再存在,大可不必睁着眼睛把漫长的旅程挺过去。
他躺在报纸垫着的地上,行李靠着船舱壁正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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